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陆歧在房间看书看得有点倦怠,一想想自己因为修炼《玄心诀》都快有一个月没出门了,便决定到外面四处逛逛。只是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陆歧深感无趣下走进了街角的一家书店。
    书店不大,人也很少,但店内的布局和气氛却恰到好处。陆歧从书架上找了一本《陶渊明文集》细细品读,连续一个月醉心于武道,此刻阅读着陶潜的散文真的是一种享受!
    正自沉迷于其中,突然有一人说道:“现在来书店认真读书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读陶渊明作品的更是寥寥无几。看小兄弟你如此专心致志,不知心中对陶渊明有何看法?”
    陆歧闻言抬头打量着来者:这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头发灰白,面容清矍,颧骨高耸。一双眼睛温润如玉,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几缕山羊胡须轻微摆动,平添几分仙风道骨。
    陆歧肃然起敬,拱手道:“小子只是对陶渊明比较感兴趣而已,又岂敢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妄谈什么想法?”
    老者温和的笑道:“你不用如此多礼,知识贵在交流,书本不也是古人和今人的一种交流方式?正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意见,才能百家争鸣、各放异彩,不是吗?”
    陆歧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也笑道:“既然如此,晚辈就谈谈自己的拙见。依晚辈看来,陶渊明是一名真正的隐士,他遁世无闷,淡漠世事,安贫乐道。他虽看多了世间丑恶却仍能保持纯正的内心,只因他善于从古圣贤作者处求取真知,以获得精神上的充实和鼓舞。其文章行文简洁,风格平淡朴实,却又意味深长,让人百度不厌。”陆歧对陶渊明向来十分欣赏,此刻更不吝赞美之词。
    老者原本只因对陆歧好奇而闲聊几句,未曾想眼前这位年轻人竟有如此深刻见解。他两眼大放异彩,情不自禁地拍手赞道:“年轻人对陶潜能有如此认识,实在是难能可贵啊!其实陶渊明作为一名伟大的文学家,在世时声名不显,刘勰所编的《文心雕龙》纵论古今作家,却只字未提陶渊明。只有南朝的萧统,独具慧眼,最早认识到陶渊明作为一名文人那独超众类的气质。他对陶渊明的作品广加搜求,分文别类,变成了《陶渊明集》,这才使得其作品免遭散佚之灾。咱们今天能欣赏到陶渊明这些超群拔俗、真纯飘逸的田园作品,萧统可谓功不可没!”
    陆歧叹道:“明珠蒙尘实乃世间一大憾事!原来当中尚有如此曲折,晚辈受教了!”随后一老一少就这样站在书架旁畅聊了大半天。陆歧越听老者的观点越是惊叹,深深地被其渊博无尽的学识、鞭辟入里的分析所折服;而老者亦因为找到了知音而深感欣慰、喜形于色。
    眼看天色已晚,陆歧拱手道:“前辈学究天人,晚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是时候不早,晚辈得先行回家了。”
    老者闻言环顾四周,自嘲道:“哎呀,都这么晚了!老夫也得马上回去,不然又要挨家中妻子的骂咯!”
    陆歧轻轻一笑,说道:“告辞了,前辈!”
    老者拱手道:“告辞!”
    陆歧尚未走远,老者在身后追来,微微气喘地说道:“小伙子,你明天还会来书店吗?”
    陆歧看着老者期盼的眼神,莫名的有些感动,于是答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的,前辈!”
    “好,那咱们可就不见不散咯!”老者呵呵笑道。
    叶欢下班后在家中等候陆歧多时,眼看得天都黑了,陆歧还未回,叶欢心中纳闷正准备去外面找,陆歧刚好到了家中。
    叶欢奇道:“陆歧,你去哪里了?”
    陆歧笑道:“下午看书看累了,便四处逛逛,没曾想一逛就逛到了这个时候。”
    叶欢道:“也是,这一个月来你都没怎么出门,可算是憋坏了吧?先去吃饭吧!”
    陆歧嚼着鸡腿,口中含糊答道:“也不是憋坏了,只是《清心诀》已经练完,突然就没事干,没动力了,这才想起了外面的世界。叶欢,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郁郁寡欢啊?”
