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嫁,你怎么来了?”
    宁长久看着陆嫁嫁,有些吃惊。
    陆嫁嫁长发披肩,笑容清雅,因剑灵同体本就是当年的八十一剑之一,此刻金乌神国重铸,陆嫁嫁的境界也自然而然地随之水涨船高,如今望上去,更有皎皎出尘的仙子风范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陆嫁嫁的目光轻轻落到了宁小龄的身上。
    宁小龄正揪着自己的衣角,身子微微扭捏地动着,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师父来得,可真是时候呀……”
    陆嫁嫁凑近了些,问:“小龄方才在与你师兄聊什么呢?”
    雪峰于前,小龄的气势被镇住了,不免生出了高山仰止之感。
    “没,没聊什么呀,就是说一些最近发生的事。”宁小龄小小地后退了半步。
    陆嫁嫁娥眉微蹙,她伸出手揪了揪宁小龄的耳朵,冷哼道:“孽徒,你真当我没听到?”
    宁小龄无辜道:“那师父听到了还问?”
    陆嫁嫁深吸了一口气,道:“刚入宗之时,小龄可还是个乖孩子,怎么,现在越来越长本事了?”
    宁小龄看着师父凶巴巴的样子,也硬气了些,道:“这里可是幽冥古国,小龄现在是冥君了,师父……师父在这里可未必是小龄对手!”
    陆嫁嫁闻言,倒是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小龄也会炸毛,“好呀,你和师兄不学好的,尽学欺师灭祖了?”
    “欺师灭祖……”宁小龄底气更足了些:“师父,那你平时是怎么被师兄欺师灭祖的呀?”
    正在看热闹的宁长久心头一震,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尚在床榻上躺着的叶婵宫,也觉得自己很无辜。
    “小龄,你!”陆嫁嫁檀口半张,看着胆敢与自己顶嘴的少女,恼道:“小龄你知道什么呀,就胡说……”
    “小龄才没有胡说。”宁小龄如数家珍道:“什么锻剑呀,炼体呀,狐狸尾巴呀,小龄还是知道的。”
    陆嫁嫁眯起眼眸,道:“是么?小龄懂得可真多呀。”
    “是的!小龄耳濡目染勤奋好学。”
    “哎,看来是平日里太宠你了,得当着你师兄的面给小龄锻锻剑了。”
    “小龄……觉得师兄更愿意看到小龄给师父锻剑!”
    “嗯?小龄刚刚说什么?”
    “师父……”宁小龄心里打着鼓,但为了争夺师兄,她这次寸步不让了。
    宁长久叹了口气,看见那边这对剑仙师徒反倒有点箭在弦上的趋势了,他本着劝架的心将柳希婉召唤了出来。
    柳希婉一直坐在纯白的心湖上,通过他的眼眸看热闹。
    “哼,小龄这丫头可是冥国之主,如今身处冥国有什么怕的,我要是小龄,我就当着嫁嫁的面把你推倒,看她怎么办!”
    “你不是嫁嫁的拥护者吗?”宁长久以心神质问。
    “我……可是她们吵架也很好看呀。”柳希婉理直气壮道。
    话音才落,她便感到了召唤,灵体不由自主地离开了气海,然后自己就猝不及防地融入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来了。
    正在进行拉锯战的陆嫁嫁与宁小龄齐齐扭过头,看向了突兀出现在一旁的短发少女。
    少女已经解除了灵态。
    在心湖中大肆嘲弄,指点江山的她,到了现实之后一下子拘谨了起来。柳希婉咬着唇,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她理着漆黑而微乱的发,不知说什么好,便轻轻挥了挥手,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小龄姑娘,嫁嫁姑娘,早……早上好呀。”
    气氛一下子凝结了些。
    陆嫁嫁道:“希婉……你怎么在这?”
    宁小龄看着她,好奇道:“这位就是柳希婉柳姑娘吗?”
