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一声轻笑:“奔30的人了,别逼我又把当年那套家伙拿出来收拾你,要是头脑发热,我保证你的某个部位一定很疼,持久的,剧烈的疼。”
    凌寒下意识地靠着墙壁,佯装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他爸,然后高深莫测地从两唇中间发出了一声类似轻蔑实际上却是被人捏住了关键的哼哼。江扬身边的苏朝宇愤愤地拱了情人一下,江扬含笑瞄着他,轻拍苏朝宇的臀部,他的情人下意识地一僵,然后愤愤地咬了他一口。
    “听着,第一,你要想办法调查牛头这一阵子的行踪,跟什么人见过调过什么文件来看,他身边都是那些人在跟,他常常出没的地方又是哪里;然后,做纸质测试,用牛头公寓、办公室和酒吧失火现场能找到的任何纸张做标准样本,我们需要确定你找到的那张碎屑到底属于谁;第三,任何你提到的有可能看到凶案发生的目击者,尽可能多的跟他们收集线索,注意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江扬有点犹豫,“孟帆的事情,我会跟小慕谈,这条线索你暂时不用插手。”
    “这些我都知道。”凌寒咬牙切齿,“可是你也知道百分之一百二十是白费力气。国安部一直有内鬼!”
    “哪里都一样。”江扬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大概是人心中有鬼的缘故,你不能指望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自己人。凌部长怎么说?”
    凌寒白了一眼好整以暇的爸爸,哼说:“跟元帅通过电话了,元帅说静观事变,又说都听你的,还说三天内让我跟你舅舅一起回基地,总之……眼睁睁看着十几年的朋友当面被人毒杀这件事,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江扬想了想:“暂时按我说的办,死者已矣,如果能知道他没来得及托付给你的秘密,凶手也一定呼之欲出。你可以不回来,但是一定不要再单独活动,出入任何场合都要防备明枪暗箭。幕后的凶手已经有所警觉有所动作,我们只要布好网,他们早晚会自己撞上来的。”
    电话挂断,苏朝宇笑眯眯地往床的外侧挪了挪,好像要离开江扬的怀抱,江扬扬眉不解地瞧着他,海蓝色头发的中校说:“结网而猎的那种动物,洞房之后往往就会残忍杀夫,我可得小心点。”
    被这个突发事件搞得心事重重的江扬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翻身压住苏朝宇,狠狠吻上去:“那么,这项需冒生命危险的任务就让长官来完成吧,苏美人!”
    意外接连发生。
    首先是彭耀对于江扬把他叫过去,认真地宣布“彭燕戎策划杨府爆炸案”这个结果嗤之以鼻。他非常不屑一顾地看着准备安慰他的苏朝宇,打了个哈欠回答:“关于这件事,去雪伦山以前我就已经知道。我家老子跟你们家的不一样,他要做什么,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说实话,过分愚蠢也是一种天赋。”
    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涵养非常好,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旁边的苏朝宇立刻忍不住去揉彭耀的头,笑眯眯地说:“我相信,绝对相信。”
    彭耀撇嘴,反手一拳打在苏朝宇的腹部,苏朝宇立刻半真半假地退开好几步,笑得像只狐狸。
    公然在指挥官办公室动手动脚,江扬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俩好,只得咳了一声总结:“这件事不会到此为止,彭师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彭耀颔首:“我家老爷子要处理的事情,我是决不会介入的。我不得不警告你,如果你们用任何自以为是的方式打扰他,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江扬好笑地瞧着彭耀,这个家伙果然是狼,就算嘴里说的多薄凉多凶狠,心里总是向着自己人的,苏朝宇显然早就得到了小狼崽子的贵宾卡,甚至还顺了张副卡回来。
    “他会把事情搞到旁人无法介入的麻烦境地,但是绝对有本事一刀解决所有的问题,相信我。这段时间,最好统统闪开,免伤无辜。” 彭耀的脸色阴晴不定,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江扬对苏朝宇一笑,假装完全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苏朝宇立刻追出门去,砰地关上了门。
    江扬想要自怨自艾却又没有吃味的理由,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打起精神来继续工作的时候,门却又开了。
    苏朝宇从门缝里瞧见了全过程,笑得蓝眼睛都眯起来,他说:“亲爱的,明天我回来跟你吃螃蟹。”
    江扬一根钢笔飞出去,咚地扎在门板上又落在地上,程亦涵恰好推门进来,他看了看地上那只无辜的打着转的钢笔,意味深长地说:“长官,蓄意破坏办公用品,是要写检查的。”
    江扬目不斜视地看他的文件,端起养胃茶啜了一口:“唔,我正有事要叫慕昭白上来。”
    程亦涵很认真地走到江扬办公桌前,说:“孟帆死了,长官。”
    死掉的,和不死的
    “死了?”江扬悚然抬头,记忆里那个总是易容的年轻人面目模糊,惟有亮如星辰的黑眼睛,让人念念难忘。他那样打不死抓不到的人,也会死?
