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薄凉,快看快让他穿好服。楚花雨用力深吸口气,小手微抖地解开霍修治身上的绷带,然后满意地将绷带重新绑好。
    冰凉的指尖在缠回绷带时碰触到他的皮肤,透进他的心房,霍修治心跳急促,忍下想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的冲动。
    霍修治抬起眼温柔地看楚花雨专心在他胸前绑个结。“御医说,只有女人会想到用针线缝合伤口,不过他们也同意你很聪明。”
    “是我师父教我的。御医有说你为什么昏睡吗?”好了。楚花雨退后一步,替霍修治将衣服穿好。
    霍修治笑了。“因为我喝了很重的昏睡药。”
    “原来。”楚花雨恍然大悟。“师父一定是想到马车晃动会撞到你的伤口,所以让你睡着才不会觉得疼痛。小王爷,你有御医看护,我该回去了。”
    霍修冶听到楚花雨说要回去,笑容自脸上隐去。“雨儿,多待几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带你游览整个京城。”
    “可是我”
    “文明,雨儿是我的上宾,你懂得怎么做吧?我要休息了。”霍修治突然对一直杵在门口的木头人说话。他的声音透着不可驳逆的威严。
    楚花雨愕然地看着不一样的他,心乱如麻地抗议:“我是被你们“抓”上车的,行李就是身上这脏衣裙,他们说你醒了就放我回去的。”
    霍修治回首。黑眸摄人地看着急红眼眶的楚花雨:“听话,先跟文明去。文明,雨儿需要的衣服物品不用我来操心吧?”
    文明尴尬回道:“小的会办妥。”
    楚花雨不知被他的温柔还是他的男子气概给迷惑了,她放弃抗议,跺脚转身先走出小王爷的卧房。
    幸好文明刚才逮个空到王妃旁边说了几句话,王妃突然扶着头说身体不适。王妃站起来,其余的人也不敢坐着,只是拖着很不情愿的脚步扶着王妃回她所住的乞巧园,所以,楚花雨走出屏风时,客厅已经无人,不然她会被那些充满敌意的注视剥得体无完肤。
    文明追到楚花雨旁边。“楚小姐,我跟小王爷这么多年,不曾看到他对哪家千金动心过。”
    文明竟有脸笑,楚花雨生气地不看他。“那又怎样?难道不管对错,你们小王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文明伸手拉回乱走的楚花雨。“楚小姐,忠义王府既深又广,你别走迷路了。等过几天你再跟小王爷商量回去的事吧。”
    该如何跟她讲,成为忠义王霍小王爷的上宾,是多少王室千金、高官显爵之女求之而不得的机遇?甚至有人想塞红包叫他安排咧!楚花雨这傻女孩,不知成为小王爷的夫人或侍妾,荣华富贵马上跟着她来吗?到时她和她师父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他文明又有什么好处?不过得到一句对小王爷忠心的美名而已,她不谢他这个大媒人,反而还怪起他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了。
    “不回去,我师父会着急。”楚花雨一副楚楚可怜地看着文明。
    “你放心住下,我会派人替你送信给你师父。”
    “你不骗我?”
    文明苦笑发誓。“文明-坏得那么透。”
    小王爷的客房当然比一般客房更舒适隐密,推开窗,就看到一座精致的庭园冰榭,池塘里种满了荷,可惜秋天已至,只剩下几朵残荷无力地摇曳。楚花雨无暇细看,因为,此时文明正带领一班有捧着托盘的、有抬着沉重箱子的婢女进来,她们分别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梳妆台上、桌子上和地上,然后一一敛礼告退。
    楚花雨最先看到的是放在梳妆怡上那盘价值不菲的珠翠手饰,她清澈的瞳睁看不到一丝喜悦,甚至鼻息急促,一脸严肃地盯着文明。
    文明突然扭捏地摇着高瘦的身体说:“楚姑娘,你别再看我了,文明-有这些珠宝华服好看。”
    楚花雨快要受不了这位心里只有小王爷的宦官。拧着眉问:“文大人,请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小王爷送的。”
    “太贵重了,花雨可受不起。”
    “你自已跟小王爷说去,我还有事要办。”
    “文公公”
    文明听到楚花雨求援的叫声,无奈地调转回来:“又怎么啦?”
