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
    不过这买卖,还成。
    他很满意。
    眼看阿妍就要跑到跟前,身后还有紧跟的刘嬷嬷和一众小厮,楚引歌的唇色发白,心往下沉,这还未过门,被这么多人当众看到牵手也太放荡了些。
    难道真是自己赌错了?
    正当阿妍停步的一刹,楚引歌才感到袖下的手中一轻,他松手了。
    耳边是他用气音凝成的轻语:“三天。”
    三天写出来交给他,时间倒还宽泛。
    楚引歌撇了撇嘴,看眼前的阿妍气喘吁吁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似有很多话卡在咽喉里,正平息了些欲往外说,扫了身边的人一眼,又将话呑了回去。
    恐是这些话不能当着白川舟的面说。
    楚引歌偏头,笑中带着歉然:“爷,您去马车上稍等片刻罢,可以先想想中午去哪吃,我和阿妍讲几句就来。”
    烈日骄阳,盛暑难耐。
    楚引歌将楚诗妍引到树下,见离那辆豪奢马车有点距离,应是听不到了。
    才开口问道:“阿妍,你可是去慎刑司了?”
    楚诗妍惊诧:“棠棠怎么知道?”
    楚引歌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奴从,“刘嬷嬷向来不离楚府,贴身伺候楚夫人,可她今日却跟着你,想必是楚夫人让你去看阿兄了罢?”
    今日请期,王氏应是怕楚诗妍捣乱阻拦,特意支开了她。
    楚诗妍点了点头,又听到棠棠对母亲的称呼带着疏离,她心中泛酸,“棠棠,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阿妍,别自责”,楚引歌拍了拍她的肩,“可是跟阿兄说了我定亲一事?”
    楚诗妍一听,眼泪夺眶而出,摇了摇头,“哥哥那么壮实的一人瘦得只剩骨头了,可他满口问得都是你,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我不忍心告诉他。”
    “他还同我说,下次将你也一起带上,说是见到了你完好无损才踏实。”
    楚诗妍抱住楚引歌:“棠棠,我求你去见见哥哥好不好,他好可怜。”
    衣襟被泪晕湿了一大片,楚引歌拍着她的背,毅然拒绝:“阿妍,如果他拿我当妹妹,我去见他无可厚非。可我不能明知他对我存有这样的心思,还去见他,这是在害了他和我呀。”
    “可是哥哥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楚诗妍在她的肩上抽嗒,想到哥哥在牢中手缚镣铐,脚戴铁链,一挪步,那些刑具就稀里哗啦地响动,她的泪就不住地往下落。
    “棠棠,你就去见见他吧,你就以妹妹的身份去见见他吧,让他在牢中活得不那么清苦。”
    “可......"
    “棠棠,阿妍不要你写情书了,用省下的时间去见见哥哥吧,就去看一面,求求你了。”
    .......
    阿妍的泪肆无忌惮地顺着她的脸颊,透过她的衣衫,落进她的心里。
    楚引歌知道自己应该心更狠一些,可阿妍的哀求太过恳切,她对阿妍,实在是没有办法狠下心。
    这个她在楚府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给了她许多慰藉。
    她没法狠心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拒绝她。
    “好罢,等明日下值我去一趟。”
    楚诗妍得此一言,才止了哭声,眼睫带着犹怜的泪珠,从袖中拿出两百两银票,忙塞进楚引歌的怀里。
    “这是去慎刑司的打点,棠棠收下,你去看哥哥一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楚引歌看着手中的银票,苦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在马车上就猜到我会同意是罢?还在这跟我唱苦肉计。”
    “棠棠是世间最良善之人,”她擦了擦眼泪,眸光闪闪,“棠棠,在得知哥哥爱慕的人是你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惊喜,你做我的嫂嫂,我们又可以生活在一处了,我最爱的女子和我最爱的哥哥成了婚,生下一个我最爱的小侄女……”
    “阿妍”,楚引歌打断了她,“我已定亲,十月初六就要嫁入侯府,这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十月初六,楚诗妍听到日子怔了怔,这不是哥哥的生辰么。
    但她没有说什么,羽睫轻眨,看来棠棠对哥哥确实无意,连他的生辰都不记得。也是,每年都是她提醒棠棠准备礼物,到时间了再一同送过去。
    棠棠能记得她的生辰,姨娘的生辰,宋誉和宋师父的,她都会早早地准备生辰礼,她并不是记不住,只不过对哥哥无心罢了。
    两人没再多言就分别了。
    楚引歌将银票收好,走上马车,刚落坐就瞧见了对面的那张脸阴沉得能滴黑水,漆眸暗深。
    她掀开车窗,看到刚刚所站的树下来了几个乘凉的老者,嘴巴张动,似在交谈,她侧耳倾听,依稀只能听到一两个字,尚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聊什么。
    世子爷又不习武,应当更没法听清她和阿妍的谈话。
    但面前的人满脸都是可见的怏怏不悦。
    楚引歌狐疑,这是饿坏了?
