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之中,徐福从来没有要杀死芈月的想法。
    他肆虐大陆,不断培植自己的力量,吸取民众的鲜血,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众矢之的,求的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掠夺最丰富的资源,获取更强的力量,超越芈月,然后将她征服。
    然而,十年之后再次作战,了解到芈月觉醒的无解技能和真正实力后,徐福才悲哀的意识到,不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超越她。
    永不可能超越她,也就永不可能征服她,只能在她统治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所以,徐福决定,杀死她,以另一种方式,与她永恒的在一起。
    “陛下,你的身体太完美了,实在让我……不知从哪里下手。”徐福用臣子般卑微的语调请示,“不如你告诉我,我应该从哪里开始,杀死你呢?头脑,四肢,还是心脏?”
    芈月没有回答徐福的话,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了一下,发现身体没有丝毫动弹,稍微急促的呼吸带动了胸前的波涛汹涌,让人望之炫目。
    “没用的,陛下。”徐福依然那幅谦卑的语气,“这可不是普通的钉子,是专门克制血族,并且施加了咒印的水银魔钉。”
    听到‘水银魔钉’这四个字,芈月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没有任何血族被水银魔钉钉住之后,还能逃脱,哪怕是血族女王也不例外。
    “不仅用了水银魔钉,祭台上我还加固了几个禁锢魔法阵,你现在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不能使用技能法术。没办法,谁让陛下你这么强大呢,让我不得不万分谨慎。”
    徐福诚挚的建议道:“不如先从心脏开始吧,毕竟心脏是血族最珍贵的本源。首先,我要在你活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剖开你的胸膛,把你的心脏掏出来,然后,把你那个美丽的,热乎乎跳动的心脏一点点的嚼烂,让你新鲜滚烫的心血流到我的心脏里去,这样,我们的心,就能融为一体了。”
    “然后,到你的身体四肢。我不会像对待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囫囵吞枣啃几口就仍到一边,任由它们腐烂发臭,我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啃完你身上每一根骨头,也不会遗漏你身上的每一丝肉沫。”
    “最后,就到你这美丽的,智慧的头部了。陛下,你不是总是说我庸俗,没有美感没有艺术细胞吗?那是因为,她们都不是你啊。这一次,我会小心翼翼,绝不会让你的头颅有任何损伤,我会轻轻地把你的眼珠挖出来吃掉,然后在慢慢地从你的眼眶里把脑髓挖出来吃掉,你的鼻子,耳朵,甚至是一根秀发,我也会小心翼翼地处理……我会细细研磨,把你的头骨打造成最好的工艺品,每一天,我都会抱着你的头骨入睡,这样,每天醒来的第一眼,我就能看到你了……”
    说着说着,徐福的全身都激荡起来,那是毕生的梦想,即将实现的幸福感。
    ……
    芈月很清楚,这种变态的行为,徐福绝对做得出。她激发所有的力量去抗争,却纹丝不动。
    被水银魔钉钉在祭台上的她,根本无法动弹。
    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芈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坦然地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从出身卑微的少女,到傲视大陆的女王,她的一生,可谓绚丽多彩,跌宕起伏。
    人生在世,无非是过把瘾就死。
    追求权势,过权势的瘾,追求金钱,过金钱的瘾,追求美貌,过美貌的瘾……
    权势,财富,美貌,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人花费一生的时间去追寻,然而大部分人庸庸碌碌,只是追寻,并没有得到过。
    很多人,连瘾都没有过过,就死了。
    这就是遗憾。
    权势,财富,美貌的瘾,芈月全都得到过,理论上,她应该没有遗憾了。
    得到了永远青春美貌的那一刻起,芈月就觉得,哪怕自己下一刻死去,也应该不会有遗憾。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她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遗憾。
    她的脑海里,想的不是权势,财富,美貌,而是平日里,视为最大原罪的,根本不会去想,也不会去触碰的——爱。
    她疯过,笑过,哭过,恨过,被爱过,却唯独没有爱过。
    自年老的秦王看到美貌少女的芈月,爱上她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剥夺了爱。
    她得到了万人羡艳的秦王的爱,却失去了自己的爱。
    不论秦王如何万般宠爱,她都无法爱上年老的秦王。
    看着秦王那苍老的面容和干瘪的皮肤,芈月只觉得丑陋和恶心,实在没有办法去爱。
    卑微少女时代的她,也没有力量和底气去拒绝秦王的占有。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芈月才那么妒忌女帝武则天,誓要超越她,把她踩在脚下。
    因为同样是少女时代被年老的帝皇看中,武则天悍然拒绝了大唐皇帝,拒绝进入后宫,做到了芈月不曾有勇气做的事。
    平心而论,芈月虽然不爱秦王,却也不恨秦王,反而有些感激。
    正是因为秦王的万般宠爱,她才得以摆脱卑微困苦的生活。
    代价是,失去了爱的能力和欲望,再也无法单纯的爱上一个人。
    正如诗人顾城写的那首《避免》: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
    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
    人之所以会有遗憾,不是因为没有实现梦想,而是没有拼尽全力去实现梦想。
    生命最后关头的芈月,心中会有遗憾,会想起视为罪恶的爱,大概也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爱上一个人,没有拼劲全力去爱过一次吧。
    爱,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美妙呢?
    真想遇到一个人,能轰轰烈烈,无怨无悔爱一次。
    “居然在这绝境的关头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这是怎么了?”
    芈月觉得自己好生荒谬,她下意识的摇摇头,却发现被钉住和禁锢的她,连头都动不了了。
    幸好,眼皮还能动,这样,就能闭上眼,不去看徐福那张丑陋变态的脸了。
    但最终,芈月没有闭眼。
    因为她的眼中,看见的,不是徐福那张丑陋变态的脸。
    而是一张阳光帅气的脸。
    俊美立体的五官,飞扬的短发,宛若星辰般明亮的眼睛。
    芈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脸。
    而且,这张脸不仅仅是好看,他有着更能打动人心的,更深层次的魅力。
    此刻,让芈月心脏扑扑跳动的,不舍得眨一下眼的,是这张帅气的脸庞上无法掩饰的——
    愤怒。
    明明是愤怒的表情,却莫名让芈月想起了夏天被微风吹拂的森林,绿叶哗啦啦地响着,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一朵青莲自虚空生成,傲然绽放,缓缓飘过他的脸庞,却没有拂去他脸上的愤怒。
    他那宛若星辰般明亮通透的眼睛渐渐凝聚出杀气,脸上的愤怒也越来越盛。
    芈月怔怔地想:
    原来,愤怒的男人,也可以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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