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府,会客厅内。
    荆梅说到这里,忍不住喘了好几口气,显然那晚的事,让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她所说的延老爷,当然就是这延府的主人、扬州州府功曹参军,延永寿了。
    这延永寿,是“女鬼沉江案”的关键人物。
    他可以说是,目前这案子里,最重要的线索了。
    正想着好好审问这延永寿一番,可这刚一上门,他突然就死了?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洛羽儿问。
    “后来,我就吓得捂住了眼。”
    荆梅道:
    “可我捂了半天,发现自己没事,这才又睁眼来看。
    我就看到吕夫人……哦不,那女鬼吕清霜,她就倒在了我的面前,一动不动的。
    我当时都吓傻了。
    直等了好久,我发现吕清霜她真的不会动了,这才慢慢站起来,跑出去找人了。
    结果,我出去一看。
    这延府上下,所有的人全都跑光了,就剩下我一个了。”
    荆梅说她也明白,那些人都是被女鬼吓破了胆,谁还敢留在这延府?
    本