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白极为托大,不闪不避,一手夹住魂箭,一手拍出跟谢宫宝对了一掌。只听嘭声,乔慕白连人带凳退到门口,对掌之手瞬间麻软,软得连抬也抬不起来,此时方才知晓谢宫宝的厉害,当即一滚一扑闪到亲兵身后。
    实际上,谢宫宝这头承此一掌也不好过。
    虽说对掌是掌心承力,然所撼却是全身。
    他内伤未愈,催使全力本就极为勉强,何况乔慕白的魂力深厚,这两掌相对,立觉体内翻涌,亏得他没有硬撑,急退十多步方将掌力卸尽,否则好全的八成伤势必又复发。
    “嘿呀呀!住手,都住手!”
    梅掌柜听着打斗声,从后厨闪出。见喊不住,遂抓了柜台的碗盘往堂上猛砸,一边砸一边骂:“当老娘死了是不是!叫你们打,打打打!”那碗盘在打斗双方脚下碎开,只听乒乒脆响,顿有止戈之效。
    谢宫宝一众和乔慕白的亲兵都各自分开。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撒泼已极的梅掌柜。
    “都是一群王八羔子!喝醉了撒酒疯呢!要撒酒疯上外面撒去,老娘这里经不起你们折腾。”梅掌柜环指大骂,又泼又俏。骂完之后,脸色缓了缓,又跟乔慕白说道:“乔统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店里今天住有贵宾,你若再打打闹闹,惊扰了她可就不好了。”
    乔慕白罢了罢手,不再给梅掌柜面子:
    “本帅今天要缉拿反贼,只能得罪了。”
    柳三娘气不过,把话接来:“你骂谁是反贼哩!”
    乔慕白似笑非笑说道:“近来听闻熊木岩偷溜回国了,这老贼当年叛乱祸国,掳走公主,凡我国人无不有切齿之恨,可我怎么听说昌阳侯不太一样呢?几天前我收到消息,说昌阳侯出城进山跟老贼暗通往来,回城的时候还遭到浪人袭击,当时我还不信,派人进山追查,哪料果然发现不少侯府府兵的尸体。”
    此话一出,姚总管等人面面相觑,脸色大变。
    柳三娘更是把弓搭箭,喝问:“你什么意思!”
    “三娘不必再掩饰了,昌阳侯私通老贼虽无实证,却也有迹可循,说句实话,我是真的不愿相信,此前我还一直想帮昌阳侯洗脱嫌疑,可是……。”
    乔慕白顿了顿语,闭目深吸,苦苦作笑:“可是现在我信了。本帅今天带兵过来只想查探昌阳侯令的虚实,当看到三娘你在这里,其实我已经打消疑虑了,哪料你阻三阻四举止怪异,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我忽然就想,昌阳侯跟老贼私会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把令牌私相授受给了老贼呢?我实在想不通昌阳侯令如此重要的物件,怎会让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持有,唯一的解释那一老一少就是熊木岩跟公主了。”
    柳三娘听着怔怔发抖,捏着拳头紧张已极。
    此间秘密居然就这么给他轻松臆想出来了?
    她心虚的瞄了瞄二楼客房,一时无词可辩。
    这时谢宫宝拍打她肩,示意她不要紧张。
    “乔统领的推理很精彩,接着说,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谢宫宝鼓了鼓掌,往桌旁一坐,自斟自饮起来。其时尚在对峙,人人紧张,他于两方相持之间喝酒吃肉,可谓嚣张之极,全没把乔慕白放在眼里。
    乔慕白恨得牙痒,一双眸子都快迸出火来。
    他隐忍不发,指了指谢宫宝,说道:“你不说话,我还忘了,刚才你胡乱瞎扯是有些道理,可你别忘了你们现在身处何地。我友桑地界邈蛮荒僻,有什么值得侯府小姐亲涉亲为?来就来吧,为什么还要扮成商队掩人耳目?除非是某人想要进城,但又怕在我友桑地界出岔,所以三娘赶来接应,这么想就合情合理了。”
    说到这儿,脸色缓了缓,又跟柳三娘说道:
    “三娘,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伤害你,只要你不再妨碍我,我保证护你一世,绝不让人碰你分毫。不过还请谅解,昌阳侯勾结反贼,我能护你,却护不了别人,侯府其他人必须以反贼论处。”言及至此,忽地把手怒指谢宫宝:“尤其是这人,跟你勾肩搭背毫无尊卑,更该五马分尸!”
    柳三娘大怒,哆嘴想骂,让谢宫宝伸手打住。
    谢宫宝手上捏着一件纱布,偷瞄梅掌柜,见她冲自己点头,顿时又添了不少底气。
    原来适才混乱之中,梅掌柜偷偷塞给他一件面纱。
    他认得这个面纱,金丝镀边,正是诛姬日常佩戴。
    诛姬有两重身份,一是烟墨坛坛主,二是妙音。通常她只有充当妙音之时才肯显露姿容,平时涉外都是以纱蒙面,谢宫宝时常见她佩戴,故能断定面纱就是诛姬之物。——此时拿捏面纱在手,谢宫宝什么都明白了,因此把酒不放,表现的越发狂妄:“推理精彩,可惜没一句是对的。你当我是侯府家将么,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想杀我,我看你这个统领也做不长了。”
    乔慕白收敛气焰,疑声问道:“哦?那敢问尊姓大名?”
    谢宫宝朝梅掌柜招手:“来来,梅掌柜,你帮我跟他说。”
    “你自己说不行啊,非要我说。”梅掌柜白了他一眼,转而瞅着乔慕白盈盈笑笑:“乔统领,这位是我教纳兰教主的白龙信使,本来信使是密差,我原不该跟你说的,现在误会深了,我想我要是再不跟你说只怕就要结仇了。”
    乔慕白给她一番糊弄,惊的脸色惨白。
    纳兰图霸的信使虽无名头,却得恩宠。
    时下曲池有意进一步交好幡尸教,也就是说像信使这般人物别说杀了,哪怕是碰一碰也要有个理由。好在乔慕白经过不少大场面,虽知做错,却也不慌,朝谢宫宝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纳兰教主的白龙信使,幸会幸会。可就算你是白龙信使,也无权干预我缉拿反贼吧。”
    谢宫宝眼珠稍转,酝酿佳词,说道:
    “我刚才说了,你推理的没有一句是对的。三娘之所以会到友桑地界,跟那什么熊木岩、什么昌阳侯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前两天我跟我教烟墨坛坛主到侯府公干,三娘留我们歇了一晚,还说对诛坛主的琴技和功法极是钦佩,非要拜师,拜师不成就一路追到这里。诛坛主不肯见她,让我出面招待,我正劝她回城,你就来了。还别说,你这人真是讨厌的很,一来就杀人,我不出手还当是怕你了。”
    乔慕白满目堆疑,摇了摇头:“三娘是修灵一脉,拜师就要废灵修气,重头再来,你这番说词让人很难信服。”说时,投目二楼,扫视着一间间客房房门,仍有搜查的冲动。
    “你人头猪脑啊!”谢宫宝劈头盖骂。
    这个乔慕白以众压人欺杀良善、够招人厌恨的,况且还是曲池爪牙,于仇于恨谢宫宝都该杀之,怎奈他一身修为被禁,以他目前这点功法于千军之中诛杀贼敌却是做不来,虽说杀不了,当众开骂倒也爽快。
    柳三娘听着好不解气,噗吱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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