    “差不多两个月前他给他的好朋友,我们的情报处头子寄了封遗书。”程亦涵递上一张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指着标题的代码说:“慕昭白终于接受了他推算的结果,告诉我们,它的意思是,‘永别’。”
    “这绝对不可能。”江扬简单推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在杨府爆炸案前孟帆已经是一具尸体,那么暖霄惨案就太没来由。叫小慕上来,我要当面跟他谈。”
    程亦涵转身开门,慕昭白抱着一双半旧的户外鞋闪进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事情比想象中的简单,孟帆的社会关系无比单纯,除了慕昭白之外,他的通讯录中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个人最不怕冒险又最怕死,更怕的是死了以后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所以从零计划以后,他始终跟慕昭白保持着有规律的单向联系。
    “这两年他过的是退休生活,旅游都是走休闲路线的,还说比过去胖了几公斤。”慕昭白的神色很黯然,“但是他一天也没有真正的安心过,他一直怕那些人会再次找到他,后来果不其然,他还是落在那些人手里……”
    “他认为只要那些人找到他,他就再无生路,或者,他指望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你可以救他,甚至替他报仇?”江扬若有所思。
    “是,长官,我想孟帆就是这么想的。”慕昭白苦笑,“他寄托了一线生机在我这里,可是我没有苏朝宇那样的勇气,真是糟糕透顶。”
    “幸好世界上只有一个苏朝宇。”江扬偷偷瞥了一眼程亦涵,黑发的副官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倒给慕昭白倒了一大杯热牛奶,还加了两勺蜂蜜。于是江扬放心大胆地指了指那双户外鞋:“我想知道他的‘死亡讯息’。”
    慕昭白一只手把那双鞋拎起来:“他算计得很好,一旦察觉敌方的跟踪,且无法脱身的时候,就让旅社的人把这双鞋寄到我这里,真让人一头雾水,我怕毁坏他的信息,一直不敢拆,甚至还穿着走了几天试验它的与众不同,那天终于找到玄机。”他轻轻一掰左脚的鞋跟,从气垫和鞋内里之间抽出一包用防水塑料纸密封的东西来,隔着透明包装,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张迷你的数据卡。
    就像是魔法故事里打开藏宝山洞的密匙,念动咒语的时候没人会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也许是堆积如山的财富,美丽如花的公主,也许是食人的魔鬼,喷火的巨龙。
    慕昭白苦笑着把数据卡托在手心:“生化和X光检验都已经做过,确认安全,可是事关重大,我不敢打开……”
    程亦涵站在房间的另一头忽然冷冷地打断了他:“这种东西应该第一时间上交指挥官,你应该知道,慕昭白中校。”
    慕昭白脸色煞白,他低着头回答:“是,可是我会犹豫,会害怕。”
    江扬看了程亦涵一眼,程亦涵立刻不说话了,端着咖啡扭头盯着窗外,手指绷得发白。
    “我确定我会看这些资料,但是我不保证我看完以后会进行调查甚至展开援救,我没法承诺你任何事,甚至存在看过以后立刻销毁的可能,慕昭白中校,你应该知道。”江扬的双手交叠着支在桌面上,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温和却又严肃的光芒,他的声音沉稳镇静,权威却又亲切。
    慕昭白看着他,半晌才说:“我会相信您的决定,并且尽量理解。”
    江扬微笑,说:“好,做解密后送上来。”
    慕昭白站起来敬礼离开,江扬转了个圈,看着程亦涵说:“去帮他吧,孟帆可能是这个局的关键。”
    程亦涵站着不动,江扬叹气:“昨夜首都的纵火案里,凌寒能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中,也有这个名字,与0734有关,与杨府爆炸案有关,他的本事还真是出乎意料。”
    程亦涵放下杯子要走,江扬又叫住他:“解密的事情你全程跟,我怕关系巨大,不要让小慕介入太深。”
    “谢谢,江扬。”程亦涵理解这种深沉的保护,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暖霄”大火发生后的第三天,警方公布这次火灾的死亡人数为27名,重伤33人,轻伤69人,财产损失近千万元。如凌寒预想的那样,靠近牛头身边的光头女DJ、吧台的两名酒保都在火灾中失去了生命,完全继续无法调查。
    “但是魔术师居然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我调了警方的内部调查报告来看,”凌寒压低了声音跟江扬说,“起火原因初步认定为魔术师操作不当,违规使用危险道具。”
    “按你描述的情形,这倒是不无可能。”江扬若有所思,“这是太巧了些,实在难以置信。”
    凌寒点头:“确实如此,此外还有一个疑点,我也是刚刚想到。从暖霄起火到我逃离火场的时间不对头,我反复回忆和掐算过,从舞台到牛头坐的地方至少有15到20米,中间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我的速度再快也需要1分钟以上,之后我确认了牛头死亡,检查了遗存,然后才背他出去,从这个最靠里的角落到门口,正常情况也要走2分钟左右,在当时那么混乱的状况下,我想前后我至少在火场里待了10分钟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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