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疑道:“皇上?”
    “哦,按你说的办。前几天调了李卫任云南布政使,做得很是有模有样,挺好的。写的折子也有板有眼了。一时都没瞧出来。”雍正点头,回过神来,有些自失地笑笑:“家里的奴才,没出息要愁,太出息了也是不省心,年羹尧就快回来了,这一回,朕真是不知道该赏他什么了。”
    允祥也皱眉,三月初九传来青海大捷的奏报,雍正已经晋升了年羹尧为一等公,加一精奇尼哈番。又从户部拨了二十万两银子交年羹尧赏军。甚至连年羹尧之父年遐龄也封一等公,加太傅衔。一门封赏,的确是再无恩可加了。
    “四哥,不如就此留他在京中,哪怕是位列三公,高官厚禄,也不过”
    “朕固然愿意,他却定是不肯的,”雍正冷道:“身在中枢,处处都要小心从事,哪里比得上他在西北逍遥快活。罢了,暂且不提这话,等他进京陛见,咱们再议这个事吧。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说园子的事儿。”
    “皇上说圆明园啊?”
    提起圆明园,雍正面上总算露出点笑来,点头应承:“正是,这几天在翻修,我还没得闲去看,你看弄得可还好?”
    “臣得空倒是去瞧过,挺好的,”允祥也轻松起来,点头赞道:“该修的都修了,我瞧着似乎还扩了不少地方,等入了夏,四哥很可以去住一段时日。正好消暑呢。”
    雍正笑眯眯地点头,似乎十分不耐京中酷暑,笑罢了才又问道:“瞧着东南边上扩出去的那一片儿如何?”
    “山青水秀,疏朗有致,很有几分意趣。有些像江南的园子,又添了稳重大气,很是不凡。”允祥诚心赞道:“臣那日还和张中堂说,这园子的格局分布,瞧着颇有诗文里的那股子雅致堂皇。”
    “阿弥陀佛,总算是叫你瞧得上眼。”雍正连连点头:“也不枉朕督着内务府把图纸返工了几遭。回头你得好好打赏人家啊。”
    允祥听着他话里的意思,那处园子倒像是要给自己的,不由惊讶:“四哥,这不太妥当”
    “这有什么妥不妥的?你在承德那边的院子不也正挨着狮子园么,”雍正爽快一笑:“跟你邻里做惯了,你要真叫我换个邻居,我还怕住不惯呢。”
    “四哥,”允祥忍不住笑出声来,再一想自己掌着内外这么许多事,若是雍正去了园子,他在京里住着,来回奏报的确是不耐,也就点了头:“君有赐,不敢辞。那臣就白收下了。”
    “谁说白给的?”雍正一瞥,指指桌上铺着的纸:“今天内务府来请旨问园子的名儿了,我这里还没想得,你给想一个吧。”
    “叫什么都不拘的,四哥写什么就是什么呗。”
    “那我可真写了啊?到时候你可别嫌这嫌那的。”
    雍正见他走过来,便大方把内务府的折子推过去给他瞧。上面一溜儿的名字,想来是内务府具折呈上来供雍正挑拣的园名。上面“网秀”、“清思”等几个已经被雍正用朱笔点了点儿,想来是他比较满意的。
    允祥见他提了笔又放下,再提起来,想想又似不甚满意,不由也莞尔,凑上去笑道:“不如就叫怡园呗,一看便知道是皇上赐我的。”
    雍正一回头,正迎着他靠得极近的脸,面上不自知地红了下,恼道:“没见过你这么能躲懒的,你不嫌寒碜,我还不乐意哪。”
    “唔,雍雍怡怡,不是挺好的?”允祥俯身,轻笑道:“四哥当年可还说礼部这个“怡”字议得顶好,好是夸了张廷玉一番呢。”
    雍正一手肘拐了过去,伸手把他隔开:“尽多嘴,让开些,等会儿字写歪了我可不管。”
    “歪了有歪的意趣嘛。”允祥玩笑一句,却果然让开了些许,看着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交辉”两个字,又歪着头看看,似是十分满意。禁不住低了头:“四哥”
    “不喜欢?”
