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转脸孔明月就和陈礼说起现在案子的进展,她问陈礼有没有可能还有更多人参与谋杀,比如说有没有可能刀伤不是来自同一人,或者,杀人的和布置现场的不是同一人。
    陈礼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有……这么复杂?”
    “只是想想嘛。”
    “那我再看看。”陈礼琢磨着,“这也要结合现场痕迹一起看的。”
    “我知道。等下我们会再去一趟现场。”
    说完陈礼直奔解剖室,准备再验一次尸,看看是否还落下了什么。而孔明月和周尧回去和大家同步了信息,所有人都对那一夜卫红到底见了多少人心生疑惑。
    “也不排除许政和孙延亮有人撒谎吧。”李毅说。
    “他俩肯定都还藏着事。”
    孔明月和周尧在回来的路上就此聊了半天,许政的话听来没什么大问题,可也并不是无懈可击。任谁家里被偷了都很生气,好不容易逮着贼,为什么不当场报警,而是要等到转天。万一他当时一走,卫红第二天就跑了呢。如果说是心软了,感觉也不像。
    只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法贸然怀疑,也只能先尽量不打草惊蛇。
    于是又将现场的所有照片拿出来分析,天台上血迹非常凌乱,有点状血迹,也有成片的积血,还有拖行痕迹,单看照片也看不出什么。孔明月叫周尧和李毅跟她一起再去一趟旅馆,李毅受宠若惊,问:“我也去啊?”
    “怎么?你有别的事?”孔明月转头看他。
    “没有、没有!”
    “那走吧,人多力量大。”
    临走前她嘱咐留下的人:“如果陈礼有事找我,让她打我手机。”
    仨人来到旅馆,老板正独自坐在柜台后面发愁呢,自从出了人命,旅馆门可罗雀,连楼里的住户都搬走了不少。见到警察又来,老板唉声叹气,问什么时候才能破案,转脸又说就算破案了也还是不吉利。
    孔明月只能安慰他一下,随后带着周尧和李毅一起上了天台,天台边缘此时竖了挡板遮蔽,不过好像更此地无银。
    现场一动未动,血迹什么的都在,只是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新了。孔明月先来到地上有几滴零散的血的位置,她推测卫红是在这里中的第一刀,并没有刺中要害,她应该自己捂住伤口,所以手上也有血,血滴落在地上,并不算多。
    然后卫红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血滴一路延伸,之后聚集成一小堆,而且有擦痕,也许是坐下了。随后又向前走了三四步,血突然变多,已经不是点状,而是流下来,应该是在这里中了数刀。随即卫红摔倒在地,地上的血迹模糊成一团,她继续往前匍匐了几下,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血液摊成一大片。
    凶手将她从差不多九十度的方向拖向天台边缘,拖行痕迹明显,但血液并不多。应该是当时血液已经有些凝固了,而且凶手是撑着卫红的腋下拖行,所以也只有腿和鞋小部分拖地,只有相对较浅的血线,好在天台的地面颜色浅才看起来明显。
    吊人的绳子原本就是天台上的晾衣绳,从杆子上拆下来的,上面还是长时间捆绑的弯曲痕迹。也就是说凶手是杀完人后才想到这个主意,应该是凶手听说过之前程西山的案子,所以临时起意想把卫红做成类似的样子,混淆警察视线。
    这是一桩模仿案,但不是有预谋的模仿。
    “孙延亮说他在门那里看见了许政和卫红在争吵,”孔明月看向天台的门跟李毅说,“你过去看看,站在门后能看见多大范围。”
    李毅过去门后,从门缝张望,说:“能看见卫红最初中刀的位置,但后面就看不见了。”
    之后卫红倒向了转角那一侧,对门这个位置而言是死角。
    “也就是说,凶手如果是许政,他在这里动手,孙延亮应该能看到。”
    “不过孙延亮站站就走了啊,也有可能是他走之后发生的。”李毅走出来说。
    “且不说许政的刀从哪儿来,他正常上班怎么可能随身带刀。”一直没开口,默默计算着这一切的周尧说,“以他的性格就算一时气愤捅了第一刀,就应该吓跑了,没理由再上去追杀。”
    李毅不以为然:“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啊,好人一夕之间做错选择的事有的是!”
    “那楼下人听到的声音怎么解释?”