    宦官看外表也是男人,真难以敌齿,楚花雨吞吞吐吐:“我好几天能不能替我弄些热水,我要”
    文明手往胸前一挥。“哎呀!一忙都忘了,等下就来。我先走了。”-
    一会儿,一位圆脸婢女领着四位做粗活的下人提着热水进来,她先笑眯眼向楚花雨见礼:“锦儿见过小姐。”
    然后等她们将热水倒在屏风后的大木桶里,又催她们退下。
    楚花雨已经被王府里的婢女比较得-啥信心,不过,这位姐姐看似较好相处,楚花雨谢谢她,静候着等她出去。
    不过,锦儿竟上前去关上门,然后又转了回来,用笑圆的脸说:“锦儿替小姐宽襩uo逶 !?br />
    什么?楚花雨一听双眸张得好大。自她六岁以后,洗澡的事她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楚花雨抱紧双臂,小小的头颅左右摇着:“不用了,我不习惯。”
    锦儿一听,笑脸忽然变成欲哭的表情。“小姐,管事的张奶奶说,今天起锦儿就是您的贴身婢女,什么事都要替你做。如果你不要锦儿,那锦儿又要回去做种花草的粗活了。”
    难怪她不像那些局傲的王府婢女。楚花雨安慰锦儿:“锦儿姐姐,你可以留下来,但是我自己洗惯了,-坐下歇息就好。”
    小姐人美、对下人又好,锦儿转悲为喜,腼腆地擦掉悬在眼眶的泪水。“小姐,那-就自己洗。这里东西放得到处都是,锦儿替你把它们整理整理。”
    “随你。”楚花雨笑了笑。不给事做锦儿会哭,就让她有事情做吧,而且那些东西她也不想去动它。
    楚花雨走到屏风后面,手伸到大浴桶里试试温度,然后笑着解下衣服,修长的身形很快-入水里。锦儿这时问道:“小姐,水够不够热?”
    “嗯。”好奢侈喔!泡在这么大桶的热水里。
    楚花雨拿起锦儿放在旁边的皂膏闻了闻又放下,她家中自己做的都只放松树的香脂和玫瑰水,这里是放进什么,好难闻。楚花雨只在手上抹上一点点,就把它放回去,开始“沉浸”在沐浴的快乐中。
    忙碌的锦儿听到屏风后传来泼水声和轻轻哼唱的声音,眼睛笑眯了。“小姐,你是不是很喜欢洗澡?”
    “啊?”屏风后的征楞很快传出笑意。“嗯,是啊。洗澡可以去掉一天的疲劳,又可美容,谁不喜欢洗澡?要是水里能再加一把盐就更好了。”
    “小姐,洗澡水还要拿来喝吗?”
    楚花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然不能喝了,但是现在如果有一把盐放进温水里,可以帮我把体内不好的毒素给排除掉,达到消除疲劳酸痛的效果。前天颠了一天一夜的马车,颤得我骨头差点散掉。”
    “啊,我忘了她们说你是大夫。女子能当大夫,一定要聪明得不得了,你真是了不得。”锦儿佩服地点头。她已经伶俐地将一切整理好,并把给楚花雨穿的衣服放在床上,要戴的放在梳妆台上。“你等一等,我马上去找盐来。”
    盐还要用找的?楚花雨不想麻烦锦儿,再说有热水她就该满足得偷笑了。“锦儿,不用了——”怎-声响了?楚花雨再喊:“锦儿?锦儿?动作真快!”
    锦儿心想她很快就可以回来,只轻轻把门带上。王爷府里戒备森严,何况这里又是属于小王爷的林园,未经许可,谁敢乱闯。
    但楚花雨并不知道,她闭上眼轻轻哼着歌,这时,虚掩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原来是躺不住的霍修冶来关心楚花雨住得是否舒适、用的是否足够。房里无人,霍修治正想转身,耳里忽然听到轻轻柔柔的哼唱声,令人心情舒畅。霍修治只犹豫了一下,双脚便跨进门槛里,循着声来到屏风外。
    外面突然刮了一阵风,风吹进敞开的门,也渗进了屏风四同,楚花雨愉快地提高声音:“锦儿,你找到盐了?”
