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训斥完温哲茂,才又压低了声音,冷沉地劝告:“回去安抚好李定山,让三卫的人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去。朕可以当不知晓这一切,你还是那个民心所向的肃王殿下。”
    温哲茂认真地同皇帝对视着,好似在权衡利弊。
    皇帝走下高位,慈爱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耐心地等着他点头,伸手扣着他的肩,强调着:“出了玉淑殿,私通后妃也好,暗害小六也罢,甚至你想谋杀朕,想起兵造反,这一切大逆不道,没有证据,就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哈……”
    皇帝的面色严肃认真,却叫温哲茂绷不住地嗤笑出声。
    在皇帝黑沉的面色里,温哲茂笑了开去:“父皇,我不是六岁时那个天真的傻子了。”
    “当年您承诺却没能做到的事,如今,我会亲自拿回来。”
    温哲茂微笑着,对于皇帝收紧扣着自己肩膀的手带来的痛楚仿若无知无觉,“就是我得不到这江山,也绝不会便宜了老三。”
    “其实,比起坐这江山……”
    温哲茂的语调一顿,笑容忽地变得纯善,“我更不想让您如意。”
    “混账!”
    皇帝怒极,扬手就是一巴掌。
    温哲茂被这一巴掌扇得一个趔趄。
    站稳脚,温哲茂抬手擦了嘴边溢出来的血,眼眸再没有一丝温度:“没用的,就算您现在杀了我,李定山这头狼既然已经被放了出来,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皇帝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揪住温哲茂的衣襟将人提到身前质问:“为什么?难道你就非要毁了这武安江山?毁了温家累世的基业?!”
    “是!”
    温哲茂恨声肯定着皇帝的质问,冷眸盯着皇帝,双眼猩红,“我就是要毁了你最在乎的东西,叫你尝尝失去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看着温哲茂眼中的疯狂,皇帝仿佛头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为什么?”
    皇帝一字一顿地追问。
    温哲茂眼底划过一抹柔光,顿时让皇帝的心沉入谷底,继而怒火狂涌:“就为了那个女人?!”
    “是,就为了你下令处死的惜柳。”
    温哲茂顶着皇帝将要喷出火来般的眼神,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当念到惜柳名字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柔,“当年被你撵出宫去,若非惜柳护着,教我如何生存,我早就死了。”
    “而你……”
    “为了不得罪皇后,引起许相逢的不满,在我当年落水后,任由人诬蔑惜柳,将她活活杖毙!”
    说到此,温哲茂的眼神陡然间凶狠起来,挣开皇帝攥着他衣襟的手,居高临下地逼视,“我是为了惜柳,也不只是为了惜柳。我母妃,惜柳,我的贴身内侍怀安,佛安寺中待我如亲子的智如师父、待我如兄弟的慧明……每一个对我好的人,每一个我所珍视的人,都因你而死!”
    在温哲茂的步步紧逼之下,皇帝却寸步不让:“在君弱臣强的朝政下,想要成为帝王,就不该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你的软肋。”
    “狗屁的帝王!”
    温哲茂龇牙骂道,“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算个屁的王!”
    “放肆!”
    皇帝又是一巴掌。
    然而这次温哲茂却攥住了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你就是个懦夫。”
    皇帝反手就是一巴掌,速度之快让温哲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力气之大让他瞬间就被扇翻在地。
    这一刻,趴在地上,温哲茂才想起来,皇帝惯用的并不是平常用得最多的右手,而是很少动用的左手。
    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曾上过战场,一手左手锤舞起来有千钧之力,无人能敌。
    只因左手握惯了重锤,拿笔写字总控制不好力度,才改练了右手。
    巨力糊在脸上,满耳满脑都是嗡鸣。
    恍惚间,他好似听见皇帝说了句什么,模糊的视线看着皇帝走出玉淑殿。
    温哲茂伸手,想去抓皇帝的衣角,却只是徒劳地在地上缓慢地拖行了两步。
    皇帝最后一巴掌用了死力气。
    他该庆幸皇帝被雪石粉败坏了身体,气力不如从前,才没让他被这一巴掌取了性命。
    望着皇帝走出玉淑殿,殿门开合,温哲茂不甘地攥紧了手,眼中最后一点光也消散了。
    玉淑殿外候着安宁,见皇帝出来,立马见礼。
    “找邱禾来,别让那孽子死了。”
    皇帝黑沉着脸吩咐,负在身后的左手微微颤抖。
    他确实被温哲茂气狠了,下手没留一点力。
    安宁急忙忙地去吩咐安贵找人,皇帝望一眼玉淑殿大门,眼中挣扎了片刻,终是愤愤一拂袖,离开了望春宫。
    自此,温哲茂的禁足地,从肃王府改为了玉淑殿。
    然而,就算温哲茂被软禁,李定山也并没有安分。
    连同先前被温哲茂的人控制着的官员,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多一个温哲茂,还是少一个温哲茂,对这个计划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派去围捕李定山的羽林军也扑了空。
    李定山连同他手下的三万兵马,在康都城外绝对安全的地带扎了营。
    城中为温哲茂所控制的宿卫军也顷刻间消声觅迹,没人知道他们的动向。
    皇帝下令调动襄牙卫、赤旗卫加急赴京,却在半路被龙牙卫、天枢卫拦下。
    除却守护皇宫的羽林军不可调动,平日里只为协助京兆府办案毫无对战经验的京军,也被调动了起来,同剩余的宿卫军一道,把守康都各个方向。
    晏清带回京的两千余晏家军也被紧急征召,打散分编入宿卫军、京军之中,作为协调各方作战的指挥层。
    守卫直面李定山大军的南城门的京军、宿卫军等,更是由晏清亲自操练指挥。
    当温哲茂知晓这个消息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放眼偌大的康都城,数十武将,却没几个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更别提像晏清这样常年镇守边疆前线出生入死四五年的。
    这些京里的高官少爷们,锦衣玉食,学着花拳绣腿,会纸上谈兵,连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都不如!
    温哲茂躺在玉淑殿的大殿中央,望着弧形的殿顶,雕花刻画的房梁横七竖八摆着,就像是一个巨型鸟笼的顶。
    这玉淑殿,这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康都城,就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子。
    无数人困在其中,挣扎着求活,他也不例外。
    现在,这个笼子,多了一个随时可能被打开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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