    “有可能是凶手自导自演啊,再说了法医也说了,卫红也不是马上就死的,拖延一会儿才开始布置现场也有可能。”
    说到这里周尧也难得有些无言以对,他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别扭,就像是扣子系错了又解不开。
    和他一样,孔明月也感觉别扭,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一定忽略了什么。
    “李毅,你演死者。”孔明月对他俩说,“周尧,你演凶手,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你俩随便演,就一个要求,要是真实反应。”
    李毅对孔明月这套方法也熟悉,他唯一的意见就是为什么他要演死者,不过他也没敢说。
    说来就来,李毅刚走到他们推测的卫红第一次中刀的位置,还没等准备好,周尧突然握着自己的手指当刀,捅向李毅的肚子。
    李毅当即确实吓了一跳,不过随后他意识到这个反应也是对的,他假装捂住肚子沿着血迹方向往前走,周尧下意识后退。
    “等一下!”一旁的孔明月马上叫停,“不奇怪吗?如果卫红是这样突然中了一刀,但没有马上丧失行动能力,她为什么不转身逃跑,而是朝着凶手的方向移动呢?如果像我们之前推测的,凶手是泄愤,那他怎么可能后退,他应该直接补刀啊。”
    “凶手不是为了泄愤……”周尧此时也意识到,他们如果单看现场的痕迹,会被思维惯性束缚,人类的反应还是要活动时才能看得仔细,“或者说,第一个捅刀的凶手不是为了泄愤。”
    不等孔明月开口,周尧就转身朝门边跑,李毅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继续演下去,于是他拖沓步子继续往前。而这时周尧折返回来,又假装朝李毅身上捅去。
    “还是不对。”这回他自己停住了。
    “哪里不对?”
    李毅下意识佝偻着身体,捂着肚子问。
    “就算此时又来了一个人,先不说他在看见卫红已经中刀的情况下还会不会补刀。就算会,如果最后一刀已经插刀卫红心脏,她很难再向前爬行。可如果没有,卫红趴在地上之后,凶手应该从背部再给致命一刀,不会是前面。”
    “也不一定啊,也许凶手一脚把她踢翻,”李毅做了个踢的动作,“然后再插的心口。”
    “要真有一个和卫红有这么巨大仇怨的人,我们怎么会找不到。”孔明月想了想,开始假设,“那如果说,除了最后心脏的那一刀,都是卫红自己捅的呢?”
    此话一出,李毅和周尧同时僵在原地,一时间四周寂静得令人心慌。直到有只鸟不知为何突然撞到挡板,超级响的一声,吓得仨人都一激灵。
    “怎么可能……”
    “对!没错!”周尧打断了李毅的话,他整个人还陷在刚刚那近乎惊悚的恍然大悟中,脸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有消,却已经兴奋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说得通了。”
    “不是吧?你俩的意思,卫红是自杀?”李毅一脸震惊,“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把自己吊出去啊?”
    “我的意思是,或许,卫红想过要自杀,而在这期间,出了什么岔子。”孔明月突然看向周尧,“你之前说,许政不报警的行为有点奇怪,是不是?”
    周尧点点头:“如果卫红当着他的面突然崩溃,给自己来了一刀,以许政的性格和经历,他肯定会吓坏的。”
    “这样一来,他手里有录音也不会交出去,他第二天过来是想看看卫红是否安然无恙,再想应该怎么做。”
    他俩因为频率对上了而精神百倍,一旁的李毅完全插不上嘴,只觉得他俩头顶像是竖着两根天线,正滋滋啦啦连着信号,只有他,是根光棍儿。
    所幸这时候孔明月的手机响了,是陈礼打来的。陈礼在电话里对她说,刀具尺寸确实是差不多的,就是周秀芳胸口那种折叠刀的大小,单面开刃。因为反复插拔的豁口,确实不容易看,她从专业上来讲,无法给出有两把凶器的结论。
    如果一定要说奇怪,倒是有一点,腹部附近那些刀伤都是刀刃朝下的,而心口那一刀是刀刃朝上的。
    “卫红的手上有没有切割伤?”孔明月问。
    “没有。”
    “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孔明月将这些告诉周尧和李毅,陈礼的发现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她的心里对这个案子的大致的轮廓已经有了想法。
    现在关键就是,最后出现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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