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他,由他自生自灭好了。”
    那冷美人懒得理睬谢宫宝,只下令叫人放他。
    从这冷美人冷漠如冰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对谢宫宝没有一丝好感,甚至引谢宫宝到此,还显露一丝失望和后悔。她想引出来一见的是她心里所想像的仙家老者,可不想理会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陌生男子。
    待解下谢宫宝身上巨网,她下令要走。
    谢宫宝抢步将其拦住:“姑娘起了个话头,何以又不说明白?”
    那冷美人微微蹙眉,淡道:“你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领着十名女子淌出院门,往北面山岭投去。
    谢宫宝抿嘴一笑,转身远远跟了上去。以他现在直抵苍穹的修为,纵然黑川要害他,纵然有什么妖鼠要吃他,他又有何惧。时下心中疑问难解,他只想尾随弄个明白,跟着一众女子身后,翻越两座山岭,来到一处山坳腹地。
    这山坳里约有百所土房木屋,根本就是个大村庄。
    谢宫宝见着那冷美人驱散众人,径直进了大宅院。
    于是避开屋前屋后的人,打从村头跳上屋顶,轻踩瓦片无声无息的来到大宅院之上,然后揭开瓦片往下瞧。下面屋子倒是布置精致,地板刻画着一副八卦双鱼图,看上去像是个庄严之所。堂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怀抱这一只迷你大象,那冷美人进屋,跟那老妇磕个头,那老妇说道:“好了好了,商君,别跪了,起来回话。”
    谢宫宝望向那冷美人,心道:“哦,原来她叫商君。”
    只见那商君起身,回话:“奶奶,孙女儿看过了,那是个年纪跟我相仿的公子,不是什么上仙。”
    那老妇问:“那位公子人呢,你可曾把他带来?”
    那商君说道:“我看他不是上仙,就没带过来。”
    那老妇叹了口气:“哎,你糊涂,这几百年你几曾听过有人渡海到此拜访过黑川,除了三十年前的方姑娘,就只有这位公子了。听说方姑娘当年就是混元上仙,只可惜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没来得及与她相见,她便走了。现如今,这公子也有幸到此,可见他并非泛泛之辈,否则以黑川这把年纪,又怎会与他结交。”
    商君偏头想了想,说道:“不对啊奶奶,孙女儿明明瞧见那妖鼠想吃他,黑川要是跟这公子有交情,就不会害他性命了。”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既是知道如何拜访黑川,就说明曾得黑川相邀,我料这公子必有过人之处。”那老妇杵着拐杖走到窗边,眺望远山,稍稍顿语,又道:“商君啊,这么看来,你还得跑一趟,最好把那公子带来给奶奶瞅瞅。”
    “孙女儿这就去。”商君拜了拜,转身就走。
    ……
    ……
    听那老妇跟商君谈及自己,不等商君出门,谢宫宝便即从屋顶一跃而下。而商君疾步而出,刚好跟跳下屋顶的谢宫宝撞个满怀。——商君哎呀一声,看清状况,先是一怔,紧接着搓揉胸口,又即发怒:“你跟踪我!还故意撞我!”
    谢宫宝举起手来,往后退了两步,笑道:
    “是你自己撞过来的,跟我可没关系。”
    商君轻哼一声,转头向那老妇喊道:“奶奶,就是他了。”
    “哦,他居然找来了,让我瞅瞅。”那老妇杵着拐杖走来门边,谢宫宝抱手揖礼,你老妇点了点头,朝谢宫宝上下打量,尤其盯着谢宫宝的眼睛看了半晌,说道:“祖上说,中州有修气和修灵两脉,老身看公子目运魂光,应该是修灵一脉吧?”
    谢宫宝回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正是修灵一脉。”
    那老妇脸现失望:“听说修灵一脉并无飞天之术,公子何敢到此?”
    谢宫宝摇摇头:“前辈说的不对,我修灵一脉魂体脱窍,既可飞天,也可遁地。”
    那老妇脸色微喜,问:“这么说,公子精通飞天之术喏?”
    谢宫宝手指朝天,笑道:“谈不上精通,反正飞得上去。”
    那老妇和商君面面相觑,稍怔片刻,那老妇笑盈盈的把手往里屋引了一引:“公子快别站在外面了,请进屋叙话。”待把谢宫宝引到里屋坐定,她又跟商君说道:“先不要惊动旁人,去把《雾隐术》拿来。”
    商君应诺一声是字,急匆匆的去了。
    那老妇亲自拿来一些果子甜品,笑道:“荒外之地不像中州那么物产丰富,老身这里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宾,就只有这些给公子尝尝鲜吧。”
    “前辈客气了。”谢宫宝吃了一颗果子,连夸甘甜味美。不过他现身出来乃为解疑,可不是来吃东西的,当下也不迟疑,直截了当的问起话来。他问那老妇,一贺派何以荒落?黑川先生究竟是好是坏?还有那妖鼠又是何物?
