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南衙是腹地,普遍没有城墙,在国初时建的城墙全部拆了,到了嘉靖中期,闹起来倭寇之后,又开始修建城墙,但随着战事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将领认为,东南安全,在于海上,而不是陆地,最好的防御是进攻,而不是防守,建高大的城墙,不如多几条船。
    在大明开始开海后,南方的城墙普遍又拆了。
    而新吕宋城的建设,在最开始的规划中,也是有高大的城墙,能并行三辆马车的城门楼子也建了一个,建着建着,殷正茂就叫停了。
    因为新的城池规划在建设过程中,一扩再扩,起初殷正茂打算建一个围十里的军事要塞,后来等到开工的时候,发现围十里不能充当吕宋首府的职能,扩张到了围三十里,等到真的修好一个地标性的城门楼子的时候,新吕宋城的规划,已经超过了围五十里。
    马尼拉是个贸易港口一样地方,整个南洋的货物都在吕宋流转,围绕着吕宋市舶司,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群,城池的规模也在这种切实需要之下,不断地增加。
    围五十里的城墙,不如多下海几条大船,来应对海洋的威胁。
    “那边的是什么人的聚集区?总感觉和这边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别。”伽利略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片风格迥异的建筑群,那里的特殊,一眼就看出来了。
    伽利略经行的地方,道路是三合土的土路,虽然下了雨也不会泥泞,但晴天的时候,依旧是有些尘土,街边的商铺很少很少,大多数都是席地而坐,铺个毯子就可以交易的市集,而且略显杂乱和嘈杂,人来人往,穿着也都是以麻为主,脚上的鞋子,也都是草鞋。
    而他指的地方,是非常明显的富人区,道路最起码都是青石或者石灰硬化的,挂着招牌的铺子很多,走来走去的人,都穿的儒袍,棉、丝绸都有,而且还有马车来往。
    “那边是吕宋士族,你若是要进去,需要衙门的火牌才能进入,而且不能携带武器,都是大明流放到吕宋、爪哇的读书人,马尼拉的学堂,也在那边。”通事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他们吃的甚至比总督还好,当初肉食短缺的时候,都是优先供给他们,到现在也是如此。”
    “被流放出来的都是罪犯,在这里居然受到了如此的优待?”伽利略惊讶无比,这是犯人该有的待遇吗?这明明就是贵族生活,即便是泰西的贵族,要有如此干净的街道,除非自己修建城堡,而且还要雇佣大量的仆人。
    “没办法,吕宋没有读书人,总督需要他们教化万民。”通事摊开手说道:“不然呢,建好的学堂,谁来上课呢?就如此的优待,他们还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还不停的写文章,控诉他们的生活如同牛马,如同人住在牛棚里一样。”
    “的确,这样的生活,和他们在老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差一些,但也不至于牛棚吧,这已经是吕宋能拿出最好的条件了,还能怎么办呢?哎。”
    通事对这个吕宋士族,非常非常不满,因为起初他们的待遇就比总督还好,可他们没有丝毫的感激之心,还写文章骂吕宋是化外之地,把住的地方叫做牛棚,把吃的饭叫猪食,这已经骂了快十年了,那骂人的文章,都能堆成山了,还在骂。
    通事也不知道这些罪犯,在想些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犯人?不是国姓爷搭救,他们现在在跟大猩猩大鳄鱼龇牙!
    吕宋士族一共五十六姓,全都是来自于大明的流放犯人,流放爪哇,必然要经行吕宋,殷正茂每次都会把读书人留下来,吕宋岛上没有读书人,但王化一定需要读书人,因为本身就是被流放,心里怨气很大,对朝廷的敌意也很大。
    殷正茂的立场又是坚定不移的皇帝拥趸,所以吕宋士族吃着国姓爷的饭,骂国姓爷。
    “你们的国姓爷,不是流落在外的皇亲国戚吗?怎么能忍受如此无礼的人?”伽利略想不明白了,吕宋总督,国姓正茂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把这些胆敢冒犯他的人杀了,大明的皇帝还能为难不成?
