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侧了头避开,却原来是小四的拳头。石小四怒气冲天,挥拳直冲司擅面门而来,看架势是要好好修理这个不把自己主子放在眼里的侍卫,嘴里还大声骂着:“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主子昨日还给你画了像,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忍你半天了,你个无耻混蛋,让你知道知道恩将仇报的下场!”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司擅左躲右闪,只管招架并不还手,一面还要注意看高凌有没有乘机擅闯书房。台阶狭小,昨夜积的雪又结成了冰,极其湿滑,一个疏忽,被小四一拳打中面颊,顿时鼻血长流。小四却还不肯罢休,欺身再上,高凌大喝一声:“住手!”于此同时,书房门从里面开了,袁峥飞身而出,一脚狠狠蹬在小四背上,踢得小四飞出去老远,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才停止,仆倒不动了。安疆王怒容满面,大步上前正欲再被补上一脚,却被司擅急急抱住:“王爷息怒,小四他护主心切,不是故意的……”
    高凌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一愣,醒过神来匆匆跑去小四身边,用力扶起他的身子,只见小四面色惨白如纸,嘴角竟渗出血丝来,可见这一脚的力道。高凌心疼得纠成一团,扶了小四慢慢站起身来,抬头怒视袁峥。只听袁峥冷哼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真以为司擅打不过你?他浴血杀敌的时候,你还窝在你娘怀里撒娇!实话告诉你,本王麾下五虎将,论武艺,司擅排名第三!他要不是让着你,三招之内你就得趴下!不自量力的东西!”
    小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弯腰咳嗽,又吐出一口血沫来。高凌再维持不住面上的淡然,打断袁峥的话头:“袁峥!你不要太过份!你不待见我,尽管冲我来,别拿小四出气!”
    “哟嗬,终于忍不住了?”袁峥一脸欠扁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眼神却似雪般冰寒:“还敢叫我名讳?”冲高凌走来。
    13、第 13 章
    “王爷,殿下不是有意的,石侍卫以后也一定不会了,您就饶了他初犯吧。”司擅死死抱住他,无论如何就是不松手,“王爷,您要让属下无地自容么?”
    袁峥终于站住:“看在司侍卫的面上,我今天饶了你们,再有下次,哼哼!”
    高凌额头青筋蹦起:“敢问王爷,司擅身为王府侍卫,竟敢质疑我的话,罔顾主仆身份强行拦阻我入书房,该当何罪?”
    袁峥怒极反笑:“好一个铁嘴钢牙的十殿下,既如此,我今天就让你明白明白,免得你们把忠孝信悌礼义廉耻挂在嘴上踩在脚底!论公,我娘是一品诰命夫人,你母妃是二品贵妃;我是亲王,你是郡王;我大权在握,你恩宠不显;论私,我是夫你是妻,三从四德总知道吧;另外,司擅是四品副将,石小四只是六品御前侍卫,司擅听我的命令行事,何罪之有!殿下,这上下尊卑还要本王再教你吗?”
    袁峥的话听似字字在理,却处处避谈君臣大义,高凌自然听出来了,却忍着不去戳穿他,身旁的石小四却忍不住:“王爷你怎么不讲三纲五常……唔……”话未说完被高凌一把捂住嘴,狠狠地瞪他一眼,让他闭嘴,然后深呼吸一口冷空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王爷,我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对我如此防范,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心平气和好好谈谈可不可以?”
    “我现在没空,你且牙尖嘴利着,等过几天,我自会让你无话可说!”说完回转书房,“砰”地一声重重甩上房门。
    看着狠狠摔上的书房门,高凌变得面色铁青,紧握着双拳,往前冲了两步却又停住,瞪着紧闭的门深深呼吸,闭上眼调整一下情绪,然后回身扶住满头冷汗的小四,一言不发地往翠竹轩走去司擅紧赶着走上前:“殿下,我来扶他。”却被小四推开了手。司擅讪讪地,很是尴尬。只得跟在两人后面。
    进屋,司擅垂手站立一边,高凌让小四脱了上衣查看伤势,只见后背已是一大片於青,幸好没伤到脊椎。司擅去自己房间取了一瓶药油来,看小四毫不领情,只得说:“石侍卫,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不让我帮你擦药,难道还要让你主子亲自替你疗伤?”