    “再喜欢不过。”
    允祥俯身缠上去,正要低头去亲他,却见苏培盛一脸愕然地端着茶水站在门口。一脸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尴尬。不由大是扫兴,咳了一声直起身来。雍正被他招得有几分意乱情迷,狠狠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作势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端着架子朝苏培盛道:“送去造办处,交待他们做好了拿来朕瞧。”
    一过了端阳,北京的天便热得十分无理了,幸而园子赶在端阳节前修好了,苏培盛着人收拾了养心殿里几件雍正日常十分爱见的东西,便算是正式搬进了园子。允祥隔了几日便也搬进了一墙之隔的交辉园。
    园子里一时都是人员进出络绎不绝,兼着各式家具桌椅腾挪,允祥歇了半刻钟午觉,就觉得受不住这吵闹。兆佳氏端着点心进来,正见着他心浮气躁地坐起身来,不由掩口一笑:“总管说这儿还要一会儿呢,王爷要是听着不耐烦,不如去皇上那边园子里躲一会儿清静。”
    “这辰光皇上正歇午觉呢,这会儿扰了他,晚上批折子又得头疼。”允祥摇头,颇有些无奈:“叫他们动静小点儿,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搬家还是怎么的?”
    两人正说着话,尹继善却领着几个孩子过来了,允祥瞧了瞧,原以为是自家府里的几个孩子,谁知来的竟是弘历、弘昼、和惠三个,不由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给叔王(王父)请安。”
    “哎,起来起来,”允祥伸手扶了弘历弘昼两个,眼角瞅着和惠撇撇嘴大不乐意,不由喷笑:“咱们小公主也快些起来吧。”
    “叔王,带我们骑马去吧。”弘昼年纪虽比和惠大几岁,见了允祥却也爱粘上去撒娇:“汗阿玛说了,今儿您没要紧差事要办。”
    “呵,没要紧差事要办我就得带你们去骑马啊?”
    康熙在的时候,允祥就是雍王府的常客,弘历弘昼几个做不完功课就时常盼着他来“解救”,与他极是亲近,听了他这话,即使稳重如弘历,也禁不住露出一点笑来:“叔王,这可是汗阿玛的旨意呢。阿玛还说,这会儿先跟着你练练身手,等过些日子去围场才不会给蒙古王公看了笑话。”
    允祥哈哈大笑,见和惠也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果真点了头,对兆佳氏道:“好,正巧这儿也待不住,你叫尹继善去吩咐一下,我带四阿哥五阿哥和四公主去校场松松筋骨。”
    “阿玛,汗阿玛还说了,叫你教我射箭哪,”和惠立刻高兴起来,蹦跳着跟在两个兄长身后,丝毫不肯落人之后:“还说秋围也带着我去。”
    “你就没一件事儿不掺和的,”允祥轻轻揪了揪她的发辫,笑道:“仗着有你汗阿玛撑腰子,可没少折腾人吧。”
    “就是,前儿还整治了齐妃母宫里的一个奴才,”弘昼紧跟着告刁状:“闹得三哥好没脸。”
    允祥听了这话,方才还在笑的脸立马绷上了,和惠见势不好,赶紧往弘历和弘昼身后站,弘昼见惹了他生气,连忙护着和惠,干笑道:“王父,其实也不干四妹妹的事儿,那刁奴撞着了宫里一个常在,竟还敢大咧咧地走过去,四妹妹看着她太没规矩,才教训了她。”
    弘历也在一旁点头帮腔:“那宫女着实没有规矩,安常在虽然位分低,总也是宫里的主子。我们看到了,也就教训几句,并没有做不合规矩的事儿。”
    “后宫的事自有皇后管着,你一个小丫头,往后不许这么放肆,知道么?”允祥这才点点头,伸手把和惠抱了起来:“再这么胡闹惹事,你汗阿玛也饶不了你。”
    和惠犹未开口,弘昼却噗地一声哈哈笑起来:“王父,汗阿玛昨儿刚夸她做得对哩,连着皇额涅都说四妹妹大气聪慧,气度天成,果真是汗阿玛和王父调教出来的女儿。”
    他边说边笑,弘历在一旁也忍俊不禁,允祥再怎么也发作不起来,干咳一声转了话头,问弘历道:“你汗阿玛今儿精神可好?”