    叶欢沉思了片刻后说道:“陆歧,有件事困扰在我心中已久,却一直找不到人倾诉。今天我说给你听,你帮我想想办法。”
    陆歧停下手中筷子,说道:“嗯,你说吧,我在听。”
    叶欢叹了口气道:“我在岳湘学府上学的时候,表现还算优秀,所以吸引了一些女孩子的追求,其中就有谢耀部长的女儿谢秀芳。她对我是很用心的,只是我却不喜欢她。”
    陆歧笑道:“她肯定长得不怎么样吧?”
    叶欢白了陆歧一眼道:“她虽然算不上是大美女,但长相绝对不差,只是我对她却始终没有那种感觉,这样说你能懂吗?今天她直接来到我们单位,当着众人的面叫我出去陪她玩。”
    陆歧挠了挠头道:“还真是幸福的烦恼啊!这女孩敢爱敢恨,我觉得还不错啊!”
    叶欢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要你帮我想办法,不是要你替她说话。”
    陆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她身份特殊,又追得太紧,确实会给你很强的压迫感。谢耀部长对你颇为赏识,这也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吧?”
    叶欢道:“我也不知道,但总归是有一定的联系。我更希望谢部长是因为我的才华而欣赏我的。”
    陆歧嘟囔道:“能吸引女生也是一种才华啊。”
    叶欢作势要打陆歧,陆歧急忙摆手道:“别急,先听我分析。你是不是担心若是答应了她,会被人说成攀高枝?”
    叶欢不假思索道:“男人的话,总归会有这方面的担忧。”
    陆歧道:“这件事情,你得自己考虑清楚。若是一点也不喜欢她,你就果断拒绝。若是心里喜欢她就不要在意外界的看法,毕竟生活更多的是你俩之间的事情。”
    叶欢仔细想了想道:“我是真的不喜欢她,她太强势了,而且挺任性的。我和她不管哪方面都不适合。”
    陆歧道:“那你找个机会说清楚吧。”
    叶欢道:“可是谢耀部长对我真的很好。我怕影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陆歧道:“开诚布公的谈清楚,谢部长若是通情达理,肯定不会为难你。若是因此而冷落你,那这段关系本身也就不牢靠。归根到底,维护一段关系还是得靠自身实力说话。你说是不是?”
    叶欢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良久才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陆歧拍了一下叶欢的肩膀,笑道:“对嘛,男子汉做事就要果断一点,瞻前顾后可不行!有件事和你说下,我《清心诀》已经练完,以后晚上就不用你再带饭了。这些日子辛苦你啦!”
    叶欢爽快应道:“行!不过你练得这么快,小心出问题。”
    陆歧撅了噘嘴,犟道:“怎么?对我还没信心吗?”
    叶欢笑道:“你别说,这件事还真没有!改天,咱俩得比划比划!”
    陆歧怪叫一声,扎好马步,故意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你放马过来吧!”
    叶欢笑骂一声“去你的!”然后便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陆歧准时来到了书店,没曾想老者来的更早。陆歧满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让您老久等了!”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才到不久,你不必如此拘束。不过今天店里有不少读者,我们在这谈话会影响到他们。要不我们去隔壁的茶楼包厢边喝茶边聊?”
    陆歧爽快答道:“没问题,您先请!”
    进了包厢,要了一壶碧螺春,陆歧恭敬地给老者倒茶。老者端起茶杯,轻轻闻着茶香,小抿一口,然后赞道:“这茶不错,货真价实!”稍作停顿,老者又说道:“昨天我们俩谈到了陶渊明,作为一名隐士,若能采菊东篱,在南山下悠然饮酒品茗,那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陆歧看老者脸上心驰神往的表情,不禁说道:“只是未必每个隐士都有陶渊明这般洒脱和幸运,有些人更是注定一辈子当不了隐士,诗圣杜甫便是其中的代表。”
    老者点头深表赞同,然后说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诗圣之所以为诗圣,就在于他饥寒交迫、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仍胸怀万民。年轻人,我问你,你如何看待贫穷?”
    陆歧道:“贫本是六凶之一,谁沾上了它,都会有着悲惨的命运。西汉扬雄曾在《逐贫赋》中抱怨道,‘岂无他人,从我何求?今汝去矣,勿复久留!’由此可见,世人皆厌惧贫穷!”