    石小四只得恨恨地将背部转向他,任司擅弓着马步在自己背后擦药按摩,直痛得呲牙裂嘴。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於青化开,大冬天的,司擅已是一头热汗淋漓了。待净了手,却有一条热毛巾送到眼前,司擅抬头一看,竟是高凌。只见高凌面色如常,好似全然忘了刚才袁峥对他的羞辱。
    “多谢殿下。”
    高凌淡淡一笑:“司侍卫,把鼻血擦擦吧。小四他不懂事,你救了他,我代他道谢了。”
    “殿下不必客气,石侍卫也是护主心切。”
    “我刚才在王爷面前指责你以下犯上,实在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司擅急急跪下:“殿下切莫如此,属下担当不起。只是今后,还请殿下不要檀闯书房……”
    “我知道了,你快起来。”伸手相扶。
    司擅起身,偷眼看高凌,发现他并没有生气的迹象,悄悄松了一口气。暗想,这主子比王爷可好伺候多了,若两人以后真能和睦相处,那才是我的福气。
    高凌赶小四回侍卫房,小四一脸的不放心,拿眼横司擅,直到高凌说:“一身药油味,熏得我难受,去自己屋里趴着。”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看着小四的身影消失,高凌请司擅坐,司擅却道:“殿下,您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
    “司侍卫果然爽快。我想知道的是,王爷他……是否有喜欢的人了?”
    看着高凌难得有些紧张的神色,司擅老老实实回答:“回殿下,王爷十二岁起便跟着老王爷浴血沙场,一年也没几天能过上平安的日子,如今战事终于了结,却是立即便回京述职的。”
    “噢。”高凌暗地松了一口气,“那么请司侍卫替我转告王爷,我想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谈,今日就在翠竹轩恭候。”
    “是。属下过会儿就去禀告王爷。”高凌点头,这事儿急不得,心平气和了说话才不会再起冲突。
    吃过午饭,高凌铺了文房四宝练字,司擅去了书房,敲门:“王爷,属下求见。”
    里头袁峥的声音沙哑,饱含着怒意:“进来!”
    司擅一进门就吓了一跳,一个貌似香料商人打扮的汉子一脸悲愤地肃立在一旁,袁峥站在敞开的窗前,正在烦燥地撕扯自己领口,任寒风卷着雪花落在自己脸上身上,面上表情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奈。
    “王爷,又出什么事了?”认出那个行商是岳崧手下的人所改扮,司擅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西疆那边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岳崧和三三派人送信来,半路上被一伙蒙面人打劫,不要金银只搜信件,他们人多,武艺又高,信使临死前把信扯碎吞进了肚子,却被砍了脑袋剖了肚腹!”袁峥越说火越大,一拳猛地砸在窗框上,立刻裂开了一道缝,鲜血却也从手掌边缘渗出。“幸好岳崧留了一手,共派出三路人马分批送信,如今只有这最后一路能到达,算日子,另一路看来也凶多吉少了。”
    司擅脸色也变了,他挥手让信使下去洗漱吃饭,并嘱咐千万不要让老夫人知道。信使应了,自去休息。
    司擅取了干净的布要给袁峥包扎手,被烦燥地甩开,只得自己取了信细看。这是一封用密码写成的信,没受过专门训练是无法看懂的。信的内容除了恭贺王爷大婚外,报说今年西疆的雪特别大,好多地方都成灾了,小王爷处理政事很有一套,作主开仓放赈之类的做得甚得人心,并有沈捷廷参赞,望王爷不必挂心那边政务;军务上有岳崧孙贺坐镇,还算平安;林阿根尚未有消息;望王爷和老王妃身在京城,安危之事千万小心为上;最后写道,有人乘小王爷微服查看灾情之时,想要暗杀或绑架小王爷,幸亏陪同而去的侍卫警惕性高,杀退强盗并抓了一个活口,只可惜那俘虏咬舌自尽了……司擅看得触目惊心,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正庆幸时,却听袁峥问:“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
    “属下……属下来给殿下取本书看。”司擅衡量了一下现在袁峥的心情,决定暂时不转达高凌意愿的好。
    “什么书?”