    “瞧着不错,不过还是嫌天儿热,”弘历正了正脸色,沉稳道:“原说来瞧我们骑射的,后来还是去了水榭歇觉。”
    允祥点点头,领着三人上马,又指导了几番骑射技巧,自己便下了马歇着。身边伺候的人赶忙递上冰帕,张罗起伞盖罗扇,直叫人觉得边上的温度都凉了一圈儿。几个孩子玩够了,便相携着过来,允祥扯过和惠,见她满额的汗,不由伸手接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就知道疯玩儿,改明儿该跟着你皇额涅学学规矩了。”
    说着又抬头瞧了瞧天色,打量着太阳还没下山,安排道:“元寿、天申,你们早些回去吧,这会儿地热重,待久了不舒坦。”
    弘历兄弟应一声带着和惠回去,允祥笑着送走他们,才朝尹继善问道:“部里有没有折子来?”
    尹继善摇头:“一直不曾有。”
    “哦,今儿倒真是清闲,”允祥微怔,翻身上马:“我去园子里走一趟,你先回去吧。”
    一脚刚进屋,苏培盛便迎了上来,允祥诧异道:“皇上还歇着?”
    “回殿下,皇上今儿歇得好,正巧事儿也不多,奴才便自作主张没按着时辰叫,”苏培盛笑呵呵地答话:“殿下这会儿过来有急事?”
    “那倒没有,”允祥一怔,摆手道:“歇了过久了也不好,这时辰该传晚膳了,你忙你的,我进去瞧瞧。”
    苏培盛哪里敢拦他,一应声便自去传膳,允祥进了屋,果见雍正靠在竹塌上歇着,眉眼之间颇为放松。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过得秋来冬又到,收拾书籍度残年”
    “老十三,这话说的不是朕吧?”雍正原也有些醒了,只一时躲懒不想动,没想到允祥竟在一旁念了这么一首歪诗,一时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朕虽不敢称圣明,好歹还算勤政吧,怎么就引得你拿这首打油诗来村了?”
    允祥也笑起来,一点调侃,三分认真:“要真这样做个纨绔子弟,不也省心么。”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雍正先是愣了愣,面上露出一点苦笑:“怎么?腻烦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总理事务大臣,想撒手不干了?”
    “四哥想到哪里去了?”允祥扣了他的手,听得出他问着这话心里是不轻松的:“只要您不嫌我办事糟糕,这宰辅的位置我可不肯让与旁的什么人。”
    雍正眼里一柔,面上却还兀自板着,拍开他的手:“少在这儿哄人,方才不是还想着要做个纨绔子弟么?”
    “纨绔子弟嘛,四哥也不是没有做过啊,”允祥知道他心里并不气,手一躲又贴了上去:“汗阿玛在的时候,咱们可是在扬州扮过好几十天游手好闲的富家子。”
    “那种事儿你都倒记得清楚,”雍正嗤笑,总算是放过了他:“这会儿可惦记不上那时候的日子了,我记得你那时候还没二十”
    “咱们皇子阿哥,都是十多岁就开始办差了嘛,”允祥不以为意,看着雍正笑:“那会儿有四哥带着我,我的差事办得可都是顶好的。”
    雍正只微微点头,叫了声“祥弟”,一时却没想到要和他说什么。任他贴在身边蹭着亲了一下,方才醒过神来,笑着推他:“干什么呢?快些起来。把折子都弄散了。”
    允祥笑着点头,扶好一边堆起来的折子,一眼瞥见最上面一份又是年羹尧荐举官员的折子,不由直皱眉:“他年大将军又举荐了哪一省的督抚道台?”
    “可不止是哪一省,你该问问如今川陕青海,有哪一处他不想着插手?”雍正无奈揉着额头:“你再看看底下那份。”
    允祥依言抽出下面一份,粗略看过,不由哭笑不得:“隆舅舅也想安插人进去哪?”