    老者道:“扬雄离世独处,学富五车,《逐贫赋》的贫何尝不是他的内我形象?外我和内我的激烈交锋,实际上是现实与理想对立矛盾的形象反应,是扬子内心痛苦、愤激之情的强烈表露。最后内我辩论取胜的结局,正反映了历代不得志的知识分子所走过的共同人生道路啊!”
    陆歧道:“当今社会,经济至上,能赚钱的就被认为是有能力。笑贫不笑娼的观念盛行反映的何尝不是人们的短视和精神世界的贫穷?扬雄、杜甫等人虽然物质贫穷,生前饱受痛苦,但他们越是贫穷痛苦给后人带来的精神财富却越是丰裕,以自己的不幸换来了天下人的大幸,这何尝又不是他们的理想?”
    老者拍桌赞道:“说得好!好一句以自己的不幸换取天下人的大幸!”
    随后半个月里,两人谈古论今,针砭时弊,话题无所不包,从尧舜到唐宋,从老庄到孔孟,从当今政治局势到百姓的日常生活,慢慢的,每天下午这一个多时辰的畅谈成为了两人的习惯和享受。
    这一日,谈兴正浓,老者问道:“小兄弟,你我如此投缘实属难得,请恕老夫冒昧问一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现今又在何处工作?”
    陆歧答道:“老先生客气了!晚辈名叫陆歧,老家在衡邵郡,前不久才来湘武郡找工作。说来惭愧,至今仍是无业游民!”
    老者问道:“前不久玄甲府的公开招考,你参加了吗?以你的才学,必可名列前茅啊!”
    对于眼前的这位老者,陆歧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来到湘武郡后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
    老者听完陆歧和谢彦之间的矛盾纠纷后,大骂道:“谢彦这个臭小子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因为私人恩怨让国家损失一名如此优秀的人才?”
    陆歧凄然道:“南门地缘辽阔,人才多如过江之鲫,区区一个陆歧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怒道:“有我顾兰轩在一日,便看不得人才被埋没!陆歧,你刚说你是唐门神机营毕业,明天你带着毕业证随我到吏部,我亲自保荐你!我顾兰轩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有几分薄面,我就不信他谢明识能只手遮天!”
    陆歧急忙拱手道谢:“前辈,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一来成绩被黑一事牵涉到晚辈的朋友,不便拿到台面上说事,二来我虽从神机营毕业,但却是被逐出唐门,并没有拿到毕业证。”
    顾兰轩关切地问道:“被逐出唐门又是怎么回事?陆歧,你小小年纪身上到底还背负着多少东西?”
    陆歧叹了口气道:“前辈,一言难尽啊!”说完,陆歧端起茶杯一口喝干后,拱手告别道:“顾前辈,能够在湘武郡认识您是晚辈的福气,能够得您赏识更是晚辈大幸。陆歧衷心祝愿您能工作顺利,健康长寿!请恕晚辈先行告辞了!”说罢深深地鞠了三次躬,开门准备离去。
    顾兰轩听其言,观其行,心知陆歧此去就难有再见面机会,情急之下一把拉住陆歧,说道:“歧儿,你且慢走!你以前的事情不愿再说,那咱们就不谈,今后的事情却可以从长计议啊!你若是不嫌弃,就不要再叫我前辈,叫我一声顾伯伯如何?”
    陆歧听到顾兰轩情意真挚的话语后转头一看,未曾想顾兰轩脸上竟流了两行清泪。陆歧心中大惊,喉头一紧,跪倒在地哽咽道:“顾伯伯!陆歧承蒙您如此厚爱,感激不敬!只是陆歧命途坎坷,是个不祥之人,只怕会给您带来厄运啊!”
    顾兰轩上前扶起陆歧,轻声安慰道“歧儿,你不走就好,不走就好啊!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说什么不详厄运,不显得太暮气沉沉了吗?你才学过人,没有毕业证也不是什么大事,顾伯伯自有办法把你安排进玄甲府!三天后,我们再在这个包厢碰面,到时候顾伯伯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陆歧点了点头。顾兰轩不放心又补充道:“你可不能不来,那就真的是对不起顾伯伯了。”
    陆歧坚定且充满感激地看着顾兰轩道:“顾伯伯,陆歧绝不会爽约,更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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