    “……《资治通鉴》。”司擅想,这书总没错吧。
    “你自己找。”
    司擅埋头在书架上一排排地找,身后袁峥问:“高凌现在怎么样,他说了些什么?”
    “回王爷,他一句抱怨也没有,还让我不要把上午的事放在心上。”
    “脾气竟然好到这种程度?”袁峥沉思着踱了两步,“忍人所不能,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爷,以属下看来,殿下只是想与你好好相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也未必有份参与。”
    “司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没有真凭实据,我岂会为难他,毕竟我们小时候相处得还不错,太子和我也是舍命之交。”
    “什么证据?”司擅停止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向自己主子。
    袁峥没回答,自顾说道:“等姓李的押到,若真的冤枉了高凌,我自会负荆请罪,否则,就别怪我铁石心肠了!”这话说得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司擅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赶紧拿了书告退。
    高凌坐在窗前无聊地翻着书,眼睛却茫然地不知望在哪里。司擅自书房回来后对自己的态度似又疏远了一些,根本不提袁峥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年底了,各部都十分忙碌,父皇给了自己十天婚假,难道这十天除了被冷言冷语地讽刺挖苦,就是这么无聊虚度?
    正想起来再去书房碰碰运气,门房来报:“府门外有一姓陈的男子求见,他自称是殿下的表哥。高凌喜出望外:“陈铿来了,快让他进来。”
    家丁把陈铿引入翠竹轩。陈铿边走边打量四下景物,不时点着头发出“恩,大气,简洁”之类的赞叹。 待见了高凌,正要曲膝行礼,被一把搂住:“表哥,自家人讲什么劳什子规矩,快坐下。”亲手倒茶给他。
    “殿下……”
    “殿什么下啊,就我们两人,叫名字不就行了。”
    “你一个人?王爷不在?我还没拜见王爷呢。”
    “他有事在忙。”
    “噢,你倒悠闲。”
    陈铿顺势站好,打量屋内的摆设,待看到挂着的高凌的墨迹,促狭地一笑,露出两个深深地梨涡:“你听说没,昨天三公主吃了王爷的排头,有气没处撒,回府后把两个陪嫁宫女各抽了一顿赶出府,还把三驸马挠了个满脸开花跪了半夜的搓衣板,今天三驸马上朝连脑袋都不敢抬,走路都拿袖子遮着脸,皇上问他怎么了,他说猫挠的,哈哈哈哈,王爷可真历害,我服了。”
    高凌也笑,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陈铿发现他情绪不高,不由纳闷:“你怎么了?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给你把把脉。”说着去抓高凌的手腕。
    高凌缩回手:“表哥,我没事,姨父姨母好吗?”
    “他们吃得下睡得着,好得很。倒是你,有什么事别都自己一个人扛,你有什么难处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我真的没事,可能一下子离了宫里还不习惯。”
    陈铿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你说谎。宫里头有什么好,整日担心吊胆地,离开才舒服呢。我听说婚礼上王爷给你难堪了,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没有的事,你别听人乱嚼舌根。你不相信王爷,还不相信我吗?”
    陈铿半信半疑地看看他,又扫一眼远远站着的司擅,问道:“小四呢?怎么不见他?”