    通事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谁说不是,但能怎么办,谁让这里缺少读书人?哎,国姓爷也是为了吕宋的长治久安,被骂两句又不掉肉。”
    “我不是很理解,在泰西,贵族杀死一个平民是没有太过严重的惩罚的,他们为何敢公开的骂贵族的?”伽利略太震惊了,大明的读书人胆子比他这个教廷的叛逆者,还要大!
    伽利略就从来没有公开批评过教廷的保守和对科学进步的阻碍,但大明的读书人敢吃着总督的饭骂总督,要知道这里是总督府,是大明读书人所说的化外之地,总督的话就是律法的世界。
    一队队军容整齐的军兵,在街道上出现,并且整齐划一的奔着吕宋士族聚集区而去,伽利略和通事赶忙让开,军兵披甲,甚至还带着弓弩、火器,这让伽利略惊骇无比,就他面前出现这五百名军兵,都够在泰西打一场大战了。
    “发生了什么?”伽利略疑惑的问道。
    通事一摊手说道:“我和你一样,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吕宋士族似乎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终于让国姓爷忍无可忍,要下重手收拾他们。
    “我可以去看看吗?”伽利略也喜欢看热闹,这是人的天性,他想去围观一下,大明军兵究竟要做什么。
    “不可以,你看到那些土人了吗?他们对红毛番的恨意非常重,你过去凑热闹,人太多了,很容易被人下毒手,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去了,这很公平,泰西来的殖民者,杀了他们的亲人,他们也会杀死你们。”通事阻拦了伽利略看热闹的想法。
    吕宋这边土人对泰西人的恨意,是十分明显的,若不是大明军兵保护,伽利略连看看砖窑都不会安全。
    “好吧,真的是让人遗憾。”伽利略接受了这个结果。
    吕宋士族五十六姓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五百名军兵,而这五百名军兵将十七个家门团团围住,敲门三遍不开门,撞门冲车就会上场,冲车就是攻城锤,粗壮的原木前有一个铁块,不是特别坚固的城门都能撞破,小小院门不在话下。
    邓子龙带着军兵不断破门,将十七姓所有人抓捕,而后押解离开,没有对围观的百姓们解释为何要抓人。
    邓子龙办事不讲道理,除了把这十七家抓了之外,还把其他所有士族区的家门都一并拆走了,这也算是老手艺了,多年没有拆门,让这些家伙,忘记了被拆门的恐惧。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这十七姓具体的罪名被张榜公告,吕宋地方的百姓,才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啐一口,暗骂一声活该。
    不是因为他们骂了国姓爷,国姓爷忍无可忍,他们的罪名是谋反、贩卖阿片、敲诈勒索以及谋叛。
    谋反自然是查到了其中两家和刺杀王崇古的案子有关,而贩卖阿片的有七家,剩余的八家就是敲诈勒索,就是他们在大明腹地干的事儿,不给他们交钱,他们就会故意刁难。
    吕宋士族是读书人,便有了很多人,在吕宋巡抚、总督府、十二镇的衙门坐班,在衙门坐班就等于有一些些的权力,或者可以通过拉帮结派权力共享来获得权力,稽税、清丈、税负、市舶司过关等等,都是这些吕宋士族在方方面面敲诈勒索。
    而他们这十七家有个共同的罪名谋叛,语焉不详,榜文里没有说的详细,只是提了一嘴。
    但其实这十七家把手摸向了总督府牙兵,这才是殷正茂雷霆处置的原因,比如这索贿,吕宋和大明腹地是不同的,在吕宋能讨论兼并、讨论索贿都证明了吕宋拥有了一定程度的郡县制,是王化后才会有的好事,作为一个海上的贸易的三岔路口,这里也是走私的重灾区。
