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不过不一定能成,围猎的事儿,四妹妹还是别惦记着了。”
    和惠一听围猎还是没戏,小脸已经苦了起来,瘪了嘴想想,忍不住低头揪着笔尖的细毫:“要是汗阿玛也来这儿就好了阿玛肯定就不会罚我抄书了”
    弘历莞尔,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笑道:“那是汗阿玛从前太偏心你。不就是抄书么,咱们兄弟姐妹,有几个没被罚过啊?”
    一听这话,弘昼也跟着点头,只是看着和惠眉头拧紧的样子,到底还是伸手把袖子挽了:“行了,你也甭抱怨,左右这会儿没我们什么事儿,趁着空帮你抄几份吧。”
    和惠“啊”一声,刚想把手上的纸笔推过去,再低头一瞧,面上又红了大半,忙忙地伸手把抄好的纸揽到怀里护住了:“啊我、我自己抄。”
    弘昼奇怪地探身一瞧,见书页上端端正正《女则》两个字,不由一阵猛咳,刚抓起来的笔也顺势扔下了,嘀咕道:“这东西我可抄不来,王父真真是妙算如神,把这条道都给你堵死了,得了,你慢慢儿抄,我和四哥去给你寻块烤鹿肉来。”
    两兄弟刚回到营寨正中,尹继善已经迎了上来,笑着打下千去:“四阿哥,五阿哥,怡王爷请二位代他挑两匹好马送给马中堂。”
    “送两匹马给老马?总得为点什么吧?”弘昼甩甩手,不经意地把手上捏着的油纸包掩到身后:“难道他太沉了把原先的坐骑压坏了不成?”
    弘历轻咳,见尹继善也克制着笑意,正色道:“五弟”
    尹继善自然不会指责他们的不是,忙拱手道:“这是、咳,是皇上的旨意。”
    这一来两人都不解了,雍正远在京城,怎么会忽然想到要给马尔赛赐马?见尹继善说得正经,又不像是作伪,不由更是奇怪。依言“遵旨”到马场挑了两匹马送给马尔赛,弘昼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说马中堂,这两匹可是我和四哥亲手挑的”
    “这奴才谢四阿哥、五阿哥。”
    “甭谢,不过你给老实告诉我们,汗阿玛让咱们兄弟挑马给你,是派什么用场啊,”弘昼干咳一声,套话道:“也好让我们知道挑得这两匹称不称手哪。”
    “五阿哥,挑好了还不回来复命,跟马中堂嘀咕什么呢?”
    马尔赛正抓头挠耳地想着该怎么说明这“赐马”的好事儿,那边允祥的声音就替他解了围,连忙打了个千请安。
    允祥挥手让他先走,一边把折子递给弘历:“方才正要叫你们接上谕,你们跑得倒是快,喏,自己拿去看看就知道了,别纠缠人家马中堂了。”
    他话音方落,弘历已经耐不住喷笑出来,弘昼见一贯稳重的四哥也笑成那副模样,不由好奇地探过头去瞧。
    “惟独马尔赛回来时,恐其马力不支,朕委实为之悬念。著怡王选备二匹脚力强而能支撑之马,以赏给马尔赛。倘若尚未发胖,则毋庸赏赐。钦此。”
    弘昼一愣,禁不住大乐,一面作势要揉眼角:“哎哟喂,四哥,方才咱们挑的马脚力强么?能不能撑得起老马的身子骨啊?可万别办砸了这个差事”
    允祥心情也似极好,并不计较他的玩笑,反笑道:“蒙古几个台吉都说不尽兴,正巧可了你们的心思,咱们多留几天再回京。”
    弘历弘昼自然乐得没边,一时也就把给和惠求情的事儿丢到了脑后,等隔了几天想起来要劝,也就到了回京的时间。
    一行人出京时还是暑热未消,回到京中已是秋高气爽。允祥将一众皇子阿哥送回宫中,自然就顺道拐进了养心殿。
    雍正得到他们回京的消息,料定了允祥定要先进宫,一早便吩咐了一见到怡亲王的牌子就叫进,批了几本折子却还不见人来,正抬了头问苏培盛:“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臣允祥给皇上请安,皇”
    “呵,说曹操曹操到,赶紧起来,”雍正一喜,索性丢开手上折子,走近了扶他:“也没旁人,就不必立规矩了,快坐下说。”
    允祥面上也满是喜色,定定看了他一眼,才顺从地坐下来,接过苏培盛送上的热茶。
    “真是不经念叨,刚说你你就到了,”雍正笑着把帕子递给他,一面上下打量:“出去转一圈,气色果真好了许多,不像朕这儿,案牍劳形啊。”
    “都是托皇上的福嘛,臣等虽身在热河,也是日日念着皇上的洪恩呢。”
    “哄朕没去过热河不成?没三两天的路,你一个回程就走了这许多日,分明是磨蹭着不想回来吧?”雍正眯着眼哼了一声,抬手把折子丢进他怀里:“瞧瞧你这话说的,行期较宽松,可于二十九日抵京。原先说的是几日来着?”