    “我派他出去办点事儿,不在府中……”
    “噢……”
    正说着,石小四跌跌撞撞进来了:“主子。表公子,我听见你的大嗓门了。”
    14、第 14 章
    陈铿越发狐疑:“你不是办事去了吗?”这回轮到高凌尴尬了。石小四则一脸地莫名其妙。陈铿吸吸鼻子:“哪来的药油味儿?小四你受伤了?来来,我看看。”
    高凌拦住他:“知道你医术高,也别来这儿卖弄。我早上和他对练,失手了……”
    陈铿装出一脸悲愤地搓搓手:“哥哥我好不容易有一样比你擅长,你还不让表现表现,嫉妒啊!”逗得几人全都笑了。
    平日闹惯了,石小四老实不客气地问:“表公子,你有没带吃的东西来?”
    “你想吃什么?自个儿买去。堂堂亲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啊,还来我一个穷光蛋这儿搜刮。”忽然想到什么,“高凌,你是不是胃病犯了?”
    小四抢着答:“昨儿犯得挺历害……”被高凌狠瞪一眼后,嗫嚅着:“……今天没事了。”
    这回陈铿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高凌的手腕子就给他号脉,眉头越皱越紧:“十殿下,你是不是把大夫的话都忘到脑后去了,胃病是靠平日养的,你不注意日常饮食,神仙也治不好你!”
    “我知道了。以后注意就是。”高凌一脸地知错就改,赶紧转换话题,“表哥,我这段日子想好好休息休息,户部的帐还没清完,先不用管,你帮我注意着吏部人事调动,有什么风声,马上通知我,我好早做准备。顺便注意一下兵部,为秦家效力的人多,不可大意。”
    “我知道,这还用你说。你休假,姓高的借机把手伸长了,在吏部里横着走,侍郎们都有怨不敢言,盼着你回去呢。”
    “让他横去,正好看清下面的人心。反正我再过六天也就要上朝了。”
    “我就知道你这样想。”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又谈了些趣事,正说笑间,房门被“砰”一声推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袁峥大步进来,冷冷地盯着他们。高凌赶紧招呼陈铿:“表哥,你不是想见王爷么?这就是。”
    陈铿弯腰施礼:“陈铿参见王爷……”袁峥不理他,只看着高凌:“谁让他进来的?我安疆王府是随便出入的地方吗?”
    “王爷,陈铿是我表哥,不是外人。”
    “是不是外人是你说了算的吗?”口气冷得像结了冰,一指陈铿,“你给我出去!”。高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万分。
    陈铿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王爷不必为难殿下,小人这就走!”说完也不管他二人的反应,转身就走,气得直喘粗气。待一路急步出了府门,狠狠一脚踢在门口石狮子上,痛得呲牙裂嘴,一瘸一拐地离开。
    翠竹轩。
    高凌连叫几声“表哥,表哥……”陈铿头也不回,高凌欲追出去,被袁峥伸手挡住:“给我站住,我允许你出去了吗?”
    高凌气得满脸通红:“王爷,陈铿是我阿姨的儿子,他凭什么不能来王府?我连见亲人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要抢你东西的公主殿下还是你亲姐姐呢,你想见她吗?”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告诉你,以前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如今在这个府里,你没有反抗我的权力!也没有作主的权力!”
    “你凭什么不讲理?”
    “跟你们皇家的人有理好讲吗?想在王府作主?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完甩了袖子就走,留下高凌气得肝疼,一掌推开来扶自己的小四,怒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以后我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出去!”
    石小四委委屈屈地走了。
    这一天,袁峥又是睡在书房,不曾再露面,第二天,还是人影全无。高凌实在不甘心被冤枉,亲手泡了茶,用棉套子裹了茶壶送去书房。终于被允许进了“禁地”,袁峥埋头案牍,并不理会他。高凌几次想挑起话头,都被一句“我很忙,你别打扰我,想看书自己去书架找”打断。
    看着高凌落寞的背影低头离开,袁峥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次涌起,却被昨日在新房门口听到的表兄弟对话生生压下:已经成了我的王妃,却还想着两部的权力交接,高凌,你真的放不下野心么?