    柳希婉点了点头,她看一眼宁长久,然后道:“我是来劝架的。”
    陆嫁嫁铁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徒弟,便淡淡道:“柳姑娘虽也是剑宗之人,但这毕竟是我们师徒之间的私人争执……”
    陆嫁嫁欲言又止,看着柳希婉,似想要用目光将她威慑离去。
    “师徒之间就应该和睦才对的。”柳希婉定了定神,祭出了对付陆嫁嫁的杀手锏:“况且,我觉得小龄和嫁嫁小时候还挺像的,嫁嫁小时候呀也喜欢穿这样的白裙子,不过当时宗门的裙子都不太合身,嫁嫁第一条小裙子还是自己攒钱去山下定制的,嗯……小龄要好多了,穿什么裙子都合适。”
    宁小龄默默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下小荷般的足尖。
    她与陆嫁嫁对视了一眼。
    “……”
    两人默然无语。
    柳希婉成功地用一段话同时给两人造成了伤害。
    柳希婉很是骄傲,她劝架成功,转过头对宁长久笑了笑,似是要邀功。
    宁长久看着她,抿起了唇,不知该不该提醒她,此刻她的身后,陆嫁嫁与宁小龄已统一战线,一致对外,黑着脸像她走来了。
    柳希婉感觉背脊一凉。
    很快,有人拯救了她。
    大门再次打开,这一次,进来的是司命大人。
    司命依旧是那袭神官独有的无垢黑袍,长发呈现着淡淡的彩色,宛若追逐着潋滟波光的溪流,她赤着如雪玉足,青嫩的经络微微泛起,似精致绝伦的瓷器。司命来时手中拎着陆嫁嫁的佩剑,背上负着黑剑,走入内殿之时,似微冷的风吹进来门中,透来了清凉剑意。
    宁长久心绪一颤,他缓缓回过头,正对上了司命幽邃的冰眸。
    两人已许多个月没有见面了。
    司命红唇翕动,微笑道:“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呀?这位是……”
    她才说话,但久别胜新婚时激发的情感里,宁长久未能抑制冲动,快步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她。
    两人身子贴在了一起。
    司命愣住了,她虽也欣喜,但此刻的视角里,陆嫁嫁宁小龄柳希婉可都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旁如母鸡孵蛋的金乌也盯着这里,叶婵宫倒是静静地躺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的双手一下子无处安放了。
    “雪儿,好久不见了。”
    宁长久抱着她,柔声说。
    一向潇洒的司命更拘谨了,她睫毛颤动着,轻声道:“知,知道了……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雪儿也会害羞呀?”宁长久笑道。
    “我……没有!我是替你羞!”司命轻哼道。
    她嘴上虽这么说着,仙靥却是微红,手在犹豫之后轻轻放到了宁长久的背上,那一头原本浅色的发更是烧得如火如荼,那种红是春日里桃山烂漫的红,无半点生气时的炽烈。
    总之,她的情绪也被暴露得一览无遗了。
    司命心中羞赧,目光闪躲,哪里还有追杀陆嫁嫁的气势。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大家皆有些尴尬。
    “这位……是柳希婉柳姑娘吗?”司命感受到了她的剑意,认出了她。
    柳希婉点点头,看着眼前神仙似的女子,若陆嫁嫁的美是飘飘然的仙意,那司命的美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姿了。
    她与司命招了招手。
    “嗯,我是柳希婉……希婉久仰司姐姐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真是气质卓绝。”
    司命轻轻点头,对这剑灵印象还不错。
    她望向了陆嫁嫁,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的剑,道:“嫁嫁刚刚走得匆忙,剑都忘记拿了呀。”
    陆嫁嫁有些心虚,弱弱道:“多谢雪瓷姐姐特意来送剑。”
    陆嫁嫁伸手欲取,司命却将剑收了回去,淡淡道:“稍后单独来寻我,我将这柄剑还你。”
    陆嫁嫁也不傻,当时古灵宗时,自己与尚是九尾狐狸的宁小龄被坏女人欺负的场景她可还记得,若是单独去见司命,下场可想而知。
    “既然雪瓷这么喜欢这把剑,那就送给你吧。”陆嫁嫁果然弃剑。
    宁小龄看着师父吃瘪的样子,悄然一笑。
    这抹笑被陆嫁嫁捕捉到了,她瞪了小龄一眼,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小龄与你师兄学了欺师灭祖,还要与你雪瓷姐姐学怎么当坏女人吗?”