    “咳,皇上,这事儿不怨臣。”
    苏培盛背过身微微咳了一声,情知今儿怡王爷八成要吃瘪,想着这位殿下极爱面子的毛病,连忙奉了点心,一欠身退出去。
    允祥眼里尽是笑意,见雍正板下脸来,也并不慌张,蹭到他身边坐下了,才讨饶道:“四哥知道那群小子难缠嘛,我可是归心似箭的,只是躲不过他们夹缠。”
    “少拿小子们说事儿,分明就是你这做主领头的乐不思蜀呢。尽拐弯抹角地诓我。”
    “天地良心啊四哥,我真是巴巴地盼着早点回来呢,”允祥被他拍开了手,索性不管不顾地合身亲了上去:“皇上明鉴哪。”
    雍正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一愣,待到反应过来,已经和他吻得七荤八素,连喘气都顾不上,哪儿还能开口。再听到那句“皇上明鉴”,只得瞪了他一眼。
    允祥抱着他,只觉得心里踏踏实实,温暖而熨帖。忍不住俯了身一点点亲下去:“四哥,许久没离你这么多天了”
    “嗯。”
    “在热河,一个人的时候就容易想到汗阿玛还在的时候再看你不在边上,总觉得心里空得}人”允祥低声道:“四哥,这几年安安稳稳的,我都有点想不起来那些年咱们是怎么过来的”
    “不记得了”雍正鼻中一酸,伸手与他紧紧拥住了,半晌才定定地抬眼看他:“胤祥,那都是过去往后再不会的。”
    允祥“嗯”一声,挽着他的腰再度压下来,两人心中都是庆幸,很快便融在一起。允祥还勉强维持一点清醒,哑声道:“这儿”
    雍正伸手拂过他的肩,竟是难得地主动,揽住他只是摇头:“不会有人来”
    允祥再不多言,脚下散乱着移了几步,便带着他倒在内室的床塌上,覆身上去,已是满心压抑不住的渴望:“四哥”
    雍正喘得急,承受着他的急切,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用力扣住他,最激烈的欢爱里竟只剩了两人交错的喘息,再往下去,甚至觉得两个心跳都合成了一个节奏,在紧贴的胸腔间鼓动,互为依靠。
    允祥慢慢缓下动作,掀了薄被把两人裹起来,才似恍然想起什么,抓过方才扯开的衣物一阵摸索,再躺回雍正身边,眼里便沉满了笑:“四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
    雍正被他反反复复的纠缠弄得有些困倦,朦着眼瞧了瞧,见他兀自把东西攥在手心里不让自己看,便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索性又闭上了眼。
    允祥哭笑不得,只得抱着他凑上去:“四哥,我可是花了好几天才把这东西弄出来的,您好歹也睁开眼瞧瞧吧。”
    “唔,伸手。”
    雍正不跟他绕圈子,抓了他的手凑近眼前。允祥怕他当真就此睡着,果真不敢再卖关子,一展五指露出了藏着的东西。
    躺着手心的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兽骨,雍正眯着眼瞧了一会儿,似是没什么兴致:“咱们怡王殿下又猎了什么回来显摆?”
