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宫宝别了柳三娘,便一路北上。
    此次传信,惹上麻烦,令他明白无霜城内的势力错综复杂,他不想过早的卷进来,因此传信之后急急撤退,哪怕深夜路途艰险,他也要投身墨色,摸黑上路。他想回浪人营,因为他记得自己对刘老伯的承诺,故救走张翠儿的初衷不变;他也知道昌阳侯可以制衡曲池,确保其安全也是刻不容缓;当然庄护卫以审问为由去了浪人营,他也想跟庄护卫见上一面,探解心中疑惑。
    如此行至午时,天空忽然下起大雨。
    他闯进山边野店躲雨,顺便打尖。
    别看这家野店破旧,食客倒有七八,但都是些身着铠甲的士兵。原来这野店方圆百里没有人家,虽处荒僻,但与友桑军营相邻,因此常有官兵光顾,生意好得不得了。
    谢宫宝点了几样小菜,温上一壶酒,就在大堂角落歇坐。
    吃到一半,有人推门,风雨趁势刮了进来,刮进来的雨水把邻座士兵们的酒菜也打湿了,那几个士兵破口大骂,可是骂到一半,戛然而止。原来推门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老头,女的年轻貌美。
    那几个士兵见着女的,忙脸露贼相,吹哨调戏。
    更有甚者仗酒耍醉要摸那女的脸蛋:
    “哪来的小媳妇,生得好生俊俏。”
    “来,给爷亲一口,爷赏你酒喝。”
    那女的大怒,正要发飙,让那老头拦住。
    那老头掏出令牌,喝斥:“放肆,还不退下!”
    那士兵里有个醉醺醺的抄手把令牌抢来,揉眼端看:“什么破烂玩意儿,好像有字吔,你们几个都不识字,让爷给你们认认,这上面写的是‘昌阳侯……侯……侯令’!这这这……,小人……小人喝多了,小人有眼……有眼不识泰山。”说着,吓得酒醒大半,哆嗦着手把令牌又递还给了老头。而后,与其余士兵疯抢出门,逃了开去。
    门风吹过,拂起来者的斗笠。
    谢宫宝这才辨清她们的面貌。
    这两人正是熊木岩和帝女贞。
    她们两个穿着粗衣麻布,头戴斗笠,打扮得跟普通颜羽族人无二,所以初进门时,谢宫宝并没在意,此时知道是她们来了,忙卸下琴套,用衣服盖住,然后趴在桌上装醉,生怕给人认出。这个时候,谢宫宝还不想跟她们见面,他只想一个人独涉危险,
    熊木聪问小二点了酒菜,两人就邻桌坐吃。
    谢宫宝始终趴着装醉,竖耳听着她们说话。
    只听帝女贞细声道:“法老,昌阳侯半途遇袭,他的近身侍卫憋着一口气回来救援,就是想我们出兵攻打浪人营啊,该怎么打,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商量商量?你把我带来这里,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熊木岩压低声音说道:“公主稍安勿躁,这浪人营是什么,是打着贼寇名号背地里专替曲池掳虐人口的贼窝,你以为是这么容易攻打的。你仔细想想,此地距离浪人营不足500里,曲池为什么把友桑军营移扎在此,目的显而易见。——这几年昌阳侯带兵围剿不知多少次,哪一次不是被友桑军营掣肘,落个无功而返。所以,想要救人,冒然出兵不是明智之举。”
    帝女贞冥思想着,好像认同他话,但转瞬又急声急气说道:
    “铲除曲池势力,还要昌阳侯扶持,这人不能不救啊。”
    熊木岩笑道:“谁说不救了,我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人。来此之前,我已经派人进城知会侯府,要是掐算没错,柳三娘率队攻打浪人营的人马已经到路上了。我想借柳三娘出兵这个契机,拖住友桑军营,只有他们僵持不下,我方人马才好救人。”
    帝女贞摇了摇头,显然不解:“怎么拖?”
    熊木岩呵呵轻笑,拿出令牌搁在桌上:“就靠这张令牌,刚才我故意出示昌阳侯令,就是想让友桑军营有所警觉,现在统领友桑军营的是乔慕白,此人好杀,且又处事谨慎,他要知道昌阳侯令在这家野店出现,必会猜疑侯府出兵,这时候我估计他已经开始在各大辖口派兵拦截了。只要柳三娘成功转移乔慕白的注意力和部署,那时我方人马才可以实施救人。”
    “嗯,这法子好,法老快吃,吃完好上路。”
    “急什么,这救人要么不救,要救就要确保万无一失。听闻侯府这位柳小姐悍勇又有些莽撞,我有些不放心,所以你我且在这里住下,我派去侯府传信的人会跟柳三娘一起到,晚些时候他会领着柳三娘过来密见公主,我得亲自把计划跟她说明,才能放心。”
    “也对,可若不走,乔慕白万一来这野店探查,我们岂不成瓮中之鳖了。”
    “公主无需多虑,这昌阳侯令虽说形同城防兵符,但毕竟不是兵,只要柳三娘调动城防军开拔过来,乔慕白就不会在乎是谁持有令牌了,他只会把注意力放在城防军身上,我料两个时辰之内柳三娘必到,届时有她率兵牵制,乔慕白还来这里做什么。”
    “既然法老算无遗漏,那就依你。”
    她们俩怕被人听去,说话始终细如虫吟。
    可是小心来小心去,还是给谢宫宝听到。
    以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防着别人的耳朵还行,但想要防止谢宫宝的耳力却是不行。要知道,谢宫宝只是暂时失去了操控混元真气的能力,这并不代表他完全丧失了作为混元上仙的所有本事,至少听力一如既往。因此,别说是细如虫吟的说话声,哪怕绣花针落地,谢宫宝也能清晰辨听。
    好在谢宫宝是友非敌,听去了也无大碍。
    只是她们说的话,谢宫宝听了顿觉沉重。
    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出一个友桑军营来?
    昌阳侯被俘,让形式变得异常复杂。
    似乎硝烟将起,大战在即。
    谢宫宝趴在桌上,等熊木岩和帝女贞吃饱去了二楼客房,他才匆匆结账,闪出野店。店外,乌云散了,雨水停了,哗啦啦的浊水顺着山沟流个不停,谢宫宝踩着松软的泥巴路穿进官道,哪料山边、路边尽有士兵来回奔走,如临大敌。这些士兵在各个辖口设置关卡,不让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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