    “坏女人?”司命可是听到了,“我的好嫁嫁,你又在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呀。”陆嫁嫁面对真正的坏女人,气势还是输上一筹了。
    柳希婉舒展着微微僵硬的身子,看着宁长久笑道:“你这一大家子可真乱呀。”
    宁长久无奈道:“是啊。小黎还没来呢,不然更乱。”
    “小黎……”柳希婉拳头握紧,也紧张了起来。
    小黎虽知道她的存在,但不知道她成了小姑娘啊……这要怎么见她?
    都怪二师姐。
    司命与邵小黎也是相熟已久却分别已久的,此次古灵宗重逢,她与小黎促膝长聊了许久,说到过往诸多趣事,也不由缅怀,尤其是当初黄金十字刑架上的事,最令她记忆尤新,只是她们再度说起时,早已不是当初的生死大敌了,反倒从中寻到了许多有趣的元素,相约宁长久醒来之后,可以尝试再复刻一下当年的场景。
    当然,这也属于很私人的秘密了。
    “小黎正在闭关修行呢,不过不是死关,你若想见我这就去喊她。”司命说。
    宁长久问道:“闭什么关?小黎不是才突破五道么?”
    司命道:“师尊将一座小红楼带了回来,小黎在红楼中徘徊了两日,很是心神不宁,便选择了闭关清心。”
    “小红楼?”宁长久愣住了,“什么红楼。”
    这一次,宁长久感到了四周传来了,除了柳希婉之外冷冰冰的目光。他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好呀,师兄不赴约也就算了,竟还将这件事彻底忘了!真是一个负心汉。”
    最先讨伐宁长久的是宁小龄。
    陆嫁嫁也点头道:“是啊,洛神那篇日记我也看了,字字泣血,何其绝望。”
    司命也道:“幸好小黎不在,要不然该要多伤心呀,我都见她偷偷哭了几次了。”
    宁长久心想这是羿又造了什么孽啊……
    “虽然羿所行之事大体与我无关,但我向来也有责任感,稍后我会去好好安抚小黎的。”宁长久斟酌着措辞,一边与自己前世作撇清,一边信誓旦旦道。
    “羿与你无关?”司命望向了床榻上的叶婵宫,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宁长久正色道:“关于我的过去,我会批判性继承的。”
    宁小龄恍然道:“不愧是师兄!”
    正说着话,门又开了一缝。
    众人以为是邵小黎来了,目光下移之后才看到一只猫猫头探了进来。
    宁长久望过去,只见那只白猫的花纹颇深,耳朵略圆,脑袋上的王字很是瞩目。
    “喵嗷。”
    白猫叫了一声,微红的眼睛睡眼惺忪,似在责怪众人说话太吵,打扰自己睡觉了。
    “这是……”宁长久轻轻嘶了一下,道:“这莫非是曾经的白银雪宫之主,无上尊贵的白藏大人?”
    白藏觉得他这样称呼,是刻意在羞辱自己。
    但白藏这些日子已经被辱惯了,几乎逢人遇到就会说‘呦,这不是白藏大人么,白藏年都结束了,怎么还不回去呀,是不是家没了’之类的话。
    “呦,这不会是白藏大人吧。”柳希婉也是第一次见,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揉着她的耳朵,道:“白藏年都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呀?不会是回不去家了吧?”