    “老虎。”
    “喝,叫你不要弄险,你又去弄那些东西做什么!”雍正原本已经想合上眼睡一会儿了,这一句回答却立刻惊得他睁开了眼,若不是身上还在发软,恨不能要立刻跳起来:“还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呢?出点事”
    “四哥您这么快就嫌我老啦?先听我说完啊,”允祥见他气急的样子,连忙申辩:“这是用火枪猎的嘛,离得远远儿的,哪儿伤得到啊,再说这不是难得咳,正巧碰上了嘛”
    “你强词夺理。”
    “哎四哥,您先看看嘛”允祥见他和缓了一些,忙把那块兽骨凑上去:“洗过好几水,又晒了几日,断没血味儿了。”
    雍正见他当真十分“得意”这礼物,总算是仔细接过来瞧了瞧,只见那兽骨上依稀有一个“福”的字样,边角却磨得十分平滑,想来是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刻上去的,到底是撑不住露了个笑脸:“饶过你这回,下回再这么乱来,绝不轻饶。”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四哥方才还嫌我老哪,”允祥见他有了笑脸,立刻打蛇随棍上,凑上去笑道:“天知道过些年会不会把我这个老得不中用的一脚踢开反正四哥后宫里多的是年轻的”
    “你给我闭嘴”
    雍正又气又窘,挺身挥拳在他肩上敲了一下。然而方才一番云雨早就弄得他浑身没三分力气,这一拳捶上去其实轻得很,允祥乐呵呵地抱住他,这才不再挤兑他方才的话,拥着他满足地深深吸了口气。
    “四哥,真想你。”
    雍正只觉面上一热,不由暗自唾弃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被他这么一两句话弄得面红耳热,倒跟个半大小子似的。因此闭着眼也不肯睁开,只勉强哼道:“少拿话哄人”
    “真心的,”允祥眯着眼一笑,似是有意要闹他睁开眼来,俯了身凑近他耳边笑道:“回来了才觉得踏实能这么抱着你才觉得安心”
    雍正喉间轻软地哼了两声,像是带了一点笑音,显是心里也极舒服,下意识往他身边蹭了点,模糊道:“那下回别去哼这么久”
    允祥听得出他实在是困,低了头去看,果然见他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心里一阵柔软,替他把被角压实,脑子里飞快地把回京后要处理的事盘算了一遍。事务繁杂,也有不少是急着要办的,然而瞧身边人睡得舒坦,这会儿功夫也实在是不愿再想其他,索性把繁琐事务都撂开了,和他一道去会周公。
    可惜再怎么舒坦,也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苏培盛在外面等了又等,估摸着两人应该说完话了,却听得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再推门进去瞧,才知两人竟到了内室。这一来再不敢打扰,战战兢兢在门口守了,生怕有人递牌子求见。好容易捱到日暮,听得里头一阵o,终于允祥打了帘子出来。
    “传膳吧,我侍候皇上进晚膳。”
    “哎,是,”苏培盛笑得眉眼都要弯到一起,一迭声吩咐下去传膳,一边道:“殿下回来了,主子晚饭也能多用一些。”
    “呵,是么?那看来我以后要多多来蹭皇上的饭,”允祥心情也好,顺口笑了一句:“得了,瞧你笑得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给你这个总管太监塞好处了呢。”
    “殿下哪儿的话,您多多地进来,主子心里欢喜,就是给奴才最大的好处了”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说话间,雍正也披了衣服从内室出来,苏培盛却是笑着打个千儿退下去,并不上去伺候更衣。允祥一愣,笑着凑上前,熟练地替他理好衣服,一边环了他的腰:“四哥,苏培盛改明儿该请我吃顿好的。”
    “堂堂怡亲王爷,怎么倒要他一个奴才请?”
