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来不得,但谢弘瑜跟萧韫交好,经常得闲来此纵马。
    今日原本是过来骑马散心,却不想瞧见萧韫带小姑娘策马过来。
    谢弘瑜着了身黑色骑装,懒懒散散地站着,阳光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照得整个人透明且妖艳。
    阿圆喜欢看脸,对于这么张比女子还精致的脸,实在是赏心悦目。
    如此,便忍不住多了看两眼。
    萧韫眉头微蹙,走过去问:“何时到的?”
    “到了一整天。”
    见他眉目倦怠,问道:“有心事?”
    谢弘瑜抬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他转身,从阿圆的手上又扒拉了两颗果子过来,自己剥皮,然后漫不经心道:“如今我祖父年纪大不太管事,那些人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插手管起我的婚事来。”
    谢弘瑜父亲八年前战死沙场,母亲次年跟着去世,彼时谢弘瑜也才不到十岁。之后他被祖父养在膝下,并请封了世子,只待他成年娶家室,便可袭国公之位。
    大房人寡,而卫国公乃男子,外头的事能管得了,却管不了内宅之事,这些年内宅中馈便暂时交到了二房夫人手中。
    可人一旦掌权久了,容易生贪念。
    二房夫人便是如此,她执掌中馈多年,又岂会甘心拱手让给其他人?因此,二房夫人把娘家的外甥女接进府中,有意配给谢弘瑜做妻子。
    算盘打得响亮,只不过此事,老卫国公没松口,也就一直搁着。
    谢弘瑜也不愿娶那表妹,但那表妹近日变得烦人得很。许是觉得住了一年都没能讨得谢弘瑜欢心,便开始剑走偏锋,频频出昏招。
    起先还好,谢弘瑜不愿与女子计较。可昨日,他喝了点酒在书房作画,那表妹竟是半夜过来送夜宵,出门莫名其妙衣衫不整还哭哭啼啼。
    彼时正巧有下人经过,也不知是怎么传的,今日一早起来,整个府邸下人都在议论此事,说他欺负了表姑娘。
    谢弘瑜头一回见识“女子与小人难养”,他一个大男人却不好去跟内宅妇人勾心斗角,只告诉了老卫国公事情原委后,自己收拾东西来马场散心。
    “我断不会娶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谢弘瑜说。
    许是说的声音有点大,他看了眼阿圆,见她只埋头吃果子,便跟萧韫走远了些说话。
    萧韫淡笑,拍了拍他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一日不成亲,便一日有这些事烦你,不若还是入仕为好。”
    “我这人不喜入仕,况且有那些人在,你以为我能落着好?”
    谢弘瑜跟萧韫的关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萧韫被废黜,谢弘瑜若是入仕,贤贵妃和信国公又岂会不疯狂打压?
    他才不会那么傻,还不如私下帮萧韫做事来得痛快。隐忍几年,待萧韫得势再入朝堂也不迟。
    “既如此......”萧韫干脆道:“你还是成亲吧。”
    “......”
    谢弘瑜跟萧韫一样,是个打光棍打习惯了的人,嫌成亲麻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他说:“我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找谁成亲去?”
    “你问我?”萧韫挑眉:“难不成让我给你变一个出来?”
    “京城这么多贵女,你挑一个就是。”
    “哦,”谢弘瑜懒懒的,心情一放松就有点不正经起来,下巴抬了抬,看向远处坐在石头上吃果子的阿圆,说:“可惜小阿圆还没长大,不然我铁定娶她。”
    他话音才落,就发觉萧韫气势倏而变冷。
    谢弘瑜心里一突,适才嘴欠不小心说错话了。他赶紧解释:“我并非打小阿圆的主意,而是喜欢阿圆这性子罢了。”
    他说:“京城若是能找出小阿圆这样可心的姑娘,我谢弘瑜马上就娶!”
    闻言,萧韫凉凉道:“别想了,你还是打光混吧。”
    “......”
    话题突然冷场,谢弘瑜只好换个话头,不过还是与阿圆有关。
    他问:“上次我与你商量的事,考虑得如何?”
    萧韫背着手,摩挲着马鞭上的纹理:“是你收徒,你问她便是。”
    谢弘瑜眼睛一亮:“意思是你同意了?”
