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群山如黛。虽已是后半夜,但篝火依然燃得正旺。
    那黑衣男子显然受了极重的伤,见是卫玠出现,不知为何?他原本充满仇恨的眼光竟然转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正当我们疑惑不解之时,他又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卫玠的面前,恭敬的向卫玠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体力不支晕倒,很快陷入了昏迷。
    “赫连敖山为何跪你?”慕容翰一边上前查看黑衣男子的伤势,一边问道卫玠。
    卫玠淡然道:“因为我救过他!”
    慕容翰抬头看了卫玠一眼,眼神似有嘲弄之意:“你救过他?他可是个神秘到极点的人,在漠北草原谁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如狼一般凶残,率领铁勒人四处打家劫舍,从不留活口,你会救他这样的人?”
    卫玠并没有回答,只是弯腰一把扯开了赫连敖山早已被血染透的黑色夜行衣。暴露在我们眼前的胸口和后背全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的已经凝结成黑色的血块,有的还在向外渗着殷红的血。
    “他身上的伤大小不下二十处,伤势严重,看来是有人在追杀他!想要他的命!”我说着看向卫玠:“你还要救他吗?”
    卫玠闻言,向我点头:“三年前他曾来中原,却被官兵当成了奸细追杀,恰巧被我救下。我也正因为如此才发现他与我如此相像,于是才有了借他名姓行事的念头。他不能死!那日宇文歆说出他的名字,我就早该想到他也在附近,若他死了铁勒人未必不会把这笔帐记在我们头上!”
    “那倒未必!”慕容婵姬插话道:“你割了宇文歆的舌头!宇文歆只当你是他,想必追杀他的就是宇文歆!那些铁勒人也只会找宇文歆的晦气!”
    说着,慕容婵姬突然笑了起来:“宇文歆哪里会想到是你卫玠假扮的赫连敖山?只怕她现在正在全力剿杀铁勒人!”
    言罢,低头便拾起一罐酒坛,眼看就要往嘴里送去,我赶紧将酒坛抢在手里,走到赫连敖山身边蹲了下来。
    “这些伤口若不清洗干净必然要溃烂,只能用烈酒清洗,然后在想办法缝合!”我说完才看向慕容婵姬:“酒不能再喝了,这里不是久待之地!我们都受了伤,得恢复体力尽快离开!”
    话完也不再理她,拿高酒坛,对着赫连敖山一处伤口倒了下去!
    “啊!”赫连敖山立刻疼得醒转过来,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额角冷汗如雨下。
    卫玠在一旁紧紧地盯着我替赫连敖山处理伤口,还未等我开口,他便又撕开赫连敖山那被凝血粘住的衣衫,我只得将手中的烈酒再次倒在了翻转出来的伤口上。
    “等等!他的伤口为何那么快开始愈合了?”慕容翰好像发现了蹊跷,出手阻止着我,低头仔细的检视起赫连敖山的伤口。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同一个地方,那原本被烈酒冲洗得泛白的伤口竟然恢复了殷红,慢慢地粘连到了一起,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酒是从何而来的?”慕容翰抬头问道卫玠。
    卫玠皱眉,沉思片刻说道:“我与卫府的家将们假扮铁勒人救下了不少汉家女子,她们的家人为表感谢便送了不少酒水肉食给我们,先前都堆在那边的营帐内一直不曾饮用……莫非这酒……”
    说着,卫玠随手拾起一罐酒坛凑到嘴边,细细地呡了一口:“这酒辛辣之中有股淡淡的甜味,之前大家并没有太在意,所以忽略了。”
    慕容翰一听,脚尖立即勾起一个酒坛细细查看,手指却突然停在了坛口,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小小的“仙”字赫然可见。
    “是慕容雪仙酿的五步蛇酒!”慕容翰说着看看四周满地的酒坛,脸色越发凝重:“酒里有剧毒!”
    “有毒!怎么可能?若是有毒我们已经喝了一晚上,早应该毒发身亡了!他的伤口也不会因为这酒而愈合了!”我指着赫连敖山,不太相信慕容翰。
    慕容翰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说道:“慕容雪仙经常将这酒卖给过往的客商,以便他们用来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那些商人估计也早就成了匈奴的刀下鬼,这才让那些百姓将毒酒当成犒赏送到了这。舞兮,我也觉得奇怪,可这酒坛上的字是不会错的!”
    “既然是她的酒,你们早该知道!为何现在才发现?”我有些沉不住气。
    慕容婵姬走过来,一把抢过卫玠手上的酒坛,喝了一口细细咂摸:“慕容雪仙绝对是用蛇毒的高手,想必你们都已领教过的。哥哥没有说错,这确实是五步蛇酒,喝之必死!但奇怪的是,今天这酒却成了疗伤极品,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混到了酒中,与五步蛇毒产生了新的药效才会如此!”
    正说着,突然间一股腥风平地而起,吹得我们几乎都无法站立,这让我想起了白天那场可怕的飙风。
    “你们看!那是什么?”慕容婵姬在风中大声喊到。
    我们这才发现,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从黑暗中慢慢显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渐渐的越来越近。那是一条巨大的青蟒,蟒头上竟然已经生出了一只犄角。青蟒血口大张,一股股狂风便从它口中喷出,周围树木摇晃不止,风在山谷中回旋不止、越聚越大,最后在谷口出终于找到了出口,便形成了白日里骇人的飓风。
    “原来是它在作祟!”卫玠将我扯到了怀里,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着我:“你怕吗?舞兮,这么大的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是神乎其神!”
    卫玠并不慌张,言语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惊羡之情更让人觉得他不同于一般男子。我不知道我们的结局如何?但此刻在他怀里,与他一起经历不可描述的奇异现象,已是人生一大幸事。
    我的目光移向眼前的庞大之物,那巨大的青蟒却似乎对我们毫不在意,从我们身前划过就径直钻进了藏酒的营帐,不一会儿就听得帐内“呼哧呼哧”的吸水声响了起来。
    此时,风已经停了下来,我忍不住好奇,推开卫玠便偷偷挑起营帐的一角看去,只见那巨大的青蟒盘踞在酒缸前,将那缸内的酒浆悉数吸进了口中,然后摇头晃脑片刻又再吐出,如此反复数次才心满意得地从另一边钻了出去。
    “这青蟒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年头,不知道吃了多少奇花异草才能长成这般大小,都快蜕变成蛟了!”慕容婵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被她提醒,想到赫连敖山的刀伤在片刻功夫之内止住了血,想到鏖战了一天的慕容翰现在却比没有喝酒之前更加精神。而卫玠的毒从昨日起到此刻都没有发作,都是因为这酒。
    难道是那些奇花异草本身就有毒性,才会在青蟒体内积聚成了剧毒让它变得如此巨大。而它已能够懂得解毒之道,闻到了酒中的五步蛇之毒能化解它体内的草药之毒,这才偷偷来喝酒驱毒。这两种毒素混合到了一起,才有了这如此神奇的功效!我越想越激动,却并没有说出来。若真是如此,那卫玠的毒岂不是可以完全解了。
    天快要亮了,东方的天际晨光熹微,黑暗的天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渐渐浮现出了一道亮白。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也许都不太相信这让人顷刻毙命的毒酒现在会成了疗伤的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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