    可是把手摸到了总督的命门上,殷正茂就是脾气再好,为了吕宋的长治久安,也不得不出手了。
    “早就该收拾这帮王八蛋了,他们住的那是牛棚的话,我住的是什么?猪圈吗!一群白眼狼,把他们放到爪哇去,让他们去垦荒,他们就没那么多的牢骚了!一群狗东西,拉帮结派,拉到了老子头上!”邓子龙脾气火爆,领了总督的命令抓人之后,回到了总督府,拍着桌子,满脸写满了高兴。
    邓子龙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狠狠的出了口气,除了抓人顺便把门拆了,把剩下的士族狠狠的警告了一番,邓子龙可以理解殷正茂对这些人的纵容,但心里还是累积了很多的怨气。
    “在吕宋也能体验到大明的传统文化了,这不是好事吗?”殷正茂笑着说道:“把他们送到爪哇,鹰扬侯也会对他们极好,矛盾说告诉我们,万事万物都存在着普遍的矛盾,在发展的过程中尤其如此。”
    邓子龙非常确信的说道:“也就是总督脾气太好了,他们才敢蹬鼻子上脸的。”
    “我同意邓将军的话,他们和北衙的那群贱儒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牵着不走,骂着倒退,只有打着才肯挪一下,收拾一下也是极好的。”黎牙实在吕宋时间不长,就他所见所闻,邓子龙的处置,恰到好处,再过几年,这帮东西,恐怕就不知道大小王了。
    “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罪犯的这一事实,需要手段唤起他们的恐惧。”黎牙实补充了自己的意见。
    黎牙实可是个泰西人,而且是费利佩二世遣大明的特使,作为万历年间最大的贰臣贼子黎牙实,都认为这些罪犯日子过得太好,忘记了自己被流放的事实,需要一些行动,让他们想起来。
    殷正茂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其实他们仅仅将手伸进了牙兵,也不是什么过于严重的事儿,这种勾结,只要不是过于普遍,保持一定的联系,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戚帅还是元辅的门下,而我本身也是个读书人,大明的进士,设身处地的想,异地他乡,不和最大的暴力保持良好的关系,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但他们仍然不满足,居然想要陛下的赤铜,这就无论如何,不能忍受了。”
    真正促使殷正茂撕破脸的,还是赤铜,这是皇帝的赤铜,是战略物资,陛下用大明的货物和宝钞来换取足够的赤铜,来调节大明的经济,让大明经济保持活力,而这些吕宋士族,用各种手段,偷了近两百万斤的赤铜走私,这就不是殷正茂可以接受的了。
    至于七家贩卖阿片的士族,那早就在清算名单上了。
    “疯了吗?陛下的钱也敢伸手?!”黎牙实露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神情,皇帝那个吝啬鬼的样子,甚至是泰西人都知道,这真的是找死了。
    “十七家处以鞭刑,而后沉海吧。”殷正茂将所有的卷宗、人证物证整理妥当后,做出了判决。
    先挨一顿鞭子,然后拉到海上,绑上石头,直接沉海,死了干净,反正都是流放犯人,死了也没人在乎。
    作为总督,殷正茂在吕宋的权力是无限大的,但他依旧整理好了所有卷宗,送到了朝廷,告诉朝廷,他为何要族诛了这十七家,不到十五岁全都送往爪哇,超过十五岁者,一律沉海。
    殷正茂认为,拆门已经不能威慑了,他推陈出新,发明了新的项目,沉海。
    “沉海好啊!”邓子龙拍手称快,殷正茂作为一方总督,整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像个老好人一样,对这些士族一忍再忍,成何体统!
    沉海,这才像个总督!
