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
    几名臂上绑着红布条的朝鲜士兵正用力拍打着一户人家的木门。
    屋内的郑学义一家人早就被城内的火光、喊杀声惊醒。
    倭乱时自黄海道迁徙而来的他们自然明白城内出了什么事,一家人都缩在一闪漆黑的小木屋内不敢做声。
    “兵乱……兵乱。”
    老人嘴唇颤动着,曾经乡人惨遭屠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手持弓箭的郑学义立马朝着父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奈何屋里太黑,父亲没有看见,聪慧的儿子倒是领会了父亲的意思,连忙用小手捂住了爷爷的嘴。
    可门外的士兵以为屋内无人,砸门砸得越发来劲,有人不知从哪找来柄大锤,对着门板就下了死力。
    门板在大锤的猛烈攻势下,不断发出“吱嘎”的响声,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
    李兴州带着手下拿着火把走进院子。
    环顾四周之后,一挥手,众人争先恐后地朝着正房奔去。
    在踏入房门之前,李兴州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崔志清,似是好意提醒,又像是警告:
    “这家人还挺富裕,你也去弄些东西。”
    后者感到无奈,却又庆幸院内无人。
    与李兴州山贼出身不同,崔志清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萨尔浒之后被抓了壮丁,虽然他胆子小,但他也发自心底的不愿如同李兴州一样做坏事。
    奈何除了自己,队内的其他人都与李兴州一条心。
    在如此的大环境之下,崔志清也不得不做些违背本心的事。
    打量着院子,崔志清本着替主人减少些损失的心理,扶着腰刀朝着西面的小木屋走去。
    推开木门,扭头一看,一个男人正举弓对着自己,崔志清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此时的正房内,李兴州看着眼前满油的油灯,皱起了眉头。
    眼神示意手下,几人纷纷退出正房,四下搜查起来。
    最终,几人同时看向了崔志清所在的那间木屋,后者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随手在墙上拿了顶帽子戴在了头上。
    “那屋里就这么件值钱的东西?”
    李兴州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崔志清点了点头。
    但这哪里瞒得过积年老匪李兴州,他从崔志清的慌张的神色中就察觉到了不对。
    见老大拔出腰刀,手下们也纷纷以手中的兵器对准崔志清。
    “屋里是不是有人?”
    李兴州冷笑着走向崔志清,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者一时间汗毛倒竖,脸颊渗出冷汗。
    李兴州又一挥手,几名手下缓缓围向木屋。
    “我们是官兵,不会害你们,里面的人都出来吧。”
    一名手下朝着屋内喊道。
    见没有动静,李兴州补上一句:
    “再不出来,我等便认定你们是叛军,烧了你们的屋子。”
    话毕,李兴州又歪着头凑到崔志清的耳旁:
    “你会不会将我的名字告知他们?”
    后者身体颤抖地更加猛烈,李兴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放心,咱们都是兄弟,我不会杀你。”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木屋。
    一家四口人终究还是从房内走了出来。
    “把弓放下!”
    有人呵斥道。
    郑学义挣扎片刻,还是顺从地放下了弓。
    看着李兴州怀里的财物,郑学义主动示弱。
    “将军平乱有功,小人这点东西就当是孝敬将军的。”
    李兴州笑了笑,指着地上的弓,说道:
    “弓不错,不如一同送给我?”
    郑学义有些不舍,但为了一家老小,只得将弓递给了李兴州。
    “好弓!”
    后者抚摸着弓身,发出了赞叹。
    然而,就在郑学义转身之际,却有一柄战刀自他的腹穿透而过。
    随后一名手下又一刀砍翻了了郑学义的老父。
    一名面容猥琐的士兵看着郑学义的妻子,对着李兴州耳语几句。
    却引来一阵怒斥:
    “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天兵就在城内,倘若被他们知道了,咱们一个也活不了!”
    那人失落的退到一边。
    很快,郑学义的妻子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指着郑学义的儿子,李兴州给崔志清下达了命令。
    “你去!”
    后者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兴州,他没有想到此人居然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大哥,这小子估计也就两岁,他能懂什么。”
    一名士兵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
    李兴州却只是望了他一眼。那人便马上闭了嘴。
    “去!”