    那老妇对谢宫宝寄予厚望,盼他搭救,自然没有隐瞒。
    原来一贺派迁徙东海之前一直供养“五行灵兽子午鼠”,在定居东海之后也曾繁盛一时,头两百年跟中州还互通有无,直到八百年前子午鼠突然性情大变,刨心吃人,一贺派集合全力不能灭它,反而被子午鼠困住不得脱身。
    起初一贺派还齐心合力击杀妖鼠,到后来死得人多了,人心便散了。
    黑川便是在那时叛变,归附妖鼠的,那妖鼠法力通天,竟予了他八百年寿元。从此,黑川每隔半年都会前往幽都以采购为由,抓捕人口,给妖鼠充当食物。——或许是子午鼠感念一贺派的供养之恩,没有对其赶尽杀绝,但却把一贺派当成了劳工。
    这子午鼠性情大变的因由是要修筑通天塔,躲避天灾。
    八百年来,这塔修了又倒,倒了又修,一直折腾没完。
    而一贺派虽然繁衍不息,却不知因此累死了多少人?男的凡满十四岁便即婚配,之后被抓去劳作,至死不归;女的则耕种采摘,天天送饭送食。如此八百年下来,一贺派早就消亡,留下不知多少孤儿寡母。
    这老妇名叫蓝宫娥,现年八十八岁,一贺派繁衍至今,就数她辈分最高。
    ……
    ……
    谢宫宝听完,愣了半晌,问道:“依着前辈的意思,黑川先生岂不有八百岁了?”
    蓝宫娥点点头,哀道:“按照辈分,老身还得管这老妖叫一声先祖。”
    谢宫宝摇头苦笑,不肯就信,且不说一贺派的遭遇历经千年,无从考证,也不说黑川先生是不是一个八百岁的人精,就单说子午鼠修筑通天塔这事就不像真的,这通天塔极是通天,那必是高耸入云,极为扎眼,何以来时什么也看不见?
    俗话说,眼见为实,非把看不见的东西说成有,自然难以取信于人。
    两人说话之际,商君快步进来,把一册书卷递给蓝宫娥。
    蓝宫娥看出谢宫宝心存质疑,忙又笑道:“公子跟黑川有交情,自然不会亲信老身,不过老身仍要提醒你,子午鼠法力通着天,它既动了吃你的心思,迟早也会找来,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说完又敛了敛笑,正色着道:“这片区域给黑川使过雾隐术,若无专人接送,你无论如何也出不去,所以现在只有老身可以教你出去,但请公子带上我这孙女儿,如何?”
    不等谢宫宝答应,商君扯住蓝宫娥的胳膊,摇摇头道:“奶奶,孙女儿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走呢,何况勇哥还在通天塔上面,我……我都三年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糊涂,你若不走,谁去轩仙流、龙涎寺搬请救兵救我们。”蓝宫娥拉住她手,将那书卷塞进她胸衣之内,温声又道:“这《雾隐术》乃奇门之术,博大精深,你年岁还小,有些地方至今还没领悟,好好揣着吧,出去后用心修习, 等日后搬来救兵,还得靠它才能进来。”
    商君的眉头皱得老深老深,没有答话。
    她从小栖住在此,从没去过荒外之地。
    她有些害怕紧张,可是不想走也得走。
    而且还要给一个陌生男子抱着飞天逃去,想想都觉生厌,她捂了捂先前被谢宫宝撞过的胸口,又不自觉的偷瞄了一眼谢宫宝,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听她们祖孙两个说的话,谢宫宝又信了几分,总而言之不管是真是假,他此来目的只为息土,旁的都无关紧要,于是等她们祖孙两个说完,他起身说道:“前辈好心提醒,晚辈心领了,只是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取息土,在没有拿到息土之前,我还不能走。这样吧,等我回去找黑川先生讨要息土,到时候我再过来带商姑娘离开。”
    听了他话,蓝宫娥打起哈哈:“要息土何必求助于他。”
    谢宫宝暗咦一声,喜问:“莫非前辈懂得息壤之术?”
    没等蓝宫娥接话,商君白了他一眼,说道:“胡扯,这世上哪有什么息壤之术,这是黑川老妖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编出来的瞎话,其实息土就是子午鼠拉的……拉的那个,咱岛上到处都是。”
    谢宫宝恍然大悟:“哦——,原来息土是子午鼠拉的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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