    允祥一本正经地替他束好常服上的玉带,这才笑着抬头:“您瞧,他的活儿小半都叫我做了,可不是该好好谢我么?”
    雍正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拍开他:“没脸没皮的,我可没要你伺候”
    允祥在他微微发红的面上亲了一口,点头大乐:“嗯,可是我乐意啊。”
    雍正被他弄得一噎,瞪了他一眼,见苏培盛手脚迅速地摆开晚膳,立刻道:“行了,快过去吃饭吧。”
    允祥接手把桌上东西摆好,一边陪他用膳一边把围猎的事跟他说了。雍正听得十分有兴致,不时还问几句。两人说了一会子话,雍正才提起朝里的事:“年羹尧已经请旨回京了。”
    “那四哥”
    “朕准了他的请,”雍正见他若有所思,反是笑了笑:“不用这么愁他再怎么也是我潜邸时候的奴才,虽说如今是气焰嚣张了点,也还不至于蠢得在明面上奴大欺主。”
    允祥点点头不再多言,只嘀咕道:“得了,他是四哥的‘宠臣’,我保证不去触他霉头就是,不过可别让我去迎他啊”
    任谁都知道怡亲王允祥是他的心腹肱骨,雍正自然也不会给年羹尧涨脸到把他派去迎接。城外吵吵嚷嚷一大通,金殿里廉亲王允t,怡亲王允祥,隆科多和张廷玉都站在下首候着。雍正坐了一会儿,又起身走两步,看着殿里格局到底有些不满意,想了想又张口道:“苏培盛,给廉亲王和怡亲王搬两把椅子来。”
    允t和允祥都是皇上亲弟,又是总理事务大臣,既“亲”又“贵”,在身份上自然比旁的人高一层,给他们两人赐坐既是皇帝的“特恩”,一会儿又能给年羹尧形成一个间接的“压制”作用。
    然而真正见了面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年羹尧毕竟是从雍正潜邸时就相随的奴才,又替朝廷打赢了青海一仗,雍正嘴上说得再狠厉,心里对他到底是有一份君臣知遇的情意,才说了一会儿话,便打发了苏培盛添了椅子让年羹尧也坐下说话。这一来,原先“杀威”的打算反倒成了抬升年羹尧的地位,让他跟两个总理大臣平起平坐。
    允祥颇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雍正似也反应过来这句“赐坐”有些不合时宜,转口道:“站了这么些时候,大家都随意些,舅舅也坐下说话。”
    隆科多一眼就看出皇帝的意思,想抬举年羹尧又怕他当真无法无天,因此很是辞谢了一番才坐下。雍正满意地点了头,转眼却见年羹尧弯腰一谢恩就大大方方端坐下来,心里终于有些耐不住要蹿火。按捺着说了一会子话,终于伸手压了压额角:“今天就到这儿吧,亮工远道回来,先回府里去歇着,过两天见见你妹子,咱们再叙话。”
    允祥落后了一点,等众人散了才转身回来。雍正果然斜靠在一边椅上等他,只是眉宇间紧紧拧着,不再是先前那么轻松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
    允祥一愣,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原本心里想着的话一时都说不出口,上前在他身边站定了,伸手替他揉着额角:“四哥,咱们先等等看吧”
    这一回,愣住的人成了雍正,睁了眼见允祥一脸认真,不由奇怪:“你先前不是一直说不能放纵”
    “四哥他毕竟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贸贸然弃用的话,臣也是十分不舍的。”
    雍正心知他是在替自己的犹豫迟疑解围,到底是忍不住喷笑:“你会舍不得他年亮工?快别惹我笑了。”
    “臣是看不得皇上为难”允祥面上难得一红,低声嘀咕道:“瞧瞧吧,是骡子是马,咱们先瞧瞧再说,免得四哥将来总记挂着这事,时时拿着这个膈应自己的心。”
    雍正心中熨帖,笑着点头:“那就烦劳咱们怡王,替我留神多瞧着点儿了。”