    “可不是么,在密折里拐着弯儿地把年羹尧比韩信,得亏他两头照应,又要说得含蓄飘忽,又要叫朕瞧出他的微言大义来,,,”雍正毫不庄重地勾了唇:“真真是不容易得很。”
    “那皇上怎么说?”
    “朕就直接跟他说,舅舅想好了要做萧何,朕却还没打算做高祖。”
    “噗,皇上,您”允祥忍不住喷笑出来:“您真这么跟他说啦?”
    “舅舅虽张扬些,到底是懂咱们的意思的,明儿朕把那道密折发还他,他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这会儿功夫,他不会傻得去跟年羹尧杠上,”雍正似笑非笑地指了指桌上的茶:“喝口水,我看你进来了到现在都还有些喘。”
    “没事儿,陪他们耍弄了一会子,倒觉得全身都舒坦了,”允祥还在看折子,随手端了被子就口,笑着应道:“元寿和天申的功夫练得挺有模样了,倒是咱们丫头咦,明前龙井?”
    “才尝出来哪?”雍正瞥了他一眼,笑道:“亏你平常还总惦记着,这会儿居然第一口还没能喝出来。”
    “什么时候送上来的?四哥可真抠,也不匀我些。莫不是专门留着好勾我巴巴地来蹭呢?”
    “天地良心,鄂尔泰前晌刚着人从江苏送来,后晌就让人送去你园子里了,”雍正抿着唇笑,显是对他这样的亲近玩笑极受用:“不过鄂尔泰也漏不了你那份儿,肯定另外让人送去你府里了。”
    “这样算起来臣岂不是两头得利,拿着大头了。”
    “正是,”雍正一点头,把一直压在手边的一道折子抽出来给他:“拿人手短么,所以这事儿你不能跟我计较。”
    见是自己的奏章,允祥不由大是奇怪,他的折子大部分时候是“总理事务王大臣”的名义递的,独自具名递的折子并不算多。相应的,他递的折子雍正很少有批驳回的。因此满腹疑惑地接了过来。
    雍正在一旁,干咳了一声才又道:“你也瞧见了,隆舅舅和年羹尧上赶着打对台呢,你再一掺和,这水不知得浑成什么样。”
    “皇上,臣哪儿是跟他们掺和,这几个人是真正可堪重用的,皇上让六部荐人,臣在户部”
    “行了行了,”雍正听得他正儿八经一声“皇上”一声“臣”的,不由无奈地摆手:“打住,我知道你护犊子,也知道他们几个都是好的,更知道你户部一茬赛一茬地出人才可你也得慢慢儿来啊,一下子把人全荐上来,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么多外任的实缺去?”
    允祥想想隆科多把持着吏部,雍正不能不卖他几分面子,再想想年羹尧把川陕当成自己的“领地”,更是难插进去人,再看雍正,眼里不由多了几分无奈,一点头歇了争取的心思:“得,反正他们在户部跟着我得罪了不少人,虱多不痒,也不在乎干多几天。”
    “老十三”
    “四哥,我知道你为难,”允祥把折子掖回自己袖中,还是捧了茶品着:“其实也不是我护犊子,实在是这几个身家背景都不如别人硬气,干的又多少是得罪人的活儿,我要不护着点,咱们京城里一干子勋贵们能把人给生吃了。您看咱们那时候是两个皇子干这事儿,还有人背后戳脊梁骨”
    “老十三,今时不同往日,朕没有汗阿玛那么多顾忌,你也尽可放开手去做,前头议了耗羡归公,接下去的摊丁入亩,不管旁人怎么说,朕都是要慢慢推行下去的。”
    允祥爽朗点头,应一声“知道”,与雍正相视一笑。他们几十年的默契,对彼此的想法和性子都是再了解不过。
    “对了,方才你说咱们丫头怎么了?”
    “咳,还说呢,她手上功夫瞧着比元寿和天申还精准呢,要不是吃了力气小的亏,指不定要把那两兄弟比下去,”提起女儿,允祥一脸欢喜,全然不同于刚才在校场的那张板得严肃的脸,乐道:“好一个厉害丫头。”
    雍正似乎也没有想到,惊奇道:“果真这么厉害?”
