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哥,这是麻雀肉吗?”
    陈蝈儿出身湾湾,亦是美食之乡,不由猜测道。
    “不是。”胖子摇摇头,伸筷夹起其中一片,左右一晃,道:“这是糟鹌鹑。”
    “鹌鹑!?”
    张瑞秋似乎从未想过看似可爱的鹌鹑还能做菜,不由惊讶万分,同时目光中又有几分不忍。
    “在华夏,鹌鹑自古就是食补佳品,主:补脾益气,健筋骨,利水除湿。而且按照西医的观点,鹌鹑肉含有丰富蛋白质,脂肪比例却较低,是很好的健康食品。”
    胖子又一笑,将筷上的半片鹌鹑肉放到张妹妹碗中。
    后者连忙点头称谢,又迟滞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夹起小小咬上一口。
    “嗯…”
    当即,一股咸鲜和奇香在张瑞秋口中满溢开来,好像带着摧枯拉朽之意,一下将食者的口舌给彻底淹没了。
    同时,陈蝈儿与小郑也分别取下一片糟鹌鹑品尝,亦觉鲜美异常,比平日吃到的鸡鸭鹅等要好吃无数倍。
    接下来,许鼎继续如向导般,一边讲述着桌上一道道菜品的背景故事,一边引领三人品尝。直使张陈姐妹与小郑吃得眉开眼笑,又增长颇多见闻,可说是身心两益。
    如此一圈品评下来,小郑还算意犹未尽,但食量较小的张瑞秋和陈蝈儿却已饱了九分。
    “鼎哥,这桌席面到底什么来头,你也给我们讲讲吧。”
    为各人续上一杯茶水,小郑又请教道。
    “你请的饭,自己还不知道?”
    胖子反看了小郑一眼,道。
    “嘿,鼎哥别笑话。我只听说这位大师傅手艺厉害又很是难请,才托了关系给请来的。”
    小郑也是不好意思地笑起。
    “这是一席‘红楼菜’。”
    再不卖关子,许鼎笑着道。
    “红楼菜?”
    周围三人都是一愣。
    “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都听说过吧?”胖子指指桌面,解释道:“曹雪芹原著前八十回,高鹗续后四十回。而今天吃到的这些菜肴,出处就是《红楼梦》前八十回中曾描述过的贾府菜品。不论豆腐皮包子、糟鹌鹑,还是茄鲞和松瓤鹅油卷,都是书中出场过的珍馐。”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三人才各自恍然。
    撇开不喜念书的小郑,不管张瑞秋还是陈蝈儿都通读过《红楼梦》,也为其中的“宝黛情”深深感动。但至于书中描绘的其他种种场景细节,两人却都没有多留意,往往一眼带过。
    但现在,就是出自《红楼梦》的细微食物描写,当真正重现在现实中,却是如此精巧多端、美味异常,直显出另一种别样魅力,让人一尝难忘。
    “这红楼菜,我也只吃过一回,却是一个老厨子做的,如今人已经不在了。今天小郑请来的大师傅能再做出这样一道席面,当真是不容易了。”
    又夹起一块糟鹌鹑放进嘴里,胖子一边嚼着,一边摇头感叹。
    “只要鼎哥和两位大小姐吃得满意,就算我尽到地主之谊了。”
    因为也未上酒,小郑就举起茶杯,以水代酒向三人敬道。
    张陈两姐妹亦赶紧举杯回敬,感谢主人的盛情招待。
    就在这时,中年厨娘又从厨房中走出。
    这次端来的却是满满一盆的蒸螃蟹,当真是热气腾腾、蟹香滚滚。
    另还有花雕两瓶。
    “哈哈,秋风起、蟹脚痒,正馋着这东西呢!”一见“红壳将军”出场,许鼎立即鼓掌而笑,仿佛十分喜好此物,当即急急抓起一只,又是一喜:“哈,竟是太湖蟹!”
    “太湖蟹?鼎哥能看得出来?”
    殷勤地先给两姐妹各送上一只,小郑才拿过一只螃蟹放在自己碟中,左右细看,却发现看不出任何门道。
    “太湖蟹?我在湾湾时,却只听说过阳澄湖的大闸蟹。”
    与此同时,陈蝈儿也疑惑道。
    “呵呵,阳澄湖的大闸蟹的确有名,味道也好。但可惜僧多粥少,巴掌大的湖面一年才能有几斤产出?扣除上贡帝都和直销海外的,能上市面售卖的真正阳澄湖蟹可说凤毛麟角,绝大部分不过是其他地方的螃蟹在阳澄湖中‘洗过几天澡’,就自傍身价罢了。”
    一边随口说着,胖子已检查过鼓胀的蟹肚,扯去尾脐,掰开甲壳。
    立即,一股浓郁的蟹黄香气流转室内。
    哪怕没有亲尝,只是闻得气味,桌旁诸人已馋得涎水四溢。
    赶忙,张陈姐妹和小郑也纷纷动手拆蟹。
    “至于太湖蟹嘛,虽不像阳澄湖那般声名在外,却是江南地区老饕食客的心头好。尤其是太湖蟹个大、肉甜、脂香,往往一只下来就能让人过足了隐,实是大赞。”
    说着,许鼎已清理过蟹盖,又拿过一旁混合了姜末的镇江醋,满满舀了一勺到盖中。接着用筷子重重一搅,把醋汁和橙黄油亮的蟹黄彻底调匀。最后张开大嘴,“呼噜噜”全部倾倒入口。
    “啊!”
    当奇鲜的蟹黄、酸中带甜的醋汁、以及微辛的姜末同时在口中“爆炸”开来,一瞬间,胖子便仿佛进入了天堂。
    “好吃。”
    “真是鲜哪!”
    “太湖蟹果然赞!”
    另一边,张陈姐妹和小郑也个个吃得眉开眼笑、鲜得眉毛直掉。
    待又剥掉一只大蟹钳,捻出一大块雪白的蟹肉粘醋汁吃了,张妹妹不禁心情大畅,忽记起曾在《红楼梦》中读到的一段诗词,便信口念出:
    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
    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呵呵,不错啊,宝玉的螃蟹诗。现在已难得有女孩子还能背诵了。”
    胖子闷了口微温黄酒,大赞道。
    “很难得吗?我也会呢。”
    这时,陈蝈儿也不甘寂寞: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涏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哈哈,换成宝钗的了,你也厉害。”
    才听吟罢,胖子又向陈蝈儿举了举拇指。
    后者亦小小得意地举杯敬向许鼎,两人一齐饮胜。
    “好,那我把第三首螃蟹诗也补齐!”
    似乎被张陈姐妹吊起了兴头,也是吃酒品蟹的高兴,胖子亦张口诵道:
    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且才诵完,许鼎又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道一句:“都说‘诗由心生’,黛玉实有英雄气!”
    “哼!倒有些见识。”
    但不待胖子话音落下,忽有一声娇哼在餐厅外响起。
    立即,陈蝈儿的笑颜无声收起,转为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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