    话虽如此,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揣摸到皇帝这一番又想打压又想回护的心情,年羹尧到京中十几日,虽说碍于他圣眷正隆,谁也不愿轻易开罪了他,但私底下提及,大多觉得他太过专横跋扈了。
    吏部、兵部连着被差使了几日,隆科多面上已经极难看,上书房议事的时候虽不说什么,那脸上的神色却是显而易见的。
    “王爷,这事儿您得为奴才做主,要是再这么下去,我那吏部就真的没有可干事儿的人了。”
    “舅舅何出此言,”允祥瞧着他一脸受了气受了委屈的样子,想想雍正那日的迟疑,只得按捺着性子劝道:“舅舅也知道,西北军务是朝廷的第一要务,我看年亮工也不是有意要驳您的回。你瞧瞧,我这儿发下去的条子,也有几条给搁下了,事急从权,咱们这儿,多担待着些也就是了。”
    “军务军务,如今仗都打结束了,皇上还这么没边没沿儿地纵着,这事儿”隆科多依旧咽不下这口气,朝允t和允祥道:“两位王爷都是知道的,他荐上来的人,我按着皇上的意思,一个也没改,全都依例录用了,可前头那几个放四川任的外官,到了四川竟然碍着他年大将军一句话就上不了任这事已经不止是我吏部没脸,实在是朝廷也没了脸面”
    “我看啊,这事儿也的确过了点,”允t主管的工部跟年羹尧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这会儿却也呵呵地笑起来,朝隆科多道:“舅舅也别紧着置气,不如把这事儿和皇上好好回了,看皇上”
    “舅舅,”允祥眉梢微挑,看似不经意地打断了允t的话,接口道:“这事儿交给我,明儿我一准给你个说法。”
    隆科多知道他户部也有不少司官堂官被参,原本就是指望着把事儿都捅到他这里让他去出头,这一来自然是心满意足,寒暄几句就连声告退了。
    而允祥这头,虽说是把这差事接了过来,心里却还有些迟疑,不知该怎么和雍正提这事,因此进了养心殿还不自知地蹙着眉。
    “殿下,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万岁爷还和张中堂说话呢”苏培盛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您先候着,奴才这就进去给您通禀”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会儿,”允祥下意识拦下了,才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会儿进去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头。
    苏培盛不敢多言,只伺候了茶水便退出来,允祥枯坐了一会儿,听得里头一阵响动,便见张廷玉从里面出来,因着手上捧着上谕,见了他也不便行礼,只一侧身让了让。
    允祥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便听得雍正在里面问道:“可是怡王在外头?”
    吵架~
    第四十六章
    年羹尧在京城的种种作为雍正自然也听到了风声,这会儿见允祥进来时一脸为难,反倒是笑了起来:“你别绷着个脸啊,一会儿把闺女都吓坏了。”
    “和惠?那丫头又怎么了?”
    “瞧你的样子,难道就非得觉得丫头闹了事?怎么就不能往好里想想呢,”雍正好笑地摇头:“她没怎么,这一趟回来一直挺安静的,今天去皇后那儿瞧见她,刚好你过来,就接她来一道热闹下。”
    他话音方落,和惠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苏培盛笑盈盈地替她引路,允祥还未及说话,就见她凑到了雍正身边。
    “汗阿玛,皇额涅说您叫我来”
    雍正欢喜地给她脱了外面的小披风,一边抱她坐到塌上,面上自然而然柔和起来:“听说你这几天读了不少书,还跟着嬷嬷学了针线功夫?”