    喝一口高凌送来的香茗,茶香入脾,比自己早已习惯喝的冷茶舒服多了。一壶茶喝干,正欲起身去看看高凌在干什么,心腹来报:“王爷,张泯押到。”
    冬雪初霁,阳光透过云层暖暖地照着,让人精神一振。高凌让人搬了琴凳去府中花园,花园里还有一个不算小的人工湖,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如果是夏天,坐在湖心亭上,四面凉风袭袭,湖边垂柳依依,湖中红莲映日,锦鲤争食,鸳鸯于飞,定是美不胜收,可惜现在一片萧条。王府之前少有人住,下人修剪得也不勤,逞了一片颓相。高凌拿了剪子除去一些难看的枯枝败藤,净了手坐下开始弹他心爱的古琴。铁太傅说过,心思难安的时候,可以借琴声宣泄,比找个人诉说要安全得多。
    一直很忙碌,好久没有操琴了,前一次抚琴还是在几个月前,收到西疆发来的六百里加急捷报后,掩不住狂喜的心情才弹了半天。如今人在王府,却再无丝毫喜悦。
    不曾想好弹奏哪首,高凌漫无目的地在琴弦上轻抹,低沉单调的音鸣让烦燥的心思稍稍沉淀了一些。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裤腿上抓挠,低头一看,原来是袁母养的那只白色波斯猫,两只前爪正抱着自己的裤腿,两条后腿直立着,脑袋在上边蹭啊蹭地,居然一点也不怕生人,想必是平时被人宠惯了。高凌弯腰把它抱在臂弯,摸摸着它背上鲜艳的红桃心图案,给它顺毛。那猫倒也实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被摸得适意了,便发出“咪呜”一声,喉头还有咕噜咕噜的动静,半眯着眼睛,粉红色的小舌头不时伸出来舔舔鼻子尖。过了许久,红桃猫似乎享受够了,伸出一只爪子轻拍琴头,抬头对着高凌“喵”了一声。高凌失笑:“小东西,你也想听我弹琴?”
    红桃猫干脆地跳下地,在一旁蹲好,竖起耳朵以实际行动作出表示:我在聆听。
    高凌轻轻一笑,双手抚上五弦。古琴音质上佳,音色松透不散韵味悠长,铮铮琴音直上云宵。
    一曲《关山月》,音韵刚健而质朴,气魄宏大,琴音古朴苍茫,曲情刚健而严峻,直抒壮士情怀,极富浓厚的北地音乐风味,令闻者如置身边关塞外。弹及半阙,忽有一女声随乐而唱:“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乐止声歇,余音袅袅,令人回味无穷。高凌转头望去,却是袁母身边侍女悠然。
    悠然敛衽为礼:“参见殿下。殿下琴声高妙,奴婢一时忘情,冒犯了。”
    “悠然姑娘不必多礼,你来此,可是老夫人唤我?”
    “听司侍卫说,殿下身子不爽,老夫人命奴婢送一些自制的小点心来给您尝尝,已经送入翠竹轩,不料这红桃猫儿却跑得不见了,奴婢一路寻来,有幸听闻殿下琴技,一时忍不住唱了几句,倒叫殿下见笑了。”
    “多谢老夫人,也有劳姑娘了。”
    “奴婢不敢当。”
    “姑娘客气了,你唱得真好,声情并茂,读过书吧?”
    “您过奖了。幼时家父曾为奴婢请过私塾先生,识得几个字,后来家道中落,流离失所,幸得老夫人抬爱,才留在王府侍候。”
    “原来如此。”高凌不想再提别人的伤心事,转而问到:“今日正闲,姑娘想听什么曲子?小生愿意弹奏一曲,以谢前日解围之情。”
    “殿下何曾有过尴尬,奴婢也不曾做过什么,不过若能听殿下弹上一曲《十面埋伏》,却是奴婢天大的福气。”悠然并不客气,怕高凌自认为欠了人情耿耿于怀,于是干脆说了愿望。
    点点头,再次抚上琴弦。高凌想到幼时记忆中那个人如神般从天而降,救自己于狼吻下的惊险场景,忘情而奏。琴声铿锵,朔气金柝,寒光铁衣的将军提枪上阵;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厮杀场景跃然眼前,直听得悠然神情激动,犹如置身沙场。两人皆未查觉花园拱门旁大树后有一片织锦袍角被寒风刮起。红桃猫却发现了,“喵”地一声窜上琴桌,打断了琴音,也唤回了高凌和悠然两人飘然的思绪。
    15、第 15 章
    琴声被打断,悠然歉然道:“红桃顽皮,扰了雅兴,还请殿下不要见怪。”说着把猫儿搂入怀中,轻轻抚摸。
    高凌并不以为然:“没关系,姑娘似乎很喜欢这曲子?”
