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石道上,柳孝岩带着上百名卫察司的兵将,涌了过来,在李希愚的身后站定。
    他那张半边狰狞的脸上,怒目一瞪道:
    “有我卫察司的人马在,我看谁敢动李大人一下!“
    兵将簇拥之中,李希愚望着对面兵队里的杜松云,淡淡道:
    “杜大人,您此次再度光临敝府,当真就是为了,将李某拿下么?”
    上次,杜松云来时,李希愚可是和他有私下约定的。
    李希愚保证不将李承乾的身份和行踪暴露,杜松云则保证,让李希愚继续破案。案后,李希愚就会将李承乾恭送而回,不留一丝痕迹。
    可如今案子未破,杜松云突然带兵前来抓人,这就是违反诺言了。
    所以,李希愚这一问,隐隐还带了威胁的意思。
    如果杜松云真是如此的背信弃义,那李希愚这边,对李承乾暗上青楼、私会艺女的事,也难保不上奏天听了。
    杜松云却是淡淡一笑:
    “李大人哪里的话?
    杜某做事,向来公事公办,绝无半点私心。
    只是近日,我大都督府无意中抓到了一个,与沉船案相关的重要嫌犯。从那人的口里,杜某得知了一个案情的惊人消息。
    所以今夜,杜某才亲自前来,想当面与李大人做个核实。”
    “哼!”
    柳孝岩道:
    “核实消息,带这么多的人马来做什么?
    李大人,那府兵已经把整个府邸都围住了,他们这次是要来硬的了。
    大人,咱们与他拼了!”
    “孝岩,”李希愚不动声色,“我正和杜大人说话。
    退下,看好你的人。”
    柳孝岩马上明白了什么,长戟一挥,卫察司的兵将们刀枪一振,站成了个随时出击的态势。
    原本,卫察司的人马也有数百人,可都是驻扎在衙门附近的兵营里。
    这李府,平日都是家丁守着。
    只是近来因为办案,为保李希愚的安全,柳孝岩才带了近百名兵卒在此守卫。
    对面,杜松云见此阵势,也淡笑看了令狐德正一眼。
    令狐德正一拍腰间铁锏,大喝一声。
    身后数百名大都督府的兵将,兵刃也纷纷举起,严阵以待。
    石道上顿时一片肃杀之气,眼看就要动手。
    此时,赵寒忽然淡笑着,走了出来:
    “杜大人,别来无恙?”
    “小子……”
    令狐德正见是这个漠视自己的少年,立即道:
    “大人们在这里说话,你一个小小的江湖术士,也敢插嘴?
    还不给我……”
    “令狐将军。”
    杜松云打断了他:
    “赵法师是沉船案的专案法师,为了案情风餐露宿,不辞劳苦。
    他要说句话,还不可以么?”
    令狐德正只好咳了一声,强忍着气,脸色非常难看。
    一时间,只因赵寒的一句话,剑拔弩张的场面又缓和了些。
    “谢杜大人体谅。”
    赵寒看了眼令狐德正手里的捕令,又看了看,那黑压压的府兵兵将::
    “刚才,杜大人您说抓了个人,问到了一条案情的重大消息,因此才深夜来找李大人询问。
    那不知是何等重要的消息,能让杜大人您,如此劳师动众?”
    “果然是赵法师,”杜松云淡笑道,“一问就是关键之处。
    孔大人,把那份供状,给赵法师和李大人看看。”
    “是。”
    孔怀亮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来,在众人的面前展开。
    那正是之前、在大都督府大牢里,孔怀亮抓着王弘恩的手,按下血印的那份供状。
    上面写着的,就是所谓的王弘恩的“供词”。
    其意思就是,王弘恩亲口承认。
    李希愚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吩咐他,先将漕船的货物私下卖掉,所得钱财全部收入囊中。
    而后,李希愚就让王弘恩凿穿船底、以薄物掩盖,导致船每到半途,就渗水沉入运河之中。
    然后再让人散布谣言,说这是“女鬼”弄沉的船,从而掩盖他枉法贪墨的罪行。
    供状下方的落款处,就按着王弘恩的血指印,还签着“扬州漕运使王弘恩”几个大字。
    赵寒当然知道。
    眼下案子所有的线索都表明,这“女鬼沉江案”的背后黑手,极可能就是那帮神秘的突厥人。
    这供纸上的内容,显然是栽赃嫁祸。
    办案以来,赵寒对那位漕运使王弘恩,也有不少了解。
    听说这位王大人,是刚上任这扬州漕运使不久的。
    可自上任以来,他一直尽忠职守,办事极为周全。
    如今,王弘恩他明知李大人已经被夺了长史位子,还可能身陷牢狱。可他还是对李大人非常尊敬,号令听从、执行到位。
    从这些言行来看,这王弘恩,是一个耿直正派之人。
    照理说,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这种明显的假供上签字的。
    赵寒看了眼那签名。
    那几个字写得并没有太多美感,显然写字的人,没有正经学过书法。可那一笔一划却是端正整齐,力透纸背。
    很显然,这是一个武人的字。
    那签名的旁边,还有隐隐带了一些血迹。
    “杜大人,”赵寒道,“这么说,这名字,是王弘恩王大人他亲自签的?”
    “不错。”杜松云道。
    “您有什么证据?”赵寒道。
    杜松云打了个眼色。
    孔怀亮又掏出一份公文似的纸张,道:
    “这是往日,王弘恩呈与大都督府的奏报,上面就有他的签名。
    赵法师,你要对比一下么?”
    赵寒瞥了眼那公文上的签名,那些字也是端正有力,正和供状上的一模一样。
    看来这次,这些人准备得是相当充分了。
    只是,假的就是假的。
    你掩盖得再充分,又岂能盖得过,那公道人心?
    赵寒心里一转,又笑道:
    “杜大人,那这么说,您抓到的那个人就是王大人了。
    可王大人他是漕运使,此刻他应该在衙门或者运河之上,忙着沉船案的事。
    他又怎么会突然被您抓了,还签下了这份血状?”
    杜松云淡笑道:
    “杜某今夜来前,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了。
    令狐将军,把人带上来吧。”
    “是。”
    令狐德正一挥手,身后,两名副将押着个头罩遮脸的男子走了上来。
    “小子,你给我看好了。”
    令狐德正一声奸笑,把男子的头罩掀开。
    那正是王弘恩。
    他穿着一身的囚犯服饰,把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闭着眼、好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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