    和惠一路上被允祥训得狠,还显得有些畏惧,见他也在一旁坐着,立刻乖乖坐好了答话,一板一眼地点头:“回汗阿玛,是。”
    “不错,不过这会儿只有咱们三个,不用那么一本正经的,”雍正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把女儿抱到身边,抬眼朝允祥瞪了瞪:“咱不跟你阿玛学,学成他那绷着脸的样子就不漂亮了。”
    允祥本也心疼女儿被惊马的事吓得不轻,有心说些轻松的话。但瞧小丫头听了雍正这话眼里直冒光,他这儿再软下姿态来,恐怕她真是要好了伤疤忘了痛,以后还接着没法没天。只得咳一声正色道:“多大的人了,还腻在你汗阿玛身上,快下来坐好。”
    “哎,没事,她才多大点啊,我还不至于抱不动吧,”雍正伸手在女儿颊上捏了下,随意道:“难得咱们一块儿吃顿饭,你别扫兴嘛。”
    “不行,四哥你不能这么惯着她,再这么下去,往后更没个规矩样子了,”允祥心里本就堵着事儿,再看雍正竟丝毫不以为意地剥着橘子递给女儿,口气不由更冲:“和惠,下来。”
    和惠虽才十岁出头,却是极聪明的,又从小长在王府皇宫,见允祥面色沉沉地十分不好看,也知道父亲这会儿心情极不好,一骨碌从雍正身上爬下来,在一边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雍正手上还捏着半只橘子,见状不由皱了皱眉,慢慢剥好了正要递给和惠,又听得允祥道:“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四哥应当让人好好教着她些,免得将来真的仗着您的宠爱骄横跋扈的,闯了祸出了事才后”
    “够了!”
    桌上的茶盏果子都随着雍正拍桌的动作震了震,允祥蹙眉,正要张口,却见雍正脸色早就沉了下来,这会儿更是转过了脸不愿看他:“你不要在这里指桑骂槐,不就是为着年羹尧的事不痛快么,犯不着在这儿摆脸子给我们瞧!”
    允祥一时恍惚,没闹清楚这儿说着女儿的话,怎么忽然就扯上了年羹尧,见雍正怒气冲冲,也不知该如何跟他分辨,不知不觉更是蹙紧了眉。
    雍正却像是说上了劲,伸手便把几个折子丢到他身上:“这会儿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一套一套的么?和惠能闯什么祸?啊?你兜这么大一圈子不就是想说我纵坏了年羹尧么?何必把和惠拿出来说事,你要怎么着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了!”
    “皇上这是何意?”允祥想过来,明白雍正的意思,张口要分辨,却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想起年羹尧的嚣张跋扈,更是一肚子的气,梗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忿忿道:“若是皇上这样想,臣还有何话说!一切全凭皇上定夺就是了!”
    “你”
    “他年亮工是皇上的恩人,为皇上擎天保驾,臣说白了不过是皇上的传话筒,改明儿就去跟人说,皇上保定了年大将军,那些受委屈受气的也甭埋怨,那都是自己命不好,活该撞上年大将军的架。”
    雍正被他这番颠倒是非的话气得直攥手心,见他说完了就要磕头跪安,更是耐不住,拔高了声音直喊苏培盛。
    苏培盛原是在外殿候着,心想这“一家三口”吃饭,他估计是用不着进去伺候的,这会儿听得皇帝急赤白脸地喊人,心里就是一惊,刚打帘进去,便撞上允祥咬着牙退出来,心下更是战战兢兢,刚低头问了声“殿下金安”,再抬头允祥早已拂袖离去。
    “主子,小心”
    雍正方才一直站着,这会儿竟莫名地一阵晕眩,撑着一边桌子到塌上坐了,才见和惠还惊怔莫名地站在一边角落。心知自己和允祥方才那一通争执把她吓到了,见她面上又是惊又是怕,不由心疼,伸手招呼:“和惠,过来”
    “汗阿玛”和惠咬着唇看他,见他面上不像刚才那样难看,立刻扑了过去,张了手抱住他的肩:“汗阿玛你不要生气”
    “阿玛没有生气,不关和惠,这是我和你阿玛的事儿,”雍正见她掉眼泪,心里更是一下子软下来,手忙脚乱地抱住她,又要伸手给她擦泪,慌道:“乖,别哭了,阿玛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咱们和惠最好了”
    “那也不要生阿玛的气”和惠伏在他肩上,两手往他背上摸索着轻拍,竟似在安慰:“我以后不闯祸了,阿玛就不会再发火阿玛他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