    “是。西疆连年战乱不断,却也英雄辈出,奴婢实在敬佩得紧,也就对这类曲子感同身受了。”
    “在姑娘看来,都有哪些个值得称为英雄?”
    “不论文武,能为国效力,救民于水火的都是奴婢敬佩的英雄。”
    “说得好!”高凌抚掌,“姑娘真性情,高凌佩服。”
    “殿下谬赞了,在奴婢看来,王爷才是最大的英雄。年轻有为,忠孝双全,有情有义,奴婢敬仰得紧。”
    高凌淡淡一笑:“我以一曲代王爷谢过姑娘夸奖。”一阙《高山流水》从指尖缓缓流淌而出,琴声淙淙,心旷神怡。
    曲毕,悠然再次施礼:“多谢殿下不以下人看待,悠然感激不尽。时辰不早,老夫人午睡该醒了,奴婢告退。”抱着猫儿翩然而去。
    高凌看看天色,不知何时金乌已隐入云层,天空呈现出青灰色,眼看又是一场大雪将至,遂准备回房,还未等站起身来,就听有人“啪,啪,啪”的鼓掌,嘴里大声说道:“好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十殿下真是好雅兴。”一人从大树后转出,满面笑容,眼里射出的光却寒如利刃,直逼高凌而来。正是袁峥。
    安疆王一身玄色常服,腰悬长剑,身后并无人跟随,连原本在花园伺候的下人们也不知何时都散去了。
    高凌站起身:“王爷何时来的?我都不曾看到。”
    “你若看到了,本王岂能有幸听到如此美妙的琴音?”
    “王爷说的哪里话来,这琴本来就是你帮我从三皇姐手中救下的,你若喜欢,我随时都可以弹给你听。”
    “是吗?殿下的恩惠,本王恐怕是无福消受。”语声越趋冰冷。
    高凌直视他:“王爷,昨天的事是小四的错,不该对司侍卫动手且得寸进尺,但是你也让他受了教训,如果还有什么不满之处请明说,不要总是夹枪带棒的。”
    “我教训他扫了你面子了?”
    “如今我的面子也是您的面子。”
    “这么说,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的东西也就是你的东西罗?”
    高凌警觉地看他:“王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夫妻一体,难分彼此了,那么我有一件公务,一个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十殿下你帮我一下这个忙如何?”
    高凌疑惑地看着袁峥:“什么事?”
    “有人入我帅帐窃取机密军情,被我人赃俱获,请问该如何处置?”
    高凌直觉不妙,还是说道:“王爷握有生杀大权,这种律文明确规定的事,何须犹豫?”
    “可是本王不知是应该按阳明王朝国法处置呢还是看在他主子的面上放他一马。”
    “他主子是?”
    袁峥没理他,转头向外大喝一声:“带进来!”
    立刻,司擅和另一个侍卫押着一个人进来,把那人往高凌跟前一搡,然后退到袁峥身后。
    那人浑身泥尘,似乎赶过远路,身上倒也看不出什么伤来,低着头跪倒在地,身子如筛糠一般直抖,头都不敢抬一下。
    高凌向来喜净,皱皱眉头,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袁峥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一脚踢在那人腿上:“张泯,给你介绍一下,你面前这位公子就是本王新娶的王妃,还不拜见?”