    他顿时高兴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问小徒弟。”
    萧韫勾了勾唇。
    他上次在书房见阿圆作画,便看出了小丫头的天赋。她并非不会,而是不曾有机会学,人总有所长,若作画是她擅长的,他倒是不好拦着谢弘瑜收徒。
    毕竟,他也不得不承认谢弘瑜在丹青上比他优秀。
    那边,谢弘瑜走过去,先是跟猴子似的窜树上摘了许多枇杷,然后献宝般捧到阿圆面前。
    “小阿圆?”他依旧是大灰狼哄小白兔的语气:“哥哥剥枇杷给你吃啊。”
    这里的枇杷又大又甜,还水多,阿圆本身就有些渴,见他摘了这么多,点头道:“谢谢世子哥哥。”
    “哎,别客气!”
    等阿圆吃了两颗,他问:“甜不甜?”
    “甜。”阿圆点头。
    “想不想哥哥以后送其他好吃的给你?”
    阿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提到送东西,她想起他送的画,便道:“世子哥哥,你今日送给我的画太贵重了,不能收?”
    “如何不能收?就是一幅画罢了。”
    “可是他们说价值千金呢。”
    “那是他们抬举我胡说的,那样的画我能一天画十幅信不信?”
    “信,”阿圆点头:“如此一来,世子哥哥岂不是变成大财主了?”
    谢弘瑜一愣,随即大笑。
    他笑得肩膀颤抖,过了好一会才说:“哥哥不缺银钱,不会卖画,因此那些画在哥哥眼里就是画,不是银钱。懂不懂?”
    阿圆缓缓点头:“不太懂。”
    “......”
    “总之,”谢弘瑜说:“哥哥送你的,你收下便是。”
    他目光一转,细声问:“小阿圆是不是觉得受之有愧?”
    阿圆连忙点头:“嗯嗯嗯。”
    “既如此.....”大灰狼露出尾巴,笑得一脸祥和:“那小阿圆拜我作师父,那画就是你的了,而且,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么简单?”
    “嗯?”
    阿圆很想同意,但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不远处的萧韫,说:“可是沈哥哥会不高兴呢。”
    “只要你沈哥哥同意,你就同意?”
    阿圆点头。
    谢弘瑜啧了声,已经预感他这个二师父往后的地位有多可怜了。
    他心情复杂了会,扭头就问萧韫:“沈兄,你的小徒弟欲拜别人为师,你意下如何?”
    萧韫:“......”
    阿圆:“......”
    第33章
    萧韫似笑非笑, 没回答谢弘瑜,却是看向阿圆。
    阿圆被他的目光压得垂下脑袋,嗫嚅问:“沈哥哥同不同意嘛?”
    萧韫走过去, 在她脑袋上撸一把:“小丫头想学作画?”
    “嗯。”阿圆点头。
    “低头做什么?想学便学,你自己决定。”
    阿圆缓缓扬起脸, 眼睛渐渐明亮, 小酒窝也变得越来越深。高兴地跟谢弘瑜眨了下眼睛:“世子哥哥, 沈哥哥同意啦。”
    “啧......”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谢弘瑜心酸得很。
    庄子有别院,几人骑马去别院里头, 谢弘瑜坐椅子上正儿八经地喝阿圆的拜师茶。
    其实他这人向来不讲究俗礼, 拜师茶这些, 喝不喝都不打紧。但他听说萧韫喝过阿圆的拜师茶,于是当即扯着两人去别院,也要喝阿圆的拜师茶。
    喝完茶的那一刻, 谢弘瑜感慨又满足:“没想到我竟然也有徒弟了。”
    倒不是他收不到徒,实际上想拜他为师的人极多,就连卫国公府的那些旁支亲戚都想让子弟走关系拜他为师。
    只不过谢弘瑜这人性子洒脱, 一切只看心情, 一切只看眼缘。
    他对于这个“眼缘”徒弟小阿圆觊觎已久, 一朝得偿所愿,竟是开始摆起了师父的谱来。
    “小阿圆, 往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叫声师父来听。”
    阿圆规规矩矩, 站得笔直, 郑重而清亮地喊了声“师父。”
    也不知为何, 谢弘瑜听见这声“师父”浑身不得劲,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听见阿圆甜甜地喊“沈哥哥”时,他才了然。
    “罢了,”谢弘瑜说:“你记得我是你师父就行,往后还是喊世子哥哥吧。”
    “为何?”阿圆不解。
    谢弘瑜总感觉这声“师父”令他与阿圆拉开了距离,两人像是从同辈变成了长辈和晚辈似的。况且,谢弘瑜也想让她甜甜地喊“哥哥”。
    萧韫在一旁坐着喝茶,淡淡掀眼:“如今拜师茶也喝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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