    她尝试问道:“爷想好去哪吃了么?”
    他没答她的话,反冲外扬声道:“立冬,去兰陵胡同。”
    兰陵胡同?
    楚引歌想了想,邺城一百零八胡同,这兰陵胡同排在最适宜居住的首位,坊内绿树成荫,环境宜人,且私房佳肴的别院较多,是王公贵族们常去的场所。
    可这得提前预定座位罢,他们这样冒然去,恐是会一场空。
    楚引歌看了眼世子爷正淡漠从容地喝着茶,不由地猜测他早早定好了?
    倒是有这可能,只是不知身上带得银两够不够,她揪着自己的衣摆,恐是要将阿妍的两百两拿出来先垫付了。
    马车驶离街巷,马蹄嘚嘚地踩过地面,重复且单调。
    白川舟开了口:“你们聊了什么?”
    楚引歌一愣,他的语气中充盈着不满,正眼眉轻提地望向她。
    那口吻好像……在审问。
    楚引歌给自己斟了口茶水,隐去了部分,简而化之:“哦,阿妍去见了阿兄,我想着明日下值也去见见。”
    阿兄……啧,叫得可真亲切,亲热,亲密。
    白川舟的眸色深了几许,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你和楚翎关系很好?”
    “还行,我们交谈甚浅。”
    楚引歌实话实说,她和楚翎本就没什么交集,除了一同坐过一次马车,他送了那罐玉膏之外,就没有过多的言谈,她至今都搞不明白,楚翎为何会想娶她。
    但这话落在白川舟的耳里却是另一番遐思,交谈甚浅还能让人受牢狱之灾之苦时,心心念念地牵挂,这交谈深了还了得。
    他轻哼了声。
    楚引歌怕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下马车时,又听到了他哼了声,“明日下值我们一块去,去见见你的,阿、兄。”
    “阿兄”两字被他咬得有些重,带了点不可名状的咬牙切齿。
    楚引歌觉得好笑,跟着他下了马车。
    入眼的门匾上书“蔷薇居”二字,黑底金漆,盛气飒爽,威风凛凛,她以为这是什么私厨小院,但在右下方还有几个白底小字——“牧之 题。”
    “这是……”
    “婚宅。”
    白川舟一把抓过落在他身后发懵的姑娘,指着门槛,语气有点凶巴巴:“站上去。”
    楚引歌不明所以,但见他面色整肃,便依言照做。
    门槛稍有些高,她垂眸低头,一手扶着木制镶金门框,另一手的皓腕被他握着,只觉腕上的力道有些重,有些疼了,但她尚不清楚他要干什么,没好意思说出口。
    就那么生生地受着,可他的手掌不知为何变得滚烫。
    好不容易站稳后,她刚要抬头,却见眼前的人略弯了腰,凑在她的跟前,她没法避让,唇就不经意地扫到了他的额头。
    过程极短且促,仿若没有发生。
    可唇上沾染的薄荷气息却不容置喙。
    那一瞬间亲昵的触感,让楚引歌倏尔僵住,她抿了抿唇,燥热也在后知后觉地汹涌袭来。
    她望向他。
    白川舟依然是那样微微俯身和她平视,他的睫毛又长又密,语气带点漫不经心和理所当然。
    “楚引歌,你在你家亲了我,就不可再肖想旁的男子了,什么阿兄阿弟都不行。”
    楚引歌讷讷,怎么就成她亲他了,不是他自己故意靠过来的么……
    又见他唇角总算漾开了笑意:“亲了就得对人负责,知道没?”
    作者有话说:
    世子爷:我短暂地吃了会醋,还好老婆亲我了。
    棠棠:???????
    第32章 讨回来
    楚引歌看着白川舟的耳尖在微微染了红, 绻了点旎色。
    原来羞赧的不只她一个。
    他的耳朵好像更诚实些,能将那些不动声色的心思都剖于眼前。
    她还记得上一次看他耳根发红,是他来收卷时想帮她擦唇角的墨汁, 可他莫名就将帕子丢给了她, 让她自己擦, 她那时以为白川舟是在介怀她斥他“登徒子”, 才羞愧到耳根沁了红。
    但现下看来好像不是,他那时也在害羞?可楚引歌不明白,他那时在羞涩什么。
    她又想起他发红的耳尖后面有颗小小的痣, 不知此刻是否在发着烫.......
    楚引歌挪开了眼神, 淡说道:“过了请期,京兆府就有婚书留底,律法会对爷负责的, 我怎敢乱来。”
    也就是说,他们从今日开始,从法上而言, 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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