    “喵嗷……”
    白藏低低吼了一声,无力抗议,心想这小姑娘真没礼貌,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宁长久也觉得命运神奇,几个月前高不可攀的大敌,如今竟变成了小猫了,看上去……甚至有些可爱。
    当然,对于这些曾经的神主,宁长久深知他们本质是心狠手辣的,所以也不会真正放下戒备。
    宁长久笑道:“这下我们家可有两只猫了,对了,鱼王去哪了?”
    宁小龄叹了口气,道:“谛听可太丢人了,它前几天就被赶出去了,至今还在冥国溜达,期间尝试回来,又被凶出去了,现在它的神座也被这恶猫霸占了。”
    宁长久愤愤不平道:“鱼王好歹为我们出生入死,怎能让这白藏这般欺压?”
    “可能这就是血脉压制吧。”宁小龄双手叉腰,无奈道:“没办法呀,九幽那傻丫头很喜欢这猫,赶她走九幽就要写檄文声讨我,我可不想听她念诗了,就委屈一下谛听吧。”
    白藏仰起头,冷冷地喵了一声,很是高傲。
    宁长久还想声讨一下这只恶猫,便见门缝里,一双雪白的手伸了过来,抓住白藏的前肢,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
    白藏喵喵喵地叫着,似在挣扎。接着,一个呆呆的漂亮脑袋便探了进来,九幽穿着繁复的黑裙,看着屋内的众人,觉得气氛好生奇怪。
    “我……我只是来找猫的。”九幽解释了一句,立刻带着白藏退场了。
    屋内又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宁长久看着环绕在身边的女子,又是温馨又是头疼。
    “若是襄儿在这里,场面应该就更好看了。”宁小龄率先开口,深以为然道。
    宁长久看着她,叹息道:“小龄可真是体贴师兄呀。”
    司命倒是有些期待与赵襄儿的重逢,此刻她对陆嫁嫁已反败为胜,当时孤云城,自己也不过是被赵襄儿用小伎俩唬住了,她若敢离开西国,看自己不找回场子!
    陆嫁嫁问:“要去将小黎喊来吗?她虽是闭关,可我分明瞧见,她每晚都会来偷偷看你的。”
    宁长久讶然道:“嫁嫁也没有太阴之目,怎么什么都能看到?”
    宁小龄弱弱道:“可能师父的权柄其实是捉奸吧……”
    陆嫁嫁瞪了她一眼,低声道:“等会再教你师门规矩。”
    宁小龄承认,师兄醒来以后她有些飘了,此刻面对凶巴巴的师父,她当然是不敢真的与对方掰手腕的,只好靠近师兄寻求庇护。
    宁长久正考虑着要不要去打扰小黎,司命便提议道:“不如这样,你先去红楼看看当年的往事,稍后小黎闭关结束,自会来寻你的。”
    宁长久轻轻点头,道:“这样也好。”
    众人面有异色,却没说什么。
    于是,宁长久在检查了师尊的情况后,将金乌留在殿内继续溶解月枝的寒气。
    金乌瑟瑟发抖地看着他,表示想回紫府。宁长久断然拒绝了。
    ……
    秋日,古灵宗白云低垂,天清气和。
    新建的九幽殿已初具规模,九幽殿外,铁索高悬,索桥下,幽月湖好似柔性的翡翠,在高高的山谷间冲刷着石壁,不急不缓地流动着,上面闪烁的阳光皆似碧蓝绸缎上洒满的花,与青蓝近似的颜色就这样糅杂在一起,温柔地淌着,其间,叶湖里张开鱼翼翻腾的身影清晰可见。
    当初洛河下的小红楼,如今就像是一座小亭子一样,停放在幽月湖的一个僻静角落里。
    宁长久似飘过湖面的白云,悠悠地在红楼前停了下来。
    他注视着红楼前悬挂的两个褪了色的灯笼,良久,终于在细细的水声中抬步,走入了清寂的楼里。
    楼中张贴着许多囍字,那些囍字笼着一层梦境,他只要张开太阴之目,便能看到梦境之下是何等残破的景。但他没有打破这种梦。
    宁长久没有来过这里,但他却有一种无端的温馨感,他环视四方,目光落到了桌子上,长明的烛火已经燃尽,只剩下堆积的蜡油,目光向下,他看见地板的缝隙里还夹杂着一些毛发,那似乎是白藏滚地板时掉下的毛,宁长久拾起一根,如吹蒲公英般将它吹去。
    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堆积的杂物已经被清理掉了,楼道蜿蜒,宁长久看不见上面是什么,但这满楼的囍字却已给了他预感。