    “那是,她可是咱们家丫头,”允祥极快地点头:“不是我自夸,她这一手箭术比起我咳,比起咱们年轻的时候也差不离了。”
    “你那什么表情?变着法儿埋汰我是吧?”雍正听他半途拗回去改口,立刻听出了话中意,哼笑道:“知道你弓马娴熟不输年少的时候,成了吧?看来承德你也甭去了,反正骑□的很,干脆留下来替我看折子。”
    打从康熙六十一年秋围匆匆收场,木兰围场便再没开过。元年的时候忙着青海战事不必说,今年却是应该行围了。明面上虽还没定,兄弟君臣两人原本却是暗下里议好了让允祥出京散散的,允祥连几个弘历和惠等小的都没透风,只等到时候安排好了就出京。
    因此一听这话立刻没了戏谑的意思,讨饶道:“四哥,我哪儿是那个意思啊,这可真真是冤枉我了啊再说了,上马打天下,下了马还得治天下嘛,在这上头,哪儿有人能比得上四哥”
    雍正咳一声,抬眼瞥他:“昧着良心说好听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么说就是“放过”他这一条“口误”了,允祥笑着应一声,正赶着苏培盛送了晚膳来,便接手替两人布了膳。说了一会儿话,才从两边园子相通的门里回了自己园子去。
    雍正笑着送走他,才朝苏培盛道:“他今儿用的不多,怕是带那几个小的累着了,你明天记得叫刘声芳去看看。”
    “是,”苏培盛笑着应一声,见他心情好,便接口道:“奴才瞧着殿下精神是极好的,想是真的在城里闷久了,盼着出去松泛筋骨呢。”
    “他哪儿就能有那么急不可耐,那是做着样子哄朕乐呢,”雍正听他这么说,不由摇头笑起来:“你不知道,他这两年身子总也不曾全好过,再说部里事多,他就算出去了,心里头也放心不下京里的事儿做那个巴巴的样子,一半是瞧着朕气闷想叫朕瞧了欢喜一点,小半么,是替那几个小的高兴,再剩下那一小半儿,才是他自己的心思呢。”
    “殿下这心思,也只有主子能瞧这样明白,奴才愚钝,瞧着就没那么多道理,”苏培盛抿着唇直笑,轻声道:“主子和殿下的情分,真是谁也比不了”
    雍正指指桌上空了的茶盏,面上却是十分自得:“添上吧,这茶泡久了就散了味,趁着这会儿味道还在,再续一些。”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弘历兄弟从得知可以跟着允祥去承德起就没一刻消停,等一行人迤迤逦逦出了京,更是掩不住兴奋劲儿。
    “王父,这一回您可一定得让我们开开眼”
    “十三叔,这回咱们能在外面待多久?”
    “阿玛,您给我寻匹大点儿的马吧,我又不是不会骑马”
    允祥从车上下来,一边啼笑皆非地摇头:“你们几个别这么冒冒失失的,一会儿叫人家蒙古王公看了,不知以为皇上平日里怎么拘着你们了呢,一出了京就没个正形继善,过会儿你陪着四公主挑匹好马去。”
    “王父,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和四哥保准不给您丢脸,这会儿您就先许我们松快些呗。”
    弘昼笑嘻嘻地溜须拍马,允祥乍听他一声“四哥”不由愣了愣,想起弘历正是行四,只是他们俩年龄靠得近,平日里便不怎么听到弘昼这么喊。
    “你们几个,要玩儿也让侍卫跟着,自己小心点,”既出了门,允祥也不愿太拘着他们,一挥手放了行:“行了,去吧。”
    “王父,前面马中堂请您的钧旨,”尹继善刚取来京中急件,便听得弘昌趋前了在说话:“是不是派两队侍卫跟着四阿哥五阿哥和三妹妹?”