    “张泯”二字入耳,高凌惊得张了张口,什么字也没说出来。倒是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高凌,面上呈现大喜之色,忽然手脚并用地爬上前来一把抱住高凌双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涕泪横流,把满脸灰土冲得黑一道花一道,活似小丑,嘴里一迭声地喊:“主子救我,奴才是张泯啊,可见着主子您了,呜呜……”
    袁峥一脸嫌恶地后退一步,静看事态发展。
    高凌一下子没挣开张泯的爪子,低喝一声:“放手!”张泯吓了一跳,赶紧松手,拿脏污的袖子擦脸,眼泪鼻涕又全糊了上去,看得高凌双眉紧皱,恶心不已。
    高凌问袁峥:“王爷,你说的难以处置的人就是他?”
    袁峥漫不经心地答到:“是啊,还烦请殿下为我决断。”
    “王爷,张泯是我的包衣奴才,四个月前奉我之命去西疆前线劳军,并不曾指派他其他任务,和他同去的人早已回来,说是张泯在回程中贪追猎物,马失前蹄坠入山崖身亡,还把他的遗物带了回来,没曾想是……”
    “本王对殿下指派手下人什么任务没有兴趣,而且他也早已供认不讳,我只想请教殿下,此人该如何定罪?”
    高凌迎上他眼光:“王爷,除了劳军,他做的其他事与我无关,该怎么定罪便怎么定罪好了,不必过问于我。”
    袁峥看着高凌并不心虚的眼神,还未答话,地上的张泯却被踩了尾巴般尖叫起来:“十殿下,主子,小人没用,没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可是小的一向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看在小人家有七十岁老母的份上,还看在小人多年为您效劳的份上,放了小的吧……”
    高凌气得满脸通红:“张泯,你住口!亏你还有脸说对我忠心耿耿,我问你,是谁指使你诬陷我的?”
    “主子,明明是您亲口吩咐的啊,当时就您和小人两人,小的问您要手谕,还被您骂了,您都不记得了吗?依奴才看,既然您和王爷都已经成亲了,您就算承认了,王爷也一定不会再责怪您的……”
    高凌气得全身都发抖,手指着张泯鼻子:“你!你!竟敢血口喷人!”
    袁峥冷眼旁观,只听张泯还跪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殿下,您还许诺小的事成之后保我升任工部侍郎的,还答应让我参与皇陵修建……”
    高凌气极反笑,咬着牙道:“还有什么,你一并都说出来!”
    张泯被他的神色吓住,喃喃道:“没……没……没了。”
    高凌深深吸了两口冰冷的空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面对袁峥,平静地开口:“王爷,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几乎没有,就算有,时隔多月也早已泯灭。若你相信这奴才所言,那我无话可讲,任你处置。”语气中带着悲愤和决绝,以及一丝期望。
    袁峥玩味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呛啷”抽出腰间宝剑抛给他:“我当然相信你,所以现在,这个奴才由你处置,是杀是留,我绝不干涉就是。”
    高凌接住剑,眼中却慢慢显露出一丝绝望,看着袁峥的双目也隐隐的蒙上一层雾气,心中只觉又酸又苦。低下头,右手执剑柄,左手食中二指并拢着抚过剑身。曾饮过无数敌人鲜血的青虹发出一声低沉龙吟。
    剑尖缓缓指向地上那人的眉心。张泯吓得浑身哆嗦,很快瘫软在地。
    剑尖从眉心移到咽喉,再移到左胸。张泯随着剑尖的移动抖如筛糠,一股黄色液体顺着裤管淌到了地上,污了一大片洁白的雪。
    袁峥皱眉。
    高凌一字一顿地问道:“张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张泯继续哆嗦,嘴唇抖得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高凌冷冰冰地接着说:“前任户部尚书周某人,在国家急需用钱之际,贪污国库用来充任军饷的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仗着是皇贵妃娘娘的远房亲戚,不仅不认罪,还当众大放厥词,被我亲手刺穿咽喉并抄了家,当时你也在场,是不是想让周某人的下场在你身上重演啊?”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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