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半个月后,一行八人风尘仆仆,来到贝尔湖上源。
    当年六岁的郭靖,曾于附近某处草棚誓死援救神箭手哲别,铁木真亦由是处收伏哲别。
    十一年光阴匆匆滑过,想来当下的郭靖,随马钰修习内功半年有余,尤其性情朴实心志专纯,应已有一定造诣。
    贝尔湖虽面积不大,纵延出去亦为目力所难及。
    八人黄昏中赶到,橙红的落日辉映下,只见湖面上霞光万道,薄薄的蒸腾云气,将倒映水面的青草和高空云朵弥漫其间,云彩与夕阳的七色光晕难分彼此。
    奇景犹若海市蜃楼,美不胜收。
    黄蓉先赞了一声:“好美啊!”
    穆念慈也欣然道:“真漂亮,我们一路都没看到这样子的。”
    欧阳刻想念天雅了,不由瞥了一眼苏娟,她却也端坐骏马身子挺直,遥望湖畔,目光凝注在霞彩中。
    杨铁心即将得见故人之子,情绪甚是激动,什么风景也看不进眼里去,只是一个劲催促赶路。
    沿途又一番打探,找到铁木真部的营盘倒不为难,蒙古人对宋人此时也尚算友好。
    黄药师与杨铁心均颇擅蒙语,问了几个乡民,夜幕降临时,便找到郭靖的居处。
    游牧民族特性,蒙古包在此地较为普遍,哪怕是绿洲地带风沙不显,瓦棚土屋却依然罕见。
    李萍住的也是帐篷,多年来随同铁木真的营盘移动,或远或近的迁移过数次,江南六怪自也住在附近照应。
    十七岁的郭靖身高一米七三,相当壮实,浓眉大眼,生相果然较为质朴,看人的时候眼神直愣愣的,既未掩饰对陌生人的好奇,又不会左顾右盼眼神闪烁。
    一个字:稚嫩。
    “杨叔叔。”
    无须李萍和六怪吩咐,郭靖扑的跪倒,对着杨铁心就磕了个响头。
    这个响头杨铁心受之无愧,紧跟着扶起郭靖,泪水夺眶而出,哽咽出声,双手颤抖,若非帐篷里人多,他早已号啕痛哭一场。
    欧阳刻虽无法代入其感,基于对原着的熟读,也颇能感同身受。
    杨铁心这多年风霜,漂流在朝不保夕的宋地乱世,其间种种不为人知的苦楚,岂是三言两语可堪尽述?
    李萍也在抹眼泪,她生相颇陋,四十岁出头已然两鬓银丝隐现,身材还算粗壮,却哭得浑身发抖。
    欧阳刻连忙打岔道:“当年的文定信物,可否请郭世兄取出一观?”
    他这话是替杨铁心说的,虽纵无信物作证,李萍与杨铁心也是认识的,只是眼下帐中气氛伤感,找个话题出来舒缓一下。
    郭靖看向母亲,李萍微一点头,说道:“好教公子知悉,这件文定信物,已于十一年前丢失。”
    欧阳刻登时想起,这把刻有“杨康”二字的匕首,现下还在梅超风手上。
    杨铁心禁不住泪水更涌。
    柯镇恶将长杖在地上夺了两下,问道:“这位兄弟自称白驼山少主,不知与那西毒欧阳锋是何关系?”
    “欧阳锋正是家叔,与小弟情同父子。”
    柯镇恶看不见,其余五怪可不是瞎子,欧阳刻说话间便拱了拱手。
    黄药师不爱见生人,跟杨铁心虽在白驼山相处日久,却毫无交情,独自一人在帐外湖边踱步。
    黄蓉跟穆念慈很是投契,手挽手入见。
    朱聪轻哼一声,道:“西毒在江湖上风评不佳,似非善类,当然我们久居塞外,于中土武林事宜罕有知悉。”
    妙手书生情商高,如此说话是在暗示大哥,来客为西毒子侄,引领杨铁心入见故人之子,总非恶意,无须言辞冒犯。
    柯镇恶自明其意,也轻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欧阳刻笑道:“朱二哥这就说到点子上了,但教有人当面赞家叔一声大奸大恶,家叔能高兴好几天呢!吃饭都香了。”
    “不错不错,欧阳叔叔就是这种人!”黄蓉斜睨欧阳刻,笑容明媚,“你难得说一句靠谱的。”
    “嘿嘿,大奸大恶!只怕西毒还不……”
    柯镇恶向来毒舌,脾气又火爆,下意识就是一番针锋相对的言辞,此时言犹未止,被韩小莹用力扯拽了一下衣角,登时打住。
    欧阳刻和和气气的向几个方向拱手,笑道:“六侠对家叔印象不佳,那也都来自街闻巷议,所谓江湖掌故,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白驼山的风评无论虚实,终究也未欺到江南武林同道头上,对不对?”
    黄蓉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这“对不对”才是真恶毒。
    “少庄主说得却也在理,我兄弟七人本事低微,如何敢跟武林宗主西毒相提并论?”生意人全金发秤杆一扬,接过话头来。
    七怪仅余其六,全金发仍以“七人”自谓,这就很能见出重情重义的性子。
    欧阳刻对六怪尊重之极,远胜于满口仁义道德的全真七子。
    六怪的义侠之举,是真能豁得出性命的!
    而全真教家大业大,弟子众多,遇小事纵然不畏生死,遭遇亡教之祸,是很能拣得清轻重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
    欧阳刻身临其间,铭感其中。
    “杨大哥与在下过命的交情,每每论及六侠义举,时常痛哭流涕,我等这才不远千里赶赴蒙地,务求大哥与郭家嫂子……还有郭世兄诸位恩师一见。”
    欧阳刻说起正题,“江南七侠云天高义,在下也未敢丝毫相瞒,此行意图有二,其一为还大哥心愿,现下已达成,其二为西域昆仑境,近年出了一伙诡异的贼匪,我们亟盼查明底细,线索虽尚自模糊,但也未敢轻忽。”
    韩小莹见这个地位尊崇的少庄主说话倒也斯文有礼,问道:“那是何等厉害的贼头?竟惹得你白驼山少主千里追凶?”
    “欺到师尊头上了,自须赶尽杀绝。”
    岑继云年纪轻,这样不过脑子的话都敢说,话音落定,沈涛跟着摇手阻止也晚了。
    欧阳刻瞪了他一眼,转而道:“小徒失礼妄言,六位莫怪,韩女侠见问,在下不敢不答,这伙贼头武功倒也未见得有多高,却有一门诡异内功,需择人传授,功力大成之时为祸武林,便难于克制。”
    韩小莹讶然指问:“他是……他们俩是你徒弟?”
    进了帐篷里,每人均分櫈入坐,櫈子不够便坐在地上,比如黄蓉、穆念慈、苏娟就坐在铺于砂地的棉布软团上,仅有沈涛、岑继云二人站着。
    两人腰悬宽边刀鞘,站得不丁不阿,于帐中灯火下倒也看不出深浅。
    “他们武功不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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