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给了你武器,你不用,你怪谁?你不自救,谁救你?——田代县长这句铿锵有力的话,成了虎林人民99年春节期间议论最多的话题。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甜瓜院长之前的所作所为,随着老百姓们的走亲访友,而尽人皆知。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对县政斧减负措施还表示怀疑的老百姓,这才意识到《农民减负指南》的重要姓。
    由于准备仓促,总共才印刷了两万三千册。曹维新做出让田县长停职反省的指示后,县里又采取措施收回了一万多册。尽管仅有九千多册散落在民间,但随着人们争相复印,今年人平均负担225元,超出部分可以依法拒付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为了尽可能地消除影响,市委市政斧还暗示火车站、汽车站、码头等部门,将“正版”《农民减负指南》例为危险品之一。发现一本,没收一本,绝不能流出虎林,更不允许流出龙江。
    与往年的“轰轰烈烈”不同,今年虎林的减负工作十分低调。哪怕虎林已被市委市政斧例为龙江税费改革试点县,但市委宣传部对虎林的减负工作,却持不确认、不否认、不宣传和不反对的态度。并要求各级宣传部门严防死守,绝不接受除华新社以外其他媒体的采访。
    外面捂得严严实实,里面却热闹得快炸了锅。
    自全县减负大会以来,虎林县上上下下是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人员超编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部门。村官纷纷辞职成了普遍现象,乡政斧、镇政斧被债主们堵门更不是什么新鲜事。
    [***]虎林县委书记、人大常委会主任、代县长黎志强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严令乡镇部门党政领导必须坚持岗位,严令公安部门确保全县中小学校不受债主们干扰。
    村一级党支部瘫痪就瘫痪了吧,干群矛盾紧张到了历史最高点,那些威信全无的党支部留着也没什么用。不破不立,已做好破釜沉舟准备的黎志强,随即展开了实地调研。
    就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小娜终于从老家回来了,准备在元宵节前团聚一下,然后再回江城上班。
    组织上要求田文建生病,田文建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医院里养病。段诚、韩石山等其他县领导还带着电视台记者,三天两头来探望一下,好让虎林人民了解田副书记的近况。
    正因为如此,身陷囹圄的田副书记,只能请没有回去过年的小辣椒,帮自己去渡口接小娜。正回空军医院那个“娘家”的文启鸣,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等着小辣椒要去渡口接人后,便举起刚拿到手的驾驶证,自告奋勇的当起了司机。
    能当好院长,不等于能当好县长。无论姜院长还是杨政委,乃至全院官兵,对田文建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在高兴之余都暗暗地捏着一把汗。
    果不其然,干了还不到一个月,头上的“代”字还没去掉,就被市委市政斧给就地免职了。看着窗外的景色,于小梅忧心忡忡,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娜解释。
    老队长亲自开车还是第一次,这样的机会姜院长和杨政委同样不会错过。见副驾驶上的小辣椒半天都一声不吭,杨政委意识到她担心什么了,便意味深长地叹道:“为官之道有两种,一种是当大官,一种是干大事儿。小田显然选择了后者,到底是咱医院出去的人,这事干得漂亮,没给咱空d师丢脸。”
    小辣椒长叹了一口气,撅着小嘴嘀咕道:“官儿都被人给撸了,还漂亮呢?”
    文启鸣反应了过来,回头瞥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什么撸不撸的?他现在不还是县委副书记吗?”
    小辣椒可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一脸沮丧地说道:“以前还开发区工委副书记呢!还是被发配到江边守船厂?”
    “这回不一样。”
    文启鸣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他这次虽然有点出格,但却干了别人想干不敢干,更不能干的事。一通讲话,一本小册子就光明正大的免了老百姓十几亿,站到全县成千上万干部的对立面,这需要多大勇气、多大魄力啊?
    免掉他代县长的职务,一是对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行为的处罚,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你想想,他要砸人家的饭碗,人家能在人代会上投他的票?”
    姜院长沉思了片刻,点上根香烟,摇头叹道:“能干这么件大事,也不枉他在官场走一遭啊。现在就看黎主任能不能稳定住局势,能不能把农民人均负担控制在225元。成了,小田或许能逃过一劫。失败了,那他可就要有大麻烦了。”
    杨晓光一愣,忍不住地说道:“事情都是在代县长任上干的,又有中央政策支持,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严重?”
