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冽地一笑,双眸如炬般直射入她眸底,“你!玉面麒麟——骥无觞!”
    言毕,他踱步去外帐,留下钰儿一个人呆了半天。他何时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沙场上戴着白玉面具的玉面麒麟——骥无觞?为什么他说朝廷在等骥无觞回去?难道朝廷也知道她就是骥无觞了?不,这绝不可能!还是因为她,跑到了北魏大营,原本要保她的人,决定舍弃这枚棋子了?她忽然觉得天地都一片混沌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心神恍惚地走到外帐,看到,他正聚精会神地坐在帐内看一副城防图,但眉头紧锁。
    “拓跋征,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钰儿一急,拉住他的大手。
    他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她,眸底全是痛。
    钰儿放下他的手。算了,无论如何,自己已经决定要去劫狱,哪怕是血洒京都。
    “怎么?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似乎可以洞悉她的每个念想。
    “对。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我不要一个人苟活!与其看着父亲和征关军的弟兄们受死,还不如我也去陪葬!”许是眼花了吧,她怎么看到他的双眸里竟有薄薄的雾气笼上,他竟舍不得自己吗?
    半晌。
    “哼——其实,听到这些,我原本应该开心地去大喝几杯!征关军!诛杀我北魏将士数万众,终于被自己的朝廷给剿灭了!我不用费吹灰之力!”说着,他双眸如寒潭般,紧盯着钰儿,“可是,我要告诉你,杭澄钰!纵然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可以舍弃不要。可我在乎!我想要你活着。明白吗?我早说过了,这世上,没人可以让你死,除了我!”他攥紧了她的手。
    她低头,喃喃道:“忘了我吧......就当我被狼吃掉了。”
    下一秒,她被他抱进怀里,他的唇不依不饶地围堵着她。那种溺水的感觉又来了。她用力推开他,他却搂得更紧,大手四处探索,蛮横不顾及地占城掠地。不行,钰儿觉得心里的血即刻就要喷涌出来。
    她抽出手,死命推开他,轮起胳膊,冲着他的脸颊就是一记耳光,因为着急,她用了两分功力。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五根手印。
    他愣了。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可以动情,会七窍流血而死!”说完,她起身离开他的怀,踱出去几步,站定。“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来没出现过,就当我被你的狼群吃掉了。”说到这儿,泪水却涌上了眼眸,自己却哭了?她使劲遏制住心头翻涌上的情愫,“你明明知道的,其实就算是天罗地网张着、等着我,我也一定会回去的!你知道,昨天我回来就是来跟你道别的。”
    “吃过早饭再走吧。我备了些东西给你。”他的声音显得陡然无力。“你是和亲公主,必须回到北朝!我不管你中的是什么毒,我都会娶你。我说出的话,绝不会收回!”他忽地用力砸向桌子。桌上的茶杯震碎了,茶水溢了一大滩。
    钰儿略带困惑地转身,凝望着他。其实,她自知,这次定是九死一生!她已经不在乎谁娶谁嫁了。明年的下月初五,就是她杭澄钰的祭日!想来也对,征关军的所有将领都被关了,唯独少了主力军——麒麟军的主将,骥无觞。朝廷又怎会善罢甘休,任由他成漏网之鱼?假如,网已张开,她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死——就是她的结局!想到这儿她眼里含着泪花,冲他卓然一笑。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呢?还说要娶她?娶一个注定回不来的人。
    相较之下,钰儿真想仰天长笑。多么可笑!他,拓跋征——黑袍罗刹,自己敌军的首领,南朝数十万将士的敌人。而她,杭澄钰,曾手刃了北魏多少将士,战场厮杀,她手里曾谋算、扼杀了多少条北魏兵士的性命。到头来,倒是拓跋征在怜惜自己一条卑贱而微薄的命。然而,自己和征关军众将领出生入死报以投诚的朝廷,却要把他们一个个揽入网内,斩尽杀绝!纵使是自己这条漏网之鱼,也不惜代价一起收纳,杀之而后快!
    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征关军十五万大军,出生入死,铁马金戈,血洗沙场,战功赫赫,你们一个个都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转头悄悄拭去。可笑,可叹,更可悲.......
    此时,谷雨端上来一个锦盘:一根玉白色的腰带,一把蓝霜匕首,一个黑色塞的鼓鼓囊囊的黑缎布袋子。
    “看看,喜欢吗?”他神色忧伤,执起玉白色腰带,腰带里居然有个夹层,他抽出里面一层腰带,递给她。
    钰儿狐疑地执起那根腰带,刹那间,腰带垂直向下,变成一柄利剑,“哇!居然是传说中的软剑。”钰儿惊喜地手持剑把,朝帐外跑去。
    绿野无边,天蓝云淡,明媚晨曦中,她着烟罗色长衫,面若芙蓉初绽,舞着一柄利剑,飘然起舞,翩跹如蝶,迅敏似电,衣袂飘飘。朝阳冉冉而起,剑光映射着飞散的晨光,晨光笼着剑影,剑身剔透着晨光,在她卓然若飞的身姿上镶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她似乎是天上降下来的剑仙,不似人间。
    “好剑!”钰儿满脸红晕地跑回来。
    拓跋征正斜靠在帐门口,双手抱臂,满眼痛惜地望着她,“再看看剑柄。”
    玉白色镶着丝丝金缕线的剑柄上,正反面各刻着三个小字“拓跋征”、“杭澄钰”。
    钰儿愣住了,他何时为自己备下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他早知留不住自己,却还在徒劳地一再挽留。不知为何,她的心也在隐隐作痛,只喃喃道:“这么贵重的礼物,钰儿无德无能,又如何消受得起?”
    拓跋征从钰儿手里接过软剑,套进柔软的剑鞘,亲手为她系在腰间,在她耳畔轻声说,“假如有可能,我愿搜揽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知道吗?”
    另外的礼物,他二话不说塞进她的行囊。“杭澄钰,记得,必须回来!记得,你的生死,必须由我决定!”他低头,用头顶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颤抖着声音说。
    他抬手解下自己项上一个雕着奇特花纹、模样怪异的玉坠。“这只玉坠,从十岁到现在,我戴了整整14年了。今天送给你。你活一日,就要戴一天。否则哪只手摘下的,我回头就剁掉哪只手。”他亲自给她戴在胸前,深邃的眼眸端详了片刻。“玉上有个哨子,你任何时候吹响,我的人都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记住,杭澄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离别在即,纵身跃上他送的胭脂马。
    碧天长,流云淡,一轮红日远重山。草愁烟,风凌乱,旷野孤雁催断肠。
    “保重!”钰儿向站在马前的人一抱拳,她不忍去看他那双满是不舍与担忧的双眸。他注定了不该喜欢自己。他是堂堂北魏太子,这又何苦?吾本无意,何耐惹尘埃?
    况且,此去,便是永别!下次再见,便已是来世!
    想到这儿,她眼噙泪花,冲他婉儿一笑。
    扭头,持辔扬鞭,疾驰而去。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飘渺身姿。拓跋征呆立良久,直到她消失在天际,再也觅不到一丝踪影。
    “黑无,白常!”一回到大帐,他厉声喊道。
    “属下在!”帐外走进两个身形奇矮,但身手异常矫健的人。
    “保护杭澄钰,听她调遣,劫京都刑部大狱!持我令牌,命所有南朝的鬼影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杭澄钰!我要她——活着回来!!”说完,他扔出一块金色虎头令牌,上书三个滚金大字——“太子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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