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怜恍恍惚惚抬头看,只看到裴词安蹙着眉一脸担忧的侧脸,有些虚幻。
    她心里忽然好难过,他要是知道自己也是那等同自己兄长睡了的伤风败俗的女?子,他会不会也万分?厌恶。
    他定会觉得现在对她的关心,是件很恶心人的事吧。
    裴词安见她眼角滚下泪珠,脚步一顿,以为她是难受的,忙安抚她,“就快到了,公主再忍忍。”
    沈若怜闭着眼没说?话?,心里想着如何同他坦白。
    回到房间后女?医已经?在候着了,给她诊了脉,开了些藿香正气丸,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裴词安他们原本?还想守着她,被沈若怜以要睡觉为由打发了。
    他们一走,沈若怜忽然蒙着被子小声哭了起来。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昨天已经?想得那么开了,可真?正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还是觉得好艰难啊。
    沈若怜在床上躺了多久,秋容就坐在她床边,叹了多久气。
    秋容叹气叹到最后,沈若怜觉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消沉下去了,只能慢吞吞从被窝里爬起来,捧着秋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对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好了好了,我?的秋容好姐姐,你瞧我?都不难过了,你快别叹气了。”
    看着她这么强颜欢笑,秋容眉头一蹙,又想叹气了。
    沈若怜急忙制止她,“别别别,别叹气了,我?想吃你做的红枣糕了,你去给我?做些吧,我?好饿啊。”
    秋容一听她饿,急忙起身?,什么都顾不上了,又急又喜,“那公主等着,奴婢这就给您去做,您先吃些点心垫一垫。”
    沈若怜点头如捣蒜,乖顺地捏了口点心喂进?自己嘴里,笑眯眯道:
    “你快去吧,我?先吃点心。”
    秋容又看她一眼,这才匆匆出了门。
    秋容一走,沈若怜急忙走到后窗边,将嘴里的点心全吐了出去。
    她一想起那煮心烹食的画面,便?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吐完嘴里都是点心残渣,她打算去找点水喝,一回头,就发现房中的水还是今日晏温煮的那壶,只是炉中的炭早就灭了,壶里的水也早就凉透了。
    沈若怜撇了撇嘴,走过去将壶里的凉水倒了,重新给小炉中添了新炭,正拿起火折子打算引炭,房门突然被人轻声敲了两下。
    她回头看过去,便?见晏温一袭白色锦袍,踏着月色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身?形芝兰玉树,眉眼如画,唇角微勾,看过来的目光温润柔和。
    夜色正浓,他一身?素白色锦袍上流光潆洄,似是将月光披在了身?上,熠熠夺目。
    沈若怜手一抖,火折子掉在桌子上,溅出的火星落在了手背。
    她轻“嘶”了一声,低头捂住手。
    眼尾渐渐染上红痕。
    第50章
    “让孤看看——”
    “不必了?!”
    晏温方走过来, 朝她?伸出手?,沈若怜就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匆忙躲开, 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带着警惕。
    晏温甚至在他即将碰上?她?的那一刻, 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
    他方才还温和的笑容陡然冷了?下来,一双眼睛沉沉盯着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月色幽幽映在门边,树影斑驳,四周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唯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回荡在空阒的房间。
    静默了?片刻,沈若怜垂眸摸了?摸手?背, 淡淡问他, “皇兄为何?又来了??”
    晏温嗤笑一声?, 眼帘下压睨着她?, 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孤来接你回去。”
    “回去?”
    晏温迫近她?, 笑意不达眼底, “回东宫。”
    沈若怜猛地抬头看他,惨白的小脸上?尽是错愕,“你疯了??!你不是答应了?要送我回来?!怎么、怎么——”
    晏温淡淡睨了?她?一眼, 坐下来,捡过她?掉落的火折子, 打开。
    火光微微晃动, 明明灭灭地映照在他幽深的瞳眸中,愈发显得他神色晦暗。
    “孤答应送回来的是嘉宁公?主, 但孤今夜来接的是孤的娇娇。”
    顿了?顿, 他看向火折子,笑容玩味, “你说孤一把火将你这公?主府烧了?,对外宣称嘉宁公?主被烧死了?,然后将你永远关在孤的东宫,裴词安他——”
    他唇角的笑意慢慢扩大,“还能找得到你么?”
    沈若怜满脸不可?思议,直到这一刻她?仿佛才看透面前这个男人,他褪去了?伪装,再不似从前那般总是温和地宠着她?的太子哥哥。
    他此刻仿佛一个极尽偏执的……疯子。
    沈若怜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向他,微微摇头,“晏温,你不能这样!”
    “孤如何?了??”
    晏温冷眼笑看她?,眼底的阴鸷呼之欲出,“孤同你说过裴词安与你定不了?亲,你却为了?他赶孤走?明明你那夜在孤的身下承//欢,转头便让他抱着你?!”
