贾大言哂然一笑道:“鹤顶红厉害是厉害,不过就毒药一道而言,只是一味猛烈,况且气味冲人,无论置于茶、饭、汤、药等等之中,银针一探便显,因此算不上毒物之首!”宇文远在旁听说这鹤顶红还算不的毒中之首,不由好奇道:“难不成却是孔雀胆么?”卢颖儿也恍然道:“只怕还得算断肠草罢!”贾大言更是伸手一挥道:“这些都是寻常毒物,无一个算得上毒中之首,我当年采药之时,常听一位药铺掌柜所言,天下至毒,必然无嗅无味,银针不显,令人服之而不觉,临死而不悟,或是初时无觉,等到毒发之时,必然有异样之处,令人痛苦万分,辗转嚎啕而不得所治,才算是天下至毒,方才几位恩公所言那些,都是服之立死,因此只能算是寻常毒药!”
    “那依着老丈所言,天下最毒乃是何物?”李徒郎在一旁始终不言不语,他原本对贾大言并无疑心,此时听他将几样天下剧毒都视为草芥一般,倒有几分疑心到,贾大言斜睨了一眼李徒郎,仰头想了半晌,这才搬着手指头算道:“当年那药铺掌柜曾说,天下最毒,莫过五毒!”
    “哈哈哈,老丈真会打趣!”思玉咯咯笑道:“那五毒乃是五样活物,从来都是端午辟邪之用,而且样样都有克制之法,如那蛇惧雄黄,蜈蚣蝎子,最畏烟熏,蟾蜍无水则死,守宫在巴蜀之地又称巴壁虎,其实无毒,只是长相丑陋,为人不喜罢了!难道这几样竟然算得上天下至毒么?”
    “让姑娘见笑啦!”贾大言也是捋须一笑道:“姑娘说的那五毒,与老汉说的这无毒,其实并不相同,那药铺掌柜所言那五毒,乃是嗅、血、肤、脏、气五样毒药,并不是那些蛇虫鼠蚁,这五样毒各有奇效,所谓嗅而立毙、见血封喉、透肤而入、蚀穿五脏、气竭力绝五样,或随风飘洒,或施与伤口,或涂抹他物、或置饮食,或在脉络,用法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因事而异、因时而异、因法而异,并无一定之规,手段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
    “哦?!”几人见这贾大言越说越深,不禁都是对视一眼,此人若只是个寻常采药人,怎地对这用毒之道如此精通?思玉脸色微微一沉道:“老丈,我倒觉得你所说的其中有些不妥,那嗅之一道,本就是施于气中,怎地老丈所言那五毒之中还另有一个气字,岂不是两相冲突了么?”
    “此气非彼气!”贾大言却似并不在意众人脸上颜色,仍是侃侃而言道:“据那药铺掌柜所说,这气之一道,乃是给武林中人所用,全以内力为引,若是寻常人吃了,就当是吃了一个馒头一般,毫无用处,但若是习练内家心法之人中了此毒,轻则内劲尽失,手脚疲软,重则决然不可运转内力,否则必然筋脉寸断而死!”
    宇文远几人闻言都是心中一惊,赶忙潜运内力,只觉周身并无异状,这才暗自放心,只是对这贾大言不免有些心存忌惮,不知此人究竟是甚么来路,当真便是个采药先生,或者便是要在这半路截杀自己之人?
    “老丈倒是对着天下毒物所知甚深哪!”思玉却不是宇文远那般还在心疑,她心中此时已然料定这老者来历非常,脸上却仍是笑魇如花道:“只是老丈方才说的那些甚么嗅呀血呀气呀的,我们也不甚懂,不知这老丈所说这无毒之中,有没有甚么厉害的,我们却也听听,往后防备着那等阴微卑劣之徒暗中下手也好!”贾大言至此才愣愣盯着思玉看了半晌笑道:“姑娘好一张利口!”他也知思玉那“阴微卑劣”四字乃是对他而言,却也不以为杵,仍是笑吟吟道:“老汉其实所知也不多,只是当年听过一味毒药,名为七夕凝血散,此药还不算太过厉害的,据说其味微苦,乃是给武林中人用的,服下之后并无异样,直到第七天晚上,毒至骨髓,血液渐渐凝结,全身僵而不动,临死之时,一声也不得出,旁人观之,此人好似入定坐化一般,其实那般痛楚极为惨烈,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宇文远听着七夕凝血散这般猛烈厉害,眼皮陡然一跳,那日自己给这老汉吸吮腿上毒液之时,少了几分腥气,却微有几分苦意,当时也不以为意,此时听着老者说这七夕凝血散之时,眼光始终看着自己,似有几分冷笑意思,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已知不妙,看来当日自己一时不察,中了此人诡计!谁能想到此人将苦肉计用到此中地步,说不定那日让自己混着草药嚼烂的那一粒小小药丸,便是深恐自己中毒不深,因此假借敷药,让自己服下这般剧毒!若是如此,此人必然来头甚大……宇文远不免看了看思玉同李卢二人,那贾大言既然始终看着自己,想来其他人并未中毒,也算是有些江湖道义,明白这冤有头债有主,不妄开杀戒!想了半晌,便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当自己仍是不知罢了,省的思玉几人担惊受怕,万一跟此人翻脸,反而不妙!
