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你可曾想起过你的家乡?”唐牧又试问道。
    他希望这孩子会在自己面前坦承她的真实身份,同时又希望她能继续隐瞒下去。毕竟柳琛是唐世坤杀的,她也不过如了手中一枚棋子而已,当两世为人,兜兜转转中她被送到他面前,成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
    可这点关系却像唐世坤脖子上那根被他盛怒之下砸烂的筋一样,掐之可断。而他,也如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唐世坤那根被砸烂的筋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它,维系它。
    韩覃愣住,简直觉得唐牧是看穿自己了,自己也觉得在他面前演不下去了,遂溜坐到太师椅上,缓缓摇头道:“不记得了。”
    “明天,我要放钞关提金。大约赶中午,金子就会到府,你趁此好好想想,那笔金子该怎么支配。”唐牧转身撩起珠帘,出了屋子,走了。
    等了三个月,既然唐牧都说了这种话,如了那内应,应该也要现身了吧。
    这夜韩覃神识全开,手中捏着只纳针线活儿的锥子,仍叫绮之在地上陪着,早早便躺到了床上。她始终以那锥子刺着手心,觉得自己有了困意,便让锥子深入一分,渐或又有了睡意,再让锥子深入一分。
    因一屋子人都睡的早,约摸入更时满院沉寂,整个叙茶小居的人都沉入梦乡了。
    那只锥子几乎已经要刺穿她的掌心,血慢慢渗出来,湿透了一层层的床单褥子,或者还有一些沾到了她身上,冰凉粘腻。
    忽而盥洗室门上的小门似有鼠啃一般扣搭扣搭的响着,韩覃心知是如了那内应要来,太过兴奋,连忙手中用劲,整个锥子穿手背而过,刺骨的痛意终于叫她清醒。
    来人进了屋子,于黑暗中走到妆台前,约有片刻的功夫,随即转身,又出房门走了。
    盥洗室连同外面的那道小门,是平常丫头们送水倒痰盂用的,亦是普通不过的插鞘,晚上自会下鞘,早上再将它打开。这来人似是非常熟悉,临走的时候鞘下到一半,合门,鞘落,一起呵成,等她出了门,门仍还是原样的关着。
    这也就难怪屋子里总是没人进出过的样子了。韩覃一把拽掉那锥子揣到怀中,跳起来下床,奔到书房捅开窗纸望外,便见那瘦瘦的身影仍是用一样的方式打开叙茶小居的大门,转身出门去了。
    妆台上还有只香炉,这来人不但放了张纸条,还往香炉上放了几块香片。
    韩覃拈起其中一块,打开书房的窗子跳上条案,随即便追了出去。
    出叙茶小居左右四望,雅园的门半开着。她随即又奔进雅园,圃一进院只听得哎哟一声,头上一阵风扑过来,她立即弯腰一躲,扑上来的却是唐逸。他见是韩覃追进来,指着玉兰阁道:“她就在里头。”
    韩覃捏着一只手,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是不愿意帮我吗?为何还三更半夜的帮我守贼人。”
    唐逸却不答话,进玉兰阁点了盏油灯递给韩覃,指着地上那趴着的人道:“就是她,做鬼一样三更半夜进出许多回,今天终于叫我抓着了。”
    韩覃端着油灯屈膝,凑近看了一眼,是个又瘦又矮的老妇人,约有五十多岁,脸似鸡皮一般皱着,此时正痛苦的□□着。她看了许久,摇头道:“我以为会是我认识的人,谁知这竟是个生人。”
    唐逸转身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解释道:“这是吴妈,在你搬进叙休小居之前,那院子一直由她料理,清扫书房,给花浇水。等你来之前小爷爷就把她清出去了,你自然没见过。”
    韩覃转身到后面那柜子里搜寻着,搜了把花剪出来,随即上前踢了那吴妈一脚,指着她的鼻子问道:“如了将我弟弟关在何处?你现在告诉我,我把我弟弟救出来,我不动你一根手指头,好不好?”
    吴妈抬头看了韩覃一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替人传话儿,余事一概不知。”
    韩覃盯着看了片刻,随即唤唐逸道:“阿难,你来替我捉着吴妈的手。”
    唐逸取了只帕子出来,才垫着这老妇人的手将她腕子捏住,随即问道:“你要干嘛?”
    那月牙形的花剪,锋利,足力,韩覃对着吴妈的手指一剪刀下去,一根小指齐根而落,吴妈的手随即一缩,整个人如躬腰的虾一般团在地上打起滚来。
    血往外汹涌着,随着吴妈的打滚而弥漫开来,浸染的整个地板上皆是。韩覃仍提着那柄花剪,指着吴妈的鼻子道:“人言十指连心,指刑之痛,怕是世间少有的痛。你可觉得疼不疼?”
    吴妈一边哈着气,一边点头道:“疼,实在是疼!”
    “这就对了。”韩覃又唤唐逸:“阿难,把她的手给我捉稳了!”
    唐逸抖开那帕子看了半天,血淋淋的一只手也无法下手去捉,只得扯下外套垫着,又去捉吴妈的手。吴妈两只脚本就唐逸捆着,此时整个儿便扑腾了起来。
    她虽是个老妇,方才也不过是唐逸借着巧机将她绊倒,捆住了双腿才能拖到玉兰阁中。若论起力气来,这两个孩子自然没有她的力气。她这样挣扎起来,叫声又大,韩覃生怕她吵嚷起来要惊起府中诸人,将桌上桌布扯下来一股脑儿往吴妈嘴里塞着,塞到她不能吭气了,又嫌唐逸蛰蛰蟹蟹下手不够狠,另扯了根绳子来自己于那血泊中与吴妈纠缠着将她两只手全捆在身后,这才又在吴妈耳边问道:“你听不听我的话,要不要告诉我柏舟在那里?”
    吴妈愣了片刻,随即摇头。待她摇头,韩覃便是一花剪,一根手指又落了下来,这回流的血更多了。
    “你都是个老妇人了,被剪掉一根手指亦要痛成这样。我弟弟叫如了剪掉的那根手指,是你亲自送到我桌子上的,你可知道他当时痛不痛?”韩覃厉声问道。
    吴妈哭的两眼抹糊,连连的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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