    男人的声?音沉哑中带着冷意,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危险。
    沈若怜听了?他不讲理的说辞,气?血瞬间上?涌,气?红了?眼,心底的怒意取代了?惧怕,不管不顾地哭喊:
    “那是因为我晕过去了?!还有那夜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求求你就当?没发生过不可?以么?!不要再一遍一遍提醒我,我和自己的兄长睡过了?!!”
    打从那夜起,所有的一切都?失控了?!没人知道她?心底深处的无助!
    原本她?可?以按部?就班和裴词安成亲,相敬如宾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可?如今她?该怎么办?!没人能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小姑娘像是将最近一段时间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她?胸膛剧烈欺负着,紧紧掐住手?心,红着眼眶瞪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身子甚至因为激动而轻晃了?两下。
    明明委屈至极,却犟着不肯哭出声?。
    晏温捏着火折子的手?一顿,手?背上?青筋鼓了?鼓,他舌尖习惯性地碾过尖利的齿尖,疼痛带来些许快意。
    良久,他重新沉默地将炭引燃,吹熄火折子放到一旁,架上?提梁壶,不紧不慢添了?水。
    潺潺的水声?落下,晏温因为隐忍而带着沙哑的声?音淡淡传来,“身体如何?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随着她?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抽泣,晏温眼里的阴鸷一点点消退,直至尽数散去。
    他站起身,走过去捧起小姑娘的脸,拇指拂过她?眼角,“跟孤回东宫,孤找女医给你瞧瞧。”
    公?主府的一草一木皆是他为她?亲自设计,那条船能载几人他也比谁都?清楚。
    没人知道,在看着他们四人说笑远去的背影时,他有多想发疯,多想直接过去,当?着他们的面吻她?,狠狠要她?。
    可?他不想吓到他的小姑娘。
    晏温轻叹一声?,瞧着此刻满脸泪痕,似乎哭得更委屈的小姑娘,他到底克制住了?心底的暴虐,“乖,别?哭了?,当?心哭伤了?身子。”
    沈若怜哭得面颊泛红,抬起泪眼无助而乞求地看向他,泣不成声?,“可?我不想回东宫,你能不能放过我?”
    今日白天里白玥薇说的那件事,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她?心里,乱//伦,不知廉//耻,死不足惜,这些字眼每一个都?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她?与他不是兄妹,但她?还是难以接受。
    晏温低眼深深瞧了?她?几眼,轻叹着将她?拥入怀中,扶着她?的发,“那你告诉孤,你想怎么办?”
    沈若怜哽咽的语气?闷闷地从他怀中传来,“我可?以此生不嫁,我想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皇宫是一座精致的囚笼。
    这些年她?谨小慎微,哪怕被欺负被鄙夷,也只能笑眯眯地对待所有人,这种精致而窒息的生活,若不是有他护着,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可?如今唯一让她?留下来的理由也没有了?,她?想离开。
    晏温沉默了?片刻,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离开去哪里?”
    沈若怜抽了?抽鼻子,鼻腔中萦绕着他身上?冷冽的竹香,她?的哭声?渐渐平复了?不少?,“去江南。”
    她?感觉晏温抱着她?的手?一紧,停了?片刻,他才沉声?问她?,“想去江南哪儿?”
    “扬州。”
    她?的家在西北的黄土高?坡上?,从前村子里来了?个衣锦还乡的贵人,那贵人给了?她?从没见过的糕点,还告诉她?这是扬州带回来的,扬州是最最繁华富庶的人间天堂。
    可?沈若怜话音落下,久久没听见晏温的动静,她?小小地推了?推他,就见他顺势放开手?臂,盯着自己,眸中满是探究,“裴词安同你说什么了??”
    沈若怜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
    晏温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没什么。”
    话音未落,他猛地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沈若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扎,就听他一面走一面意味深长地笑道:
    “不是要去扬州么?进宫陪孤一段时日,孤便放你走。”
    沈若怜一听还是要进宫陪他,原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更加白了?,她?作势又要挣扎,晏温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威胁一般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没孤的允许,你能离开得了?么?”
    月色下,他的眸光迸射出汹涌的占有欲,强势地欲//望将她?包裹,“沈若怜,你没得选。”
    沈若怜抿住唇,神色满是挣扎,半晌,她?将抵在他胸口的手?缓缓放下。
    晏温轻笑,“好姑娘。”
    公?主府的侧门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深更半夜,那马车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从皇宫侧门驶了?进去。
    夜色归于?平静。
    回到东宫,晏温照旧让她?住在自己的主殿,同他在一处。
    沈若怜今日身子太虚弱,耗尽了?精力,实在懒得再挣扎。
    晏温命人熬了?鸡丝粥来,亲自端着碗守在床边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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