    殷正茂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吕宋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了,感谢这些心怀不满的家伙,他们几年如一日的写文章,骂骂咧咧,这些文章传到了大明之后,大明那些穷酸书生们,终于知道吕宋读书人的待遇,开始向吕宋迁徙。
    吕宋不缺读书人了,那殷正茂自然就不会再惯着他们了,沉海是早就筹划好的,借这些人的人头一用,来保证总督府的威权地位。
    殷正茂是个读书人,他做事自然和读书人一样的阴狠,用人的时候,笑脸相迎,用不到的时候,就开始拉出清单来清算。
    “或许有一天,连吕宋的百姓,都会骂吕宋总督国姓正茂是个残暴的刽子手,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随他们骂去吧,毕竟吕宋是大明的了。”殷正茂做了最后的总结,从在广州平倭,他为了军饷,开始拆门摊派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笔杆子心目中就不会是个好人。
    身后名,留给春秋去论断就是。
    沉海那天,整个吕宋港全都是人,邓子龙宣读了这些人的罪状,而后让军兵开始执行鞭刑,在沉海之前,要每人打五十鞭,打的皮开肉绽,打的血肉模糊,才会拉到船上沉海,沉海自然要绑石头。
    伽利略惊呆了,在船上,他想象中的士大夫,是品德高尚的代名词,但这些士大夫,似乎和那些坏的流脓的牧师,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士大夫这类人,和牧师没有区别,泰西的牧师也不都是坏人,相反也有一辈子都在积德行善的牧师,只不过很少。
    吕宋港极长的海岸线上,都是百姓,在执行了鞭刑后,拖着所有的案犯上船沉海时,码头上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伽利略是个局外人,他看的更加清楚,多数的百姓,其实在看热闹,有的则是拍手称快,最兴高采烈的一群人,大概就是被敲诈勒索的受害者,而那些穿着绫罗绸缎、棉衣的士大夫们,则是满眼的恐惧,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而有些士大夫则是庆幸,庆幸自己不像这帮人一样的愚蠢、不知轻重。
    很有趣的体验,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
    “那就是大明的快速帆船游龙号吗?我在泰西就听说过它的名字,但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它真实存在。”伽利略指着天边的一艘驶来的巨擘,呆滞的说道。
    他看到的快速帆船,从远处驶来,起初只有一个桅杆露出,而后是遮云蔽日一样的船帆,几乎看不到船身,如同一条飞鱼划过了海面,在海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尾痕。
    “那的确是快速帆船,但不是游龙号,游龙号会更加庞大一些,这是修改过的战船,游龙号一般不会作战。”通事肯定又否定,是快速帆船,但不是游龙号,因为游龙号会更加庞大一些,看起来冲击力更强,但其实作战能力不如改进型,游龙号更接近于商船,更加臃肿。
    伽利略有点想不明白,好奇的问道:“修改过的战船,大明拥有量产快速帆船的能力,这不是让人意外的事,但是游龙号不会用于作战吗?”
    通事笑着说道:“是的,用总督的话说,游龙号就是一个不承担作战任务的旗舰,这句话听着很怪,但在大明却很合理。”
    游龙号、飞云号都是验证技术的船只,有点像是大明的面子,游龙号打起来因为体型过于庞大,反而会给一些小船一些可乘之机,不承担作战任务是设计的不完善,但同时也是旗舰,因为这两艘初始船只,对大明船舰设计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每次阅舰式,都是游龙号、飞云号前往。
    “听起来有点浪费,不过大明非常富有。”伽利略不止一次听黎牙实说起过,大明人很好面子,不承担作战任务的旗舰,确实像大明能干的出来的事儿。
    通事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快速帆船也没什么作战任务,五桅过洋船和三桅马船足够用了,它的作用就是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清醒过来。”
    “巨舰,让蛮夷彬彬有礼。”
    “和一些对自己实力没有清楚认识的人交流沟通,他们会非常没有礼貌,这是大明开海后一个巨大的困扰,但有了快速帆船划过海面,停泊在港口,这些个蛮夷,就会非常有礼貌了。”
    “确实,我觉得我也可以很有礼貌。”伽利略十分认可这位通事说的话,他看到了快速帆船,就清楚而且具体的知道了,这就是武力。
    这一艘快速帆船,是大明水师每年的武装巡游,其作用就是宣威四海,让蛮夷们静下心来,认真的听大明到底想要说什么,如果不肯听道理,大明也略懂拳脚。
    伽利略出发了,他换了一艘船,和黎牙实一样,坐上了吕宋总督府前往松江府的船只,而不是泰西的大帆船,而这一次船队的船长,是吕宋铜厂的总办陈成毅,他要代表吕宋,给陛下献祥瑞去,就是他这些船上的赤铜。
    伽利略一上大明的船只,立刻感觉出了差异,明明都是同一个型号的五桅过洋船,但大明的船明显更加整洁,至少清晨醒来的时候,没有比手臂还要长的老鼠,瞪着小眼睛看着你。
    那真的是太恐怖了,伽利略不想再经历一次。
    伽利略听黎牙实讲了很多大明的事儿,比如要面圣之前,都要沐浴更衣,就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如果有异味,或者不洁,就会被纠仪官给压出去,甚至还要打板子,这和泰西普遍不洗澡的文化,是完全不同的。
    “泰西的所有贵族,甚至是国王身上的臭气,就像是猛兽一样吓人,国王、王后的气味儿,就像是老山羊一样,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是如此,泰西对不洁的定义,似乎发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肮脏的躯体、头发里爬满跳蚤、满身秽物、甚至任由蠕虫在溃烂的伤口上蠕动,真的是圣洁吗?”伽利略对干净的环境非常满意。
    伽利略笑着说道:“费利佩二世都偷偷洗澡,尤其是在他的第三任妻子死后,他洗澡就更加频繁了,宫廷药剂师坚决不给王后清洗身体,最终王后死于褥疮。”
    “看起来,我们的年轻人,早就对教廷的腐朽的条规产生了由衷的质疑,相信我,在大明,你拥有可以不信教的权力。”黎牙实闻言也是一愣,知道伽利略是教廷的反骨仔,但没想到居然早已经不满到了如此地步。
    伽利略低声问道:“也不用信奉大光明教吗?不是说,陛下是大光明教的智慧化身吗?”