    姜院长可没那么乐观,想了想之后,不无担忧地说道:“虎林是什么地方?虎林是老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说得就是他们。如果拒付之风蔓延开来,那全市、乃至全省会损失多少财政收入?别到时候老百姓没造反,干部倒先造起反来了。”
    越说越严重,文启鸣连忙插了进来,若无其事地说道:“老姜、老杨,小田的背景有多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点小事难不倒他的,我们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
    想到他和小娜结婚时,省会城市的两位副市长都参加了婚礼,小辣椒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桑塔纳在渡口等了十来分钟,小娜从一辆刚驶出渡口的大客车上跳了下来。脸上画着淡妆,眉毛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弯如远黛,唇上涂着亮亮的唇彩,或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整张脸上艳光四射,散发着无穷的魅力,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羽绒服,更显得身材格外婀娜多姿。
    “姐,你可想死我了。”小辣椒飞快地扑了过来,紧搂着小娜的细腰,兴奋不已的惊叫了起来。
    小娜拍了拍她后背,冲身边的大客车说道:“这才几天没见啊?松开,快松开,行李还在车上,人家正等着呢。”
    小辣椒这才意识到小娜两手空空,连忙松开双臂,一脸尴尬的帮助取起了行李。这时候,姜院长等人走了过来,一边笑呵呵的打招呼,一边抢着提行李。
    “院长、政委,怎么敢劳驾您二位亲自来接呀?”
    杨晓光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呵呵笑道:“新娘子,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表示强烈抗议,要求与文队长一样,享受同等待遇。”
    小娜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司机是文队长,连忙笑吟吟地招呼道:“文局长好,祝您新年快乐,步步高升。”
    “小娜的嘴真甜,也祝你们快乐。”
    姜院长往车里挤了挤,尽可能地给小娜让座,并忍不住地打趣道:“小娜,结婚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培养革命接班人的任务也很重要哦。”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小娜羞得面红耳赤,咬着嘴唇就是不吭声。小辣椒连忙帮助解围,指着姜院长就笑骂道:“院长,你为老不尊,就知道欺负人,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杨政委到底是做思想工作的,立即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们都还年轻,还是以工作和事业为主。”
    “恩。”小娜点了点头,用蚊子般地声音应道。
    “都成家立业了,小娜是不急。不过小梅也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了?”文启鸣一边倒着车,一边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小辣椒急了,顿时咆哮道:“过了年人家才20呢,什么老大不小啊?”
    杨晓光坐直身体,拍了拍他肩膀,一脸苦笑着说道:“老文,你以为我不想赶快把她嫁出去?来一个新干部就拜托我一次,都快把我办公室当婚姻介绍所了,问题是人家一个都看不上啊。”
    小辣椒再泼辣也受不了这么多人的调侃,连连求饶道:“队长、政委,人家还小呢!我爸我妈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呀?”
    姜院长板起脸来,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父母不急,那你为什么不回去过年?”
    “别跟我们说什么为人民服务。”
    见小辣椒要开口狡辩,杨晓光立即封上了她的嘴。看着她那副尴尬无比的样子,小娜连忙挽着她胳膊,吃吃笑道:“我们小梅有意中人了,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而已。是不是……我的好妹妹。”
    小辣椒重重的点了下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恩,好几个呢!”众人顿时又爆笑了起来。
    从虎林渡口去虎林县城要比开发区渡口去虎林县城近得多,但经虎林渡口过江的客车不但少,而且还很不正规。正因为如此,田文建宁可她在路上耽误一点时间,也不希望她有一点危险。
    说说笑笑间,桑塔纳便拐上了去虎林的731国道。眼看县城越来越近,文启鸣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娜,文建这两天没在县委招待所,也没去县委大院上班……”
    不等他说完,小娜便风轻云淡地说道:“他又惹麻烦了,我知道。”
    “你知道了?”小辣椒一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娜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师傅他老人家说得对,他根本就不是当官的那块料。惹点麻烦也好,不惹麻烦说不定还回不去呢。”
    姜正宝这番话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地问了句:“回哪去?”
    “回江大教书啊,手续都办差不多了。”提起这个,小娜脸上洋溢着幸福无比的神情。
    “啪!”杨晓光猛拍了下大腿,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我说呢,原来他早就把退路想好了。”
    文启鸣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精得像猴儿似地,什么时候吃过亏?”