    霍修治没有回答,楚花雨觉得怪怪,想要起来穿上她的衣服,但回头才发现她刚才脱下的衣服不见了。原来锦儿拿到桶子里等明天一早要洗。
    这下可好,楚花雨降低声音再问一次:“锦儿,是你吗?”
    “是我。”霍修治声音低沉地开口。
    在这种时刻听到只几步远的屏风外有男人的声音,她简直快尖叫昏倒了,楚花雨骇然地缩紧身体,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突然寂静得教人担心,霍修治向屏风走近几步。“雨儿,雨儿,你怎不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可要进去看了。”
    “不许过来!”楚花雨急急喊出有生以来最大的声音。
    这辈子还-有人用过这种口气命令他、阻止他。不过,霍修治暂时很有风度地停在原地,-有为她的无礼生气,只是唇色眼底都泛起促狭的笑意。
    “雨儿,你在做什么?嗯?”不回答,霍修治就以指尖敲击屏风。
    “洗澡。”楚花雨此时声若蚊-,和刚才急于阻止人时的嘶喊简直判若两人,而且一张红透的脸比水还热。
    “喔,怎不唱歌了?”霍修治轻松地问。
    “唱不出来。”楚花雨咬牙说。
    “可惜,很好听哪!”霍修治一脸惋惜。
    “锦儿呢?”
    “锦儿是谁?”
    “她说它是张奶奶派来陪我的。”
    霍修治摇头。“-有看到。”
    楚花雨小声央求:“小王爷,你可不可以出去?”
    “这里是我家,-有人敢这样命令我。”
    “你”身在别人家屋檐下的“木桶里”她能怎么办?楚花雨赶快再拉拉长发,确定它盖住了全身。“拜托你出去一下。”
    霍修治好象-听懂她的话,突然困惑地问道:“锦儿去找什么盐?”
    “盐当然是摆在地上防蚂蚁小虫的。”楚花雨不想把话题绕回洗澡水上,就随便胡说。
    不擅说谎的人最好不要骗人,霍修治好想探头进去看她的小脸蛋变红了。霍修治声音佯装生气:“房里竟然有虫蚁,我马上教人把负责的人找来责骂。”
    楚花雨心里恨死他了。“不用了,房里-有虫蚁,很干净。”
    “你为什么不出来?要不要我拿衣服给你,替你擦干长发?”霍修治黑瞳闪闪发亮,想象她会说好。
    楚花雨声音不觉又变得异常尖锐:“不用了!”
    霍修治微皱起英挺的剑眉,多少女人听到他刚刚这些话会感动得哭了,-想到这位能让他心情浮动的楚花雨拒绝得倒挺快,挺伤人心的。
    “奇怪,门怎么开着的”锦儿自言自语道,骤然看到静立于屏风前高大的男人背影,她吓掉手上的盐,正要放声尖叫有贼时
    霍修治面无表情转身,黝森的黑瞳瞪着粗心的婢女,不悦责骂:“门-关好,又把小姐一个人留在房里,你们这班奴才以为在王府里就可以粗心大意了吗?”
    锦儿吓得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口。
    “小小王爷恕罪。”锦儿哆嗦着。
    楚花雨听到“咚”地一声,猜是锦儿急得下跪求饶,秋桂泪水汪汪的可怜样她还记得,锦儿也不想回去做种花的粗活。楚花雨心软不忍,赶快插嘴:
    “小王爷,请你不要怪锦儿,是我临时想要用盐洗澡,她想趁水还热着,急着替我去拿来才忘了关门。”
    “幸好有小姐替-求情。锦儿,小心谨慎服侍小姐,要是再发生类似情形,小王定饶不了你。”
    “锦儿明白!锦儿谨记!谢小王爷、谢小姐!”锦儿分别叩头。
    霍修治又转向屏风说话:“王妃明天已时在乞巧园办赏花会,我会过来带你。我回去了。”
    楚花雨沉默无语,接着听到锦儿大声说送小王爷,然后是锦儿关上门的声音,楚花雨放心缓吐长气时,脸上同时泌出甜蜜的笑意。小王爷若非君子,一扇屏风怎抵挡得住他的双脚?但他并-有趁机逾越屏风。他是顶天立地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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