    提到这个,黎牙实就笑的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他摇头说道:“额,陛下恐怕比你还要反感这些神神鬼鬼之说,神鬼之说,在大明是异端,更加明确的说:陛下谁都不信,就只信自己。”
    黎牙实笑的很开心,一方面是马上就可以回到大明了,另外一方面,就是皇帝知道自己成为了大光明教的神,那个时候错愕和惊讶的表情,最后笑,就是笑伽利略,他居然在担忧,到了大明要改信的问题。
    大明不是东方的教廷,是东方的罗马。
    “听着孩子,就像是罗马灭亡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怀念罗马,甚至宣称自己就是罗马,在远东也是如此,周围的小国,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东方的罗马赶紧灭亡,并自己带起正统的王冠,但东方的罗马,仍然真实存在。”黎牙实看着天空翱翔的飞鸟,最后连连摇头说道:“你自己亲身经历才会明白。”
    “这在大明叫做知行合一。”
    船队的速度很快,到了万历十三年五月初三,吕宋船队顺利抵达了大明,陈成毅、黎牙实、伽利略很快就坐上了车驾,前往南衙南湖别苑面圣去了。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成毅十分恭敬的行礼。
    朱翊钧笑着说道:“免礼免礼,陈总办来的正是时候啊,朕还在忧心铜钱不够,你立刻就送来了千万斤的赤铜,解决了朕的燃眉之急,大明百姓,感谢吕宋总督府的付出。”
    “谢陛下隆恩,陛下,吕宋总督让臣代为请罪,他擅自将一批流放吕宋、爪哇的儒生沉了海,还请陛下宽恕,陛下,他们太过分了。”陈成毅非但没有起身,而是说起了临走之前,殷正茂把人沉海之事。
    朱翊钧颇为平静的说道:“吕宋总督府发生的事儿,朕都知道了。”
    “泗水侯已经通过海防巡检,疾奏朝廷,朕收到奏疏的时候,也很震惊,朕震惊的不是泗水侯的做法,而是震惊这些流放的恶徒,居然还能在吕宋兴风作浪!朕小看他们的能耐了,是朕的错,朕没有提前预估到这个局面,没有派遣足够的读书人供泗水侯差遣。”
    “沉海这件事,朕以为没什么不对的,这种情况,不沉不行,必须要沉,人心动荡的时候,就需要雷霆手段。”
    吕宋士族在吕宋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殷正茂下手,代表着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置的地步,等朝廷回函,会错失最佳的震慑时间,反倒是殷正茂在用自己的身后名,换吕宋的长治久安。
    “总督年事已高,请朝廷恩封泗水侯世子。”陈成毅这才松了口气,他一直有些担心,殷正茂的雷霆手段,会引来陛下的不满,毕竟没有按死刑三复奏的流程办事,但考虑到吕宋总督府还是总督府的政治框架,这其实没有多大的问题。
    陈成毅也觉得,陛下因为一些罪犯和皇亲国戚的国姓爷,而且还是儿女亲家翻脸,似乎有些不值当。
    但大明的妖风比较多,有些时候,这种从快从速稳定人心的手段,很容易被一些人包装成殷正茂意图自立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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