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亭道:昨夜之事太过复杂,臣女一时之间百口莫辩,方才一时情急,失礼君前。斗胆请陛下令亲信亲审贼寇,他方才已被大将军命人拿下,审问之下,必有实言。
    她知道那个贼寇并说不出什么,顶多能把朱恪的诡计捅出来,这也极好了。
    今上以孝治天下,她不能当着皇帝指摘朱恪的不是。
    若由天子之吏审问贼寇,朱恪的势力无从插手,他伙同贼寇害李弈的事情必将明晰君前。
    而自己奋力救人的动机,也会从李弈这个人,扩大到朱恪做的这件事。
    一可之后略消除皇帝心中对李弈与她关系的疑虑,二来可以间接传达朱恪的所作所为与自己在章华的处境。
    朱晏亭这个请求看起来十分合理,齐凌略一沉吟,便允了。
    不等她稍稍松一口气,又问她:那朕该如何处置你才是呢?
    朱晏亭胸口发紧,静了一瞬,缓缓道:臣女听凭陛下处置,无丝毫怨言。
    齐凌望着她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纤纤一杳的楚腰塌着,被内监宽大的袍府衬得柔韧欲折,片刻之间,这截腰肢尚裸露,颤抖的挺直着,与他分庭抗礼,宁折不屈。
    他这位准皇后,与他想象中的模样竟然半点也不相符。
    他若有所思,声音陡然轻了
    对你的惩罚,等空闲了,朕要再想一想。
    你先回章华去闭门思过罢。
    朱晏亭一共在乘舆上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下车之时,没有了外袍的曹舒亲自来扶的她,弓着身子,切切的说:小殿下慢点走。
    其情其谨,殷勤更胜来时,更传御令,使人预备车马,将骑数十骑,护送她回章华。
    而李延照、谢谊等人,见她从龙辇里出来,已换了一身衣裳,更是大惊失色,只因大驾肃然,未敢表露。
    第9章 章华(九)
    天已大明,王安带领郡卒在芒砀清缴贼寇,探寻李弈与朱晏亭的下落,正要向东行军,忽得一传令斥候飞奔来报圣驾偏离东巡大驾,今日至玄祀。
    王安骇然滚下马来,忙下令罢兵,不令步卒再前。
    复又仔细询问李弈几名亲兵,得知他与朱晏亭确实是往玄祀的方向去了,既不敢前,又不敢退,只得陈兵侯在玄祀往章华通行的道畔。
    又得到消息,说二人追索贼首之际,已冲撞圣驾,陛下正在亲审。
    王安闻此,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亲卫扶他站稳,他胸中坠坠,忽上忽下,腿间筛筛,不知是福是祸,只觉日头晒得昏头转向,额上大汗淋漓。
    恐圣上顾念旧情,听她叙述,又恐圣上不念旧情,他这个章华都尉恐怕也人头不保。
    如此以来,一时一刻都是磋磨,直等到午时,才见道上一列人马走来。数匹白马,一承辎车,当前是一锦袍战将,望之官阶不低。
    李弈牵着朱晏亭那匹章华无人不知的雪骢,走在队列一侧。
    队列在前方数丈之远,停了下来。
    王安唯唯诺诺前拜锦袍将领,报上自己官衔,知他乃是大将军李延照的亲卫队率,官轶五品,此乃奉陛下之命,护送朱晏亭回章华。
    短短几句话,王安心里已是来回翻腾了数遭,暗自心惊朱晏亭在圣上心里的地位,又后怕昨夜之事,神色复杂的掀起眼帘,意图一窥辎车。
    只听得车内传来朱晏亭清清冷冷的嗓音:有劳将军了,将军请回罢,有王都尉护送我回去就够了。
    那锦袍将领迟疑了一下,策马回去,低头恭谨道:可女公子,大将军有命,令我送你回章华府邸方返。
    朱晏亭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娓娓而道:你去回禀大将军,就说会同章华都尉王安人马,他奉我父之命前来接我,请陛下和大将军尽可安心。又道:陛下本是中道改行,人马不够,你速去复命为要,莫误大事。
    锦袍将领思忖一瞬,望王安属实带了数百人马。
    何况今日朱晏亭上下龙辇,更换衣袍之事,旁人不知,他是李延照的亲卫却看的一清二楚。
    这么多人盯着,陛下却堂而皇之令她更衣而出。
    就知道她就算以后不是皇后,也必为贵人。
    是以并不愿太忤逆她,寻思送到她父亲的人马手里,也算可以复命,便和王安交接,留下朱晏亭的辎车和李弈,带领其他人马拨队而返。
    此人列队返回,和李弈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李弈道:大将军说,你今日冲撞有过,护卫有功,这番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不过好男儿正是建功立业之际,怎可蹉跎山匪徒中,听说你从前是章华国镇军将军,当个护军实在太屈才。北军羽林郎水字营还缺一人,欲调你去补,你可愿意?
    说着,递给他一令,李弈一看,见是大将军府的通传鱼符。
    他面色一变,当即目寻辎车。
    只见帷幕轻启,露出她洁白下颌,轻轻点首。
    京中羽林营,是想建功业的男儿都想去的地方。况李弈在章华郡受了三年冷待,不少明枪暗箭,昨夜若非朱晏亭来救,业已丧命。如今朱晏亭处境艰难,他若能沙场建功,才能解她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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