    虎林县人民医院的规模,跟合并后的空军医院差不多。令文启鸣、姜正宝等人倍感意外的是,大过年的,医院门前却人来人往,门诊量起码在空军医院的十倍以上。
    如果在以前,他们绝不会感到奇怪,但经历过“免费医疗攻坚战”之后的空军医院今非昔比,经老百姓们的口口相传,已成为龙江人民最信赖的医院,没有之一!
    看着大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姜院长忍不住地问道:“老文,市局没通报什么疫情吧?”
    文启鸣回头看了看,摇头说道:“没有,没有疫情,他们应该是来体检的吧?”
    小娜拨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拨通,干脆将手机塞进口袋,一边提起行李往里面走去,一边微笑着说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走,进去看看。”
    令他们更不可思议的是,院长里人头攒动,门诊大厅里却空空如也。小辣椒连忙跑到闻讯台边,跟一位值班的同行问道:“同志,请问高干病房怎么走?”
    值班护士站了起来,指着后院一脸苦笑着说道:“你们也是来看田副书记的吧?就在后面那栋楼,人最多的那一层的那一个房间就是。”
    “人最多的那一层的那一个房间就是?”小辣椒反应了过来,顿时大惊失色地问道:“你是说外面那么多人,都是来找我姐夫的?”
    值班护士一愣,连忙问道:“您是田副书记的亲属?”
    “这是他爱人。”小辣椒把小娜拉了过来,看着被人们堵得严严实实的通道,急不可耐地问道:“同志,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小娜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值班护士连忙微笑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前晚有几个干部跑我们这来跟田副书记耍酒疯,老百姓就不约而同的来看望田副书记。走一拨,来一拨,从早到晚都是人,都快把医院当县政斧了。”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当然不能让初来咋到就帮自己减轻负担的田副书记吃亏。更何况田副书记不仅仅是清官那么简单,而且还是曾为郑小兰祖孙伸冤,为老百姓们免费看过病的“甜瓜院长”。
    副书记夫人驾到,值班护士不敢怠慢,连忙通知值班院长下来接待。面对着堵水泄不通的通道,值班院长也表示无能为力,只能请众人先上三楼休息,等人们散去后再过去团聚。
    门诊楼跟住院部相距三十多米,打开后窗就能看到田副书记那层。不看还好,一看众人差点爆笑起来。只见田大书记穿着身病号服,被老百姓们拥簇在二楼的走道中间,手中还举着一电喇叭,一边挥舞着右臂,一边眉飞色舞地喊道: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利用法律武器来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去年全县各乡镇的十二起欠款官司,政斧无一胜诉,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当然,诉讼成本太高,诉讼周期太长,基层法庭太少……的确大大制约了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效率。但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另外一种途径,从源头上解决负担太重的问题。”
    这时候,盘坐在一楼花坛上的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小孩儿站了起来,眉飞色舞地喊道:“225!”
    “225!多一分都不交……”
    这可田副书记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儿,从四面八方赶来探望的群众,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喊了起来,雷鸣般地吼声在医院上空回荡,排山倒海的气势,表明了他们不原意再超额交纳税费的决心。
    田文建可不想引发出什么[***],立即举起右臂向下压了压,冲下面大声问道:“乡亲们,你们知道225这个数字是怎么来得吗?为什么不是200,为什么不是250?”
    大院内顿时哄笑了起来,田文建突然脸色一正,接着说道:“现在我告诉大家,这个数字是按照咱们县去年农民平均年收入的25%计算出来的。数字是什么玩意?数字是人算的,能给你算一千,也就能给你算一万。你穷不等于别人也穷,反正是平均,挪一下小声点,加一个零谁知道?”
    楼下的一个老大爷反应了过来,连忙仰头问道:“甜瓜院长,你是说今年225,不等于明年还是225?”
    老百姓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田文建微微的点了下头,凝重地说道:“是啊,所以我才要大家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什么方式呢?那就是学好和用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和《村民委员会选举法》……”
    看着田文建侃侃而谈的样子,杨晓光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大仁、大义、大慈、大悲,小田是生不逢时啊。”
    “他只在凭良心做事,没您说得那么好。”小娜依偎在小辣椒的身边,紧盯着对面的爱人,一脸幸福无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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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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