    “我倒觉得老丈所说不对!”思玉坐在马上,手指卷绕着自己秀发,神情淡然道:“若照老丈这般说,我倒觉得世间最毒的毒物,并非这甚么气息凝血散,也不是那些甚么血呀气呀的,这些东西虽毒,还比不上世间另一样毒物!此物毒性之烈,不亚于鹤顶红、孔雀胆、兼且无色无味,不可捉摸,任你甚么试毒奇珍,都试不出这毒物分毫,且不说非到毒发之时才晓得此毒厉害,许多人便是被这毒毒死了,还要对那下毒之人感恩戴德哩!”
    “哦?”贾大言却是颇为好奇道:“世间竟有这般奇毒?恕老汉眼拙,不知姑娘也是深知天下毒物,比之那药铺掌柜还要见多识广,老汉这半晌在此卖弄,只怕是有些班门弄斧了,不敢请教姑娘,这奇毒叫做甚么名字,却是哪里来的?”
    “此毒便在老丈身上,难道老丈竟然不知么?”思玉脸色陡然一寒,勒住马头道:“天下最毒之物,莫过于人心,你假做受伤,骗得与我们同行,想必前面已有埋伏了罢?这份心肠,难道还不毒么?”贾大言却是神色愕然道:“姑娘这是哪里话,你们几人乃是我救命恩人,又是同路,因此才跟几位同行,怎地却是假做受伤?那日你们也曾看见我被那过山风咬了腿来,这伤口须不是骗人的罢?难不成姑娘先老汉这一路来絮絮叨叨,不愿与老汉同路,因此故意这么说,若是如此,只需姑娘一句话,老汉也是知情识理的人,自行离去也就罢了,姑娘又何必这般诋毁老汉?”宇文远见思玉毫无征兆,突然发难,也是有些惊慌,见这贾大言在思玉这一番话下,神色甚为尴尬,又觉得自己或许想的多了,此人或是当真知晓不少世间毒物,也未必就真有那甚么七夕凝血散,便想上前劝思玉两句,哪知眼光一扫,之间卢颖儿同李徒郎看着贾大言都是全身戒备之色,若是思玉一人也就罢了,三人都是如此,看来这贾大言必然被他几人瞧出些甚么破绽。
    “诋毁?!”思玉勒马退后几步,盯着那贾大言,冷眼打量半晌道:“本姑娘今日便让你明白明白!那日在山道上,你假装从山上中了蛇毒,失足滚落山崖,我且问你,我们几人救的你醒来,也不曾说过要往何处去,你怎地便知我们所去前路?我再问你,你口口声声说道你被那过山风所伤,我那日曾和颖儿妹子亲去后厨,那剥蛇的伙计曾言,这蛇毒囊仍满,好似被人捏死一般,我当时虽有疑心,却也只当这蛇毒液未尽罢了,这几日过得几个市镇,我也曾寻了几家医馆药铺打问过,均是说那过山风若是咬人,要么便不使毒液,要么便将毒囊中毒液尽数注入人身,一滴不留,那日那条过山风既然毒囊尚满,自然是毒液未吐!你腿上伤势又从何来?况且那些医馆药铺中人也曾言说,过山风之毒最是难救,就算伤好,也须个把月才有起色,你方过两日便创口平复,敢问那伤口却是如何好的?”
    贾大言被思玉这一番疾风骤雨一般发问,也是神色一愣,刚要分辨,思玉却是手一挥道:“敢问尊驾,你叫做甚么名字!”
    “老汉姓贾,名大言!”贾大言仍是一脸惶惑之意道:“这当日被诸位恩公相救之时便告诉几位了,怎地今日还问?”
    “贾大言,好一个大言不惭,到了此时还不肯显露真面目么!”思玉此时已然将双戟拿在手上,看的贾大言也是有些畏惧之意,思玉这才冷笑一声道:“颖儿妹子,说说咱们这位贾老丈的来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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