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紧绷着神经,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被额上的滚烫惊的收回了手。他又摸了摸江呈佳冰凉的双手,深深的发起愁来。良久,似是无奈,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转个身推开门,急匆匆的叫醒了廊下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厮。
    那小厮一睁眼,便见自己手里的灯盏早不知什么时候灭了,院里也下起暴雨,而男君又站在自己面前,吓得连连爬起跪下,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连磕了几个头才听见男君无奈的说道:“去叫几个人,在浴房准备一桶热水。”
    小厮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冲到另一条廊下守着夜的仆婢面前,招呼着便去准备热水去了。
    宁南忧进了屋等候,榻上的姑娘冷得发抖,将自己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无奈,他淋了些雨,身上也都是寒气,只好将潮湿的外袍与中衣脱下,然后穿着单薄的内袍将她捞进怀中,帮她冰冷的身子回暖。
    怀中这幅柔弱娇躯此刻散发着森森寒意,令他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猛地打了个摆子,抱得更紧了些。
    等到门外小厮来叫唤,宁南忧才再次把江呈佳拦腰抱起,步伐沉稳的走向隔壁的浴房中。小厮将里面的窗户都牢牢的关上,不透一丝风,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青纱,里头滚烫热水蒸腾的热气便盘旋在了屋中,相比外院被冰冷雨水冲刷的寒意,这里暖和许多。
    “先下去吧。有吩咐自然会叫你。”宁南忧对后面跟着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点点头便往屋外走,刚刚踏出门槛,便听见男君抱着女君又冲着他喊了一句:“等等!”
    小厮急忙停了脚步抬头小心问道:“男君还有什么吩咐?”
    宁南忧瞥了他一眼,问道:“今夜女君这院是不是小翠值夜?”
    小厮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小翠值夜。”
    宁南忧皱了皱眉头道:“那为何不见小翠身影?”
    这小厮听着男君的语气隐隐有些怒意,心下立马觉得不妥,急忙跪下来道:“今夜小翠按照往常一般值夜,女君说北院无需她伺候,便让她先回去了。”
    宁南忧有些不悦道:“让小翠替女君寻一套干净的衣裳,再去熬一碗姜汤,拿些金疮药与布条来。”
    小厮连连点头应道,这才关上门,长呼一口气,忍不住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然后脚步匆匆朝西院奔去。
    浴房里,宁南忧抱着江呈佳在一旁的长垫上坐下,将她湿漉漉的外袍扒了个干净,只剩里头薄薄的两件上衣与亵裤。随即试了试热水,桶中热水的温度正好。他便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进浴桶之中。
    这小姑娘睡得昏沉,脸色发红起来,刚入了水便像是抓住了热源一般,用力的往桶里钻。宁南忧看着,生怕她呛到自己,急忙绕到背后,从她胳肢窝下将她扶起。
    小姑娘不知是被雨水淋了多久,冻得有些厉害,好不容易有了热源,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于是同他作起对来,偏偏要往水下钻,力气甚大无比,将他拽的差点站不稳。
    宁南忧瞧她闭着眼,也不像醒了的样子,不晓得怎么睡梦中力气还能这么大?不愧是江梦直的妹妹,从小练家子,武功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
    他苦笑着摇摇头,双手继续撑着她。
    小姑娘硬是要同他作对到底。宁南忧干脆也跳进了浴桶里,牢牢搂住她的腰,修长双腿钳住她拼命往下钻的身子,将她禁锢在怀中。
    江呈佳这才没办法动弹,继续挣扎了两下后,便靠在他怀中不动了。
    宁南忧抱着她靠在浴桶壁上,有些疲累的闭上了双眼。热水钻进他的内袍里,背后伤口以及左手勒痕结了痂的地方便开始发起痒来,他颇为难受的磨蹭了一下。
    怀中的小女子有他抱着,仿佛寻到了什么依靠般,睡得很香。他低下头,凝望着她的侧颜,目光爱怜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等着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他才冲着屋外唤了一句:“小翠可在?把女君的衣裳拿进来。”
    早已在门外等着的婢子小翠,听到这声叫唤,急忙应了一声,拿着叠好的衣裳推门而入。
    掀开珠帘,小翠便瞧见男君穿着湿漉漉的内袍抱着昏迷着的女君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趁着摇曳的烛光,男君修长挺拔的身姿映在了白墙上。他浸了水的内袍紧紧贴着精壮宽阔的胸膛,双袖上滴着冒着热气的水珠。而他怀中的女君也因内衣湿透了,贴合着苗条瘦弱的身体垂下,一滴一滴飘着水雾。
    这样香艳诱人、独有风姿的画面让小翠的那张小脸猛地涨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宁南忧见小翠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便奇怪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适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过来?”
