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是他们之间有史以来最和谐的一段时光。
    在学校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议论,两人明面上还是会保持距离,然而出了学校,郑涵森就一反平日的冷戾酷拽,变得及其热情主动。
    要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后来又以需要张优尔辅导学习为由,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房间,和她一起做作业。
    其实最开始,张优尔对他还是有些疑虑和戒备的,憎厌了自己这么久的人突然这样亲近示好,让她一时间很难适应。
    可是郑涵森表现得太真诚太低姿态了。
    他和她道歉。说以前太小不懂事,不该那样欺负她。说自己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个姐姐,因为亲妈去世得早,没有体会过太多那种温柔的爱意。还说他其实早就想与她和好了,但是又拉不下脸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专注又可怜地看着她,仿佛含着无尽的愧意和渴盼,让当时还单纯善良的张优尔怎能不动容?
    于是她一步步拉低了防线,也默许郑涵森一步步踏入了自己的世界。渐渐地,在她的退让纵容下,郑涵森也肆无忌惮地表现出了黏人又独占欲的一面。
    “姐,今天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跟你说话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不认识你跟他聊那么久?”
    “哪有两三句?绝对超过十句了!”
    “以后别理那些人,他们都不怀好意的知道吗?”
    “怎么不会?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他们心里肯定……”
    “算了没什么,反正你只要知道,那些男的都坏!”
    “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的,姐……”
    ……
    掺着蜜糖的话语像不要钱似的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甜到难以想象那双花朵般的唇中也曾吐露出最恶毒的语言,前后还都是对着同一个人。
    连张珏和郑泽都惊讶于他这样的转变,而惊讶过后则是欣慰,在他们看来,两个孩子是长大懂事了,能和睦相处当然是皆大欢喜。况且他们仍是忙得三天两头不着家,也没有太多精力放到孩子身上。
    于是,郑涵森对待张优尔的言行举止也就更坦然大胆。
    那时张优尔因为学校的事,精神已受到不小的影响,在人多的环境里极易紧张,不敢直视他人的脸,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张珏,她每每一看见就会想到教室里大屏幕上的那些画面,一瞬间就会被刺激得浑身冷汗,手脚发麻,严重的时候甚至想要呕吐,所以她在家会尽量避开张珏,即使不得不待在一处,也低着头不去看她的脸。
    张珏自然也察觉到了,想要找她谈谈心,然而此时的张优尔哪能冷静镇定地和母亲单独相处呢?这种关头郑涵森又帮了她一回,说愿意替她去应付张珏。
    也不知他对张珏说了些什么,总之那以后张珏就很少特意去关注张优尔了,甚至也开始有意无意避开自己的女儿。
    张优尔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竟没发现,这个时候能真正靠近她让她接纳的,就只有郑涵森一人了。
    而另一个问题也在困扰着她。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做噩梦,也越来越难以入睡,这导致她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郑涵森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在晚上睡觉前敲响她的房门,给她送来一杯热牛奶。
    他说这样会有助于睡眠,她毫不怀疑地喝下了,之后确实沉沉地一觉睡到了天亮。她以为是牛奶起了效果,就坚持每晚临睡前喝一杯,每次都是郑涵森亲手端来给她,温柔地看着她喝下去,然后笑着对她说晚安。
    她根本不知道,每一杯牛奶都掺了安眠药,也不知道每一个她睡得无知无觉的夜晚,有人会偷偷溜进她房间,躺到她的床上,脱去她的睡衣,用眼睛,用手,用舌头,甚至用他那根肿胀的性器,触碰亵玩遍她的全身各处。
    偶尔她也会从镜子里看见脖子上或是胸口的可疑红痕,但也只以为是蚊虫叮咬或是不小心挠到了,没有当回事。
    如果不是那天又被代鹏骚扰,或许她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虽说那段时间有郑涵森的暗中维护,周围的孤立欺凌已经减少了很多,但代鹏对张优尔的兴趣似乎一直没有消失,时不时的总要在她面前讲两句荤话找找存在感,即使郑涵森警告过几次也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那天课间操,张优尔因为生理痛没有下去,一个人待在教室休息,而代鹏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了进来,绕到她身后一把就抱住了她,半是威胁半是乞求地说:“你给我亲一口好不好……以后每天都让我亲,就不欺负你了,嗯?”
    说着他的嘴就要凑上来,张优尔被恶心地都快要吐出来,激烈地挣扎抗拒着,眼看就要被他得逞的时候,郑涵森阴着脸冲进来,一脚把他踹飞了几米远,随后又拎着他摔到外面走廊里,骑上去就一顿揍。
    那一回闹得很大,好几个男生想去拉都没拉开,郑涵森红着眼完全是照死里打,其他同学都只敢远远地围观,后来是体育老师带着学校保安过来把他给架走的。
    代鹏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立马就被送进了医院,被诊断是颧骨骨折,一边耳朵听力受损,肋骨也断了两根。
    学校不得不通知了正在国外出差的郑泽,而郑泽又赶不回来,只能派秘书出面,又是找律师又是去医院道歉。代鹏那边虽说家境也不差,但终究比不上郑家,只能咽下这哑巴亏,最后好歹是平息了下来。
    而郑涵森事后竟没事人一般,到张优尔面前神情一转就温顺下来,轻言细语地哄着她要她别害怕,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可怎么会不害怕呢?此前张优尔不是没见过他打架的样子,但都没有这一回那么吓人,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戾凶残,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
    再后来代鹏就没有再来学校,听说他转学了。
    而郑涵森也不再避讳他人的议论和眼光,对张优尔的偏袒和保护转到了明面上,也开始大大方方地在人前展示和她的亲密。
    她又一次感到了心安,生出了期待,以为一切真的在变好了。
    直到那个晚上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时他们这些孩子已基本人手一部手机,张优尔也有,是在郑涵森软磨硬泡下买的他的同款,里面只存了家里另外三个人以及保姆司机的电话号码,其余的人郑涵森一律不许她随意添加,并且时不时还要拿她的手机去查看。因此两人的手机经常就放在一处,外观又一模一样,偶尔还会弄混。
    不过张优尔平时用得少,也就没太在意。
    那晚他俩一起做作业,郑涵森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敷衍了两下就在一旁玩起了手机,然后又拿过她的摆弄了一阵,随意地放回桌上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张优尔手边的手机响了,因为两人的来电铃声都一样是系统默认的,她以为是自己那部,拿起来就接了。
    一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句恶狠狠的“郑涵森我艹你m”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郑涵森的手机,正想对那边解释一下要他迟些打来,就听那人怒气冲天地接着道:“你够狠!当初你后妈那片子明明是你搞来的!也是你让我在班里放的,最后还是老子讲义气帮你顶锅了!吗的你就这么对我?”
    张优尔微启的嘴唇就这样僵滞在了那里。她听出了那是代鹏的声音。
    电话那边的他还在不忿着:“我他吗就是戏弄一下那丫头,你至于把我打成这样?之前我们整她不都是你默许的吗?狗日的现在又装好人,心疼啦?你等着,老子这就全都告诉她,看你——”
    耳边的手机被一把夺走,落到了郑涵森的手中,他放到自己耳旁听了两秒,眼神一凝,变得空洞又阴森。
    他挂断了电话,抬眼定定看向已脸色苍白的张优尔,声音仍是一如往常地低缓,却莫名带上了几分冷意:“姐,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张优尔也看着他,眼中是濒临绝望的震惊:“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从那张光碟开始,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对吗?”
    郑涵森的脸上是异于往常的漠然,片刻后,他突然弯起那双近乎妖媚的桃花眼,笑得温柔又邪肆。
    “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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