    “这边上都是旗下包衣的住处,不用那么大张旗鼓的,有一二十个侍卫跟着就行了,”允祥摆手,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改口道:“你去点二十个侍卫,跟过去护着些。”
    弘昌轻快地应一声上马离开,尹继善见允祥似有所思,也就敛了声立在一旁候着,并不多话。允祥却兀自朝他笑了笑:“都是耐不住的性子”
    弘历弘昌等人虽小,却也都是主子,尹继善因此并不接话,只躬身递上京中发来的要件。允祥接了慢慢看,挑着几份要紧的立刻说了章程,让他拟好了发还。
    “王父,王父!”
    刚说了几件,弘昼的声音却老远地传过来,先还离得远,喊了两声之后人却已经纵马到了近前,一骨碌翻身从马上跳下来,急道:“四妹妹挑的马儿尥蹶子,几个人都没、没按住,您、哎、王父”
    允祥一听是和惠骑的马出了事,只觉得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哪里还顾得上听他分说,跳下车拉过一匹马便翻了上去。弘昼见状又惊又急,只得跺跺脚跳上马跟过去。
    “王爷”
    允祥一下马便看到和惠在马上颠着,死死抓着缰绳的样子,幸而马场四周围死,那马儿即使是尥蹶子也并不能跑出去。边上侍卫围成了一圈,手里捏着套马索的也有不少,却都不敢上前。见了他来各个都吓得要请罪。
    “怎么回事?!”允祥一颗心悬得老高,随着女儿在马上颠来颠去的动作上上下下,呵斥道:“你们缺了手脚还是缺了脑子?还不快把马停下!”
    “叔王,这会儿没、没法子上去,”众人都噤若寒蝉,弘历攥着拳勉强接了一句,说明道:“要是用套马索或是绊马绳,恐怕马倒下来的时候会伤着四妹妹”
    允祥如何不知其中麻烦,实在也是一时气急,咬着牙吸了口气,正看到和惠俯□抱着马脖子,心里一急,忙道:“和惠,别怕,抱紧了别乱动。”
    弘昼这会儿也跟了过来,急得直搓手,正要再让人多叫些侍卫过来,却听得边上一阵惊呼,竟是允祥亲自站到了最靠近马厩的那一圈侍卫前面。一惊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惊叫道:“王父!”
    一声惊呼还未落地,允祥已经趁着惊马跑近的那一刻利落地翻到了马背上。一众侍卫各个目瞪口呆,最先反应过来的更是吓破了胆,任谁都知道这位怡王爷不仅仅是宗室王爷,还是是皇帝的心腹肱骨,擎天之臣。要是在这儿有一点半点的闪失,恐怕他们这些在场的侍卫一个都别想活命了。
    和惠原先还撑着不敢哭,只按照旁人教的尽量控制着惊马。一落进允祥的怀里却再也忍不住害怕,眼泪已经挂了满脸。被允祥喝了一声“不许哭”,才又勉强忍住。
    允祥手上安抚着惊马,一手抱紧了和惠,本已做好了抱着她一起掉下马的准备,幸而身下的马疯跑了这许多时候,似乎也是累了,颠了几圈之后竟慢慢缓下了速度。
    周遭的侍卫都是大喜,顺势制住马匹,把两人迎下马来。允祥面上犹自苍白,额上更是层层细汗,手里不自觉地抱紧了和惠,边上几个侍卫要来接,都被他罗刹一般的模样吓退了。和惠也吓得不轻,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连刚才的哽咽声都吞了回去。
    允祥面色铁青地把她抱回帐中,朝尹继善说了一句“叫马尔赛进来”,便不再开口。跟进来的弘历弘昼两兄弟听他口气冷森森的都觉得不妙,虽有心帮和惠求个情,这会儿却都不敢开口。
    “阿、阿玛”到底还是和惠先忍不住,极小心地扯了扯允祥的衣袖:“阿玛,是我不对,不该不听你的话”
    允祥虽紧紧抱着她,手臂却还是止不住地发颤,看得两兄弟和刚进门的马尔赛心惊不已。和惠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乖巧地伏在他怀里不敢再多话。
    “马中堂,这是怎么回事?”