    小翠一怔,倏然抬起头,瞧见男君一双黑沉沉犀利的眸朝自己射过来,心里的那点羞涩立马被驱赶的干干净净。她连忙点了点头,将门关上,拿着衣服奔去桶边。
    男君将女君放在了长垫上,小翠拿着长巾便要替她擦拭,谁知男君手臂一横,抽走了她手中的长巾,吩咐了一句:“你出去候着吧。”
    小翠没反应过来,咦了一声。
    宁南忧抬眼朝她冷冷看去,冰凉的眼神让小翠立马一哆嗦,行了礼便一溜烟的退出了屋子。
    江呈佳软绵绵的靠在他怀中,宁南忧仔细替她擦着身子,替她擦背时,瞧见了她背后三个暗镖割出的伤口,有些发炎溃疡,便心疼的不行。
    他连叹了好几口气,可眼前这姑娘还昏睡着,他就是满腔的责怪也没处说。宁南忧替她换好内衣、裹上长衣、披上外袍后,又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弄得差不多干了,这才抱着她回了主卧。
    小翠端着姜汤和剁好的草药汁站在床头,便被宁南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好久。
    小丫头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小翠可是做错了什么...”她端着食案,扑通一声跪下,垂着头脸色惨白道:“男君...恕罪。”
    宁南忧挑挑眉问道:“我让你去拿金疮药,你拿的这是什么?草药汁?”
    小翠一怔,抬头小声答道:“这是...吕寻将军特意嘱咐的...说是比金疮药更有用些...对女君的伤有好处。”
    “谁?谁这么和你说的?”宁南忧提高了声调,重复问了一句,面色也沉了下来。
    小翠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结结巴巴道:“是...吕寻将军...六日前,将军特地拜访了北院,将这些草药交到了奴婢与千珊姐姐手中。”
    宁南忧忽然默了声,弯下腰,拿起那碗剁好的草药汁仔细闻了闻,心内怒火便熊熊燃起。这哪里是什么比金疮药还好的草药汁?明明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草药,在伤口上涂抹起来并不会有半点用处。吕承中这厮竟然私下搞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对待江呈佳?也难怪这些日子孙齐总是和他说江呈佳的伤势愈发严重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江呈佳故意拖着病不想好,为的就是气他。为此他还堵过一段气,愣是逼着自己不去理会她的一举一动。
    谁知她的伤势不好,竟然是因为吕寻?
    吕寻不肯将金疮药给她用,孙齐也半句不讲,光靠着补气的汤药维系着,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宁南忧的神色愈发阴郁,周身寒意也愈发强烈了起来。
    小翠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着抖,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以为自己今夜要大难临头。闭着眼睛就等着被男君惩罚。
    谁知半天等来男君说了一句:“你去南院找一找碧芸姑姑,让她拿几瓶金疮药来。动作快些。”
    小翠听着这话,不是处置自己的,心下立马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吊起一颗心来。
    她得了令,便麻溜的冲出了屋子,去碧芸那里讨要金疮药。
    宁南忧转过头看着江呈佳,心里并不是滋味。
    再细想此事,又觉得不像是吕寻那个榆木脑袋能够做出的事。这种损人的法子...大概只有周源末能够做得出来。
    他明明交代过,不允任何人对阿萝动手,这小子竟然会违背他之命令?
    周源末的脾性他清楚,平日里虽然没个正形,一天到晚不正经,但是行起事来却十分稳妥沉静,大事上也不会胡闹,且向来很信服于他,对于他的决定,一向是遵从的,纵使有意见也是商量着来。可如今这小子却两次违反命令。且两次针对的人都是阿萝。
    这小子为何会这么讨厌阿萝?宁南忧甚有些不解。
    他摸了摸江呈佳依然有些滚烫的额头,拿着小翠放在地上的姜汤,猛地喝了一口,依照老样子低下头嘴对嘴给她喂药。
    好不容易将姜汤灌进去,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吃力的靠在床架上,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亲自备了些凉水,预备替江呈佳降温退烧。
    折腾了一晚上,这小姑娘的烧才算退了下去。
    等到天微微亮起,宁南忧才倒在榻上,抱着江呈佳沉沉睡了过去。
    似乎只要她在身边,宁南忧便不会做噩梦,睡得也十分踏实,即使他是十分累了才会睡得这么沉,但这一夜,让他紧紧绷了十几天的神经缓缓松了下来。
    江呈佳一觉睡醒,莫名觉得神清气爽,睁开眼望去,是熟悉的旧顶梁,背后麻辣辣的疼着,她皱皱眉,思考着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猛地反应过来,扭头朝自己身侧看去,便瞧见宁南忧正沉沉稳稳躺在她身边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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