    李兴州的刀已经指向了崔志清。
    后者内心陷入剧烈的挣扎中,一方面他不愿作出这种天地不容的恶事,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动手,不只这孩子要死,自己也得搭上条命。
    他缓缓上前,步子踩得很重,就像是要在地上踩出个坑。
    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那涕泗横流的幼儿,用手捂住他的口鼻,缓缓用力。
    此时的李兴州却是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宛如恶魔。
    众人也捡起本次抢劫的成果,准备离开,忽然崔志清猛地撞开身前的士兵,抱着孩子就朝着门外跑去。
    猥琐士卒连忙挥刀,却只在他背后留下一道血痕。
    然而两名士兵却闪身堵住了大门。
    正在崔志清绝望之际,屋外接连传来几声惨叫。
    崔志清以为得救,却不曾想一支箭矢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
    “乱兵害民,杀无赦!”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前,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一队天朝的将士杀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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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后,随着府衙的陷落,全城最终被完全占领。
    “将军,城内一夜之间十余户百姓惨遭灭门,有一户连家中婴孩都没放过。”
    赵先看向座位上略显疲惫的赵安,最终决定还是如实禀告。
    赵安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森,盯着赵先,冷声道:
    “有没有咱们的人。”
    赵先摇了摇头:
    “咱们的人要么守着城门,要么就是在打府衙,没有机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应当多是朝鲜乱兵所为。”
    “那就查!查那些新入营的!查那些籍贯不在本地的!查那些名声差的!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诺。”
    赵先重重地应了一声。
    一时间,獐营密探和马队四出,大批军民被抓捕至牢狱。
    校场。
    在四周数百百姓的围观中,赵安开始了审讯。
    翻译开始转达赵安的提问。
    “昨夜你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
    “昨日我在东城门处,配合天军同叛军交战。”
    “打得很激烈?”
    “这是自然。”
    说话间,李兴州解开衣服向众人展示着胸前的两道新伤。
    “你的部署怎么少了一人?”
    “打得太激烈,与我们走散。”
    赵安冷笑,拿出一柄战刀,放在了李兴州身前。
    “这是你的佩刀?”
    李兴州拔出战刀,又看了眼刀鞘上的装饰。
    “不错,上面还有小人与敌厮杀留下的血迹。”
    赵安将刀拿回,在清水中擦去血迹,示意一旁的军士将刀展示给周围的百姓。
    “你说你昨夜历经一番血战,为何这刀刃上一点豁口都没有!”
    百姓们闻言,再一瞧,果然一点缺口没有。
    李兴州脑门上霎时间冷汗直流,连忙辩解道:
    “我方才瞧错了,这不是我的刀。”
    “既然如此,先把他带下去。”
    赵安坐在椅子上,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二名双眼双耳都被蒙住的犯人被带了上来。
    当他看见台下乌泱泱的百姓和台上那架渗人的铡刀之时,他已经双腿颤颤,不知南北了。
    赵安如法炮制。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八把刀都没有豁口,八个人都称自己没看清楚,这不是他们的佩刀。
    台下百姓却早已骂声一片。
    事实上有三把还真不是他们的佩刀,而是赵安在武库里挑的制式长刀,不过换成了他们的刀鞘。
    这八个人都是萨尔浒之战前后入的军,要么是孤儿,要么是外地人。之后便一直待在这义州城内,没打过仗。
    当赵安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口供时,就检查了几人的佩刀,发现了不对。
    在赵安提出率先交代真相即可获得减刑的条件下,一名长相猥琐的犯人当即交代了作案过程,还有一人不断地为他作着补充。
    台下百姓听了顿时怒气冲天,有人直接脱下鞋子朝着八名犯人砸去。
    听完以后,赵安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你们两个减刑后就判个五马分尸,其他人都拖出去凌迟吧。”
    两名犯人顿时惊掉了下巴。
    赵安皱起了眉头。
    什么表情?说本大人不守信用?
    五马分尸还能给你留个块,凌迟可就直接成片了。
    这还不算减刑么。
    实际上由于凌迟的师傅太不专业,导致两者最后都成了块,只不过一个大,一个小。
    随即赵安又令人带来下一批犯罪嫌疑人。
    事毕,一共判了十三个凌迟,九个五马分尸,最低的都是砍头。
    次日的鸭绿江畔成了人间炼狱。
    百姓对此倒是拍手称快,甚至有人称赵安为“青天”。
    天朝军队与自家军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义州百姓从此更加拥护赵安以及他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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