    “是,回、回王爷的话,四公主挑的那匹马本是挑出来备着和蒙古王公比试用的”马尔赛讷讷道:“王爷恕罪,奴才疏忽了,没有把那几匹马额外圈出去”
    “混账咳、你,”允祥掩口咳了一阵,这才稍稍缓过来,厉声道:“今日倘有一点疏失,你纵有几条性命也担待不起!平日里瞧你是个明白人,做起事来怎这般没分寸,简直是糊涂透顶!”
    “是,奴才糊涂,奴才”
    “叔王这事儿我和五弟也有错,您”弘昼见马尔赛不停磕头,吓得六神无主,心下觉得似有不妥,马尔赛再怎么说也是侍卫统领,又是图海的嫡孙。这儿还当着一干下人的面,被怡亲王严词训斥,叫人看了难免要有想法,因而凑上前低声道:“十三叔,且看着四妹妹没事儿的份儿,就”
    允祥冷冷哼了一声,见和惠在自己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才终于能切实地感觉到方才的事已然过去了。一手按紧了和惠,一边点了点头:“你先起来。去把外头拾掇一下。”
    弘历和弘昼这才松下一口气,瞧着和惠求救的眼神表示“无能为力”,躬身一行礼,一左一右夹着马尔赛出去了。和惠犹自揪着允祥的衣袖,低了声音嗫嚅道:“阿玛”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允祥沉声低喝,握紧了她的肩:“你才多大能耐就敢一个人纵马,活得不耐烦了嫌命长还是怎样?!你知不知道你阿玛你汗阿玛要是知道了”
    “阿玛阿玛您不要生气”和惠原先还畏畏缩缩的,这一会儿竟听得他话里带了哭音,立刻乖巧地抬起了头,搬出最疼爱自己的雍正帝来讨饶:“汗阿玛最疼我了,肯定不会生我的气”
    “你这疯丫头成心的要吓死我们才甘心是吧!”允祥被她讨巧的话弄得气不得笑不得,翻过她在她屁股上揍了两下:“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汗阿玛能急疯了,你知不知道,啊?”
    “呜,阿玛”
    “还知道疼啊,没头没脑往马上爬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允祥被她的呜咽声弄得有点心软,又不得不硬起心肠怒斥:“再这么胡闹等明儿天一亮就让人把你送回京去!”
    尹继善在车外站了一会儿,觉得这时候进去也不是,走开也不是。想着平日里端肃自持威风八面的怡王爷教训起女儿来却也是一副气急败坏哭笑不得的场面,不由掩了唇莞尔。好容易等和惠的声音低下去,才低咳一声,禀道:“王爷,信使见了方才的事儿,问您的意思,看怎么回禀皇上”
    “这事儿先不必奏给皇上知道,一会儿我自己呈折子和皇上说”尹继善只听得允祥的声音先传出来,继而眼前一闪,就见他掀开帘子径自走出来,手上却还抱着半梦半醒的和惠:“只说一切都好就是了。”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出了惊马的事,几个孩子瞧着允祥面色不善,总算是消停了许多。端出皇子阿哥的身份,像模像样地和前来迎驾的几个蒙古王公指点谈笑。
    允祥见弘历弘昼兄弟处事得当,也颇为安慰,只还因为和惠的事绷着精神,罚了她禁足抄书,再不许她离了视线范围。和惠见缠着赖着也改不了他的意思,只得嘟着嘴乖乖待着。弘历兄弟倒是会自觉地给她带些新奇的东西回来。
    “四哥哥,五哥哥,一会儿帮我和王父求个情吧”
    “这”雍正自己子女不多,弘历等几人和允祥家的阿哥格格们都不见外,加之和惠是自小长在雍王府里的,弘历弘昼和她在情分上更是和嫡亲兄妹一般,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自然有点舍不得,可想想允祥那日阴沉的脸,又不敢轻易应了这差事。
    弘历还在犹豫,弘昼为难了一会儿却眨了眨眼:“哎,四哥,我瞧着方才王父接了汗阿玛批复的折子就兴致极好,定是京里有什么好事,咱们等王父一会儿写请安折的时候给四妹妹提一句,说不定就准了。”
    “偏你眼力尖,什么都瞧到了,”弘历戏谑一句,也点了点头:“一会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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