    他就这样,在这里静坐了很久。
    低下头时,宁长久看到了桌角掂着的书——这应该就是洛神的日记了吧。
    自己前世究竟是多过分?竟让小黎看了之后用它垫桌角……
    宁长久有些紧张,将书取了出来,拍去尘土后翻开。
    “取适量大米,淘洗干净,放入锅中,掺入少量豆枣,搅拌均匀,再倒入些许的水……”
    宁长久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觉得不太对劲,翻到扉页,才看清了书名。
    他沉默片刻,随手翻了翻后面的内容,心中感慨,这可真是一个敢写一个敢买。
    他将其又塞回了桌脚。
    宁长久展开太阴之目搜寻,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日记。
    他翻开日记,读了起来,明白了当年的来龙去脉。
    羿与洛神约定了相逢的时日,并答应会娶她为妻,但约定的日子到了,羿却没有来,她每日痴痴地等着,不饮不食,只好将心中积压的情绪付于纸上。
    可最终,洛神也没有等到他,她所等到的,只是天生九日的异象,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九日一个接着一个破碎。
    她想,若这九日是一面面镜子,那她或许可以通过它们,看到远在千里之外张弓搭箭的身影了。可它们不是,它们只是镀金的乌鸦,是破碎后黑色的烟花。
    黑色的烟花里,妖神引领的兽潮推了过来。洛神与之死战,战至剩她一人,她到死都没有等到羿的到来。
    宁长久已记不得这些往事了,他知道当时的羿是有苦衷,射杀九日之时,他亦是心如刀绞,恨不得直接拔刀杀上长空与羲和同死。
    但……
    “羿虽是英雄豪杰,但花心负心亦是事实,宁长久,你可不能学他啊。”
    宁长久看着日记上凌乱的字迹,表明了自己以史为鉴的态度。
    终于,日记看至了最后。洛神的绝笔潦草得无法分辨,他已无法揣度当时洛神的心思,只能感受到力透纸背的绝望。
    他将书放回,走到了楼上。
    二楼的主色调是更醒目的红,这种红显得炽热,可以感受到,当时布置屋子时,洛神的精神状态已有些偏执了。他看着墙壁上的贴图,看着那些散在地上的彩带,床梁上扎着红色的结,床铺上铺着红被子,被子上洒着些寓意吉祥的坚果,坚果倒是历久弥新。
    梳妆台的一切摆放得整齐,但胭脂之类的早已失去了香味,唯有那面镜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划痕,依旧可以清晰地照出人影。
    宁长久试图在镜子上寻找一些当年曾映过的影子,可惜年代太过久远,如今什么也看不到了。
    宁长久坐在那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声道:“洛神在没有等到羿的时候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傻傻的小黎了啊……还好人生不止一世,你们的遗憾,就由我们来弥补完整吧。”
    宁长久对着镜子挥了挥手,轻轻对着早已离去的人说了声再见。
    无人应答,倒是衣橱的门吱呀地动了动。
    宁长久循声望去,耳畔却是轻轻的哽咽声。
    衣橱的门打开,宁长久看见一身白裙的小黎躲在橱柜里,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小黎……”宁长久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这个红色的老式大衣柜,问:“你怎么在这里?”
    邵小黎抽着鼻子,低声道:“小黎……小黎在闭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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