    雍正心口一暖,捉了她的手握住,见她眼睛哭得红红的,不由又是怜爱又是无奈,只得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好也不生他的气天儿晚了,咱们吃饭吧苏培盛,传膳。”
    眼见主子一场大怒被小公主轻易安抚下来,苏培盛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恭恭敬敬传了膳在一边伺候,和惠小孩子心性,见雍正面上有了笑,也就很快放下心来,不一会儿便笑闹着吃饱了被送回去。
    苏培盛见雍正面前的东西一直没怎么动,又见他搁下了碗筷,张了张口,终于忍不住劝:“皇上,多少用一点吧”
    “没什么胃口,都撤了吧。”
    桌上还有几道没怎么动过的菜,都是雍正后晌特地吩咐厨房添下的,苏培盛心知那是按着允祥的口味做的,又见雍正瞧着那几个碗碟发怔,竟也觉得有点揪心:“主子,殿下进来的时候本就有些不高兴,怕也是心里有事,不是有意冲撞您,就是跟您不见外,才等过几天,殿下一准儿得回来跟您请罪”
    “朕也知道他心里憋着火,又两头受了气。只不过他再怎么,也真不该拿和惠说事儿,”雍正一愣,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案上的折子要他搬过来:“旁人不知道,你大概是猜到的,和惠算了,不说了,你把川陕那边的折子都拿过来,朕现在就批了。”
    “殿下待主子的心意,奴才这样没眼力见的都能瞧见呢,”苏培盛见他虽这么说,眉宇间还是郁郁,只得笑道:“主子要是为这个置气伤了身,回头殿下不知要怎么自责呢。”
    雍正半是释怀半是自嘲地一笑,勉强点头:“行了,你出去候着吧,这儿不用伺候。”
    好好儿一顿晚饭吃得一肚子气,闹到最后饭没吃成还红了脸吵了架,任谁心里都不舒坦。允祥一路板着脸回了府,刚进门就撞上尹继善和王府长史埋头说话,竟没看到他进来,不由怒道:“怎么回事?这府里还有没有人做事了!”
    “请王爷金安。”
    尹继善见惯了他满面和善的样子,对着部臣和外吏虽也有冷脸,却没见过这么莫名的怒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束手立在一边。倒是王府长史在王府多年,摸得清这位主子的脾气,只一本正经地回报着正事。
    允祥心气不顺,越是回想雍正的指责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透了,他对年羹尧气归气,还不见得会为了这个事儿闹得他和雍正之间不开心,更遑论拿着他们俩的宝贝女儿去指桑骂槐。
    “王爷,您看,蒋大人说的这事儿”
    “又怎么了?这事是早一个月就议定的,还有什么不对?”
    “部里没什么,只陕西”
    “陕西什么陕西?又是他年大将军的威风吧?!六部各有主事,年大将军一个人要插手多少地方?”允祥猛地站起,讥道:“不如改明儿我这个总理事务王大臣也换了他来做!”
    尹继善一愣,见他一手攥着拳似是怒极,不由有些不知所措,只告罪道:“王爷息怒,奴才这就去回蒋大人的话”
    “不用了,”允祥见他怔怔的,总算是回过味来,一摆手止道:“备马,我自己去。”
    “王爷,这会儿天太暗了,您这又刚回来,还是奴才”
    除了从牙缝里挤出的“备马”两个字外,允祥没有再说旁的话,但面上却已经写满了固执的坚持。尹继善不敢拦,长史更是了解他的脾气,怎么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违拗他的意思,只得吩咐下人备马,既不敢安排太多侍卫,又不敢排开整副仪仗。一时不由为难。
    允祥却不管他在想什么,心里念着部里的事,又不时想到雍正的气愤和责备,只觉得这么一时半会儿自己也静不下来,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更冒火。到底是带着府里的侍卫回了部里。
    和好~
    第四十七章
    从秋狩回来后就一直精神奕奕的怡王爷不知怎么着了风,还没到严冬便又染了风寒,算一算,竟一连告了五日假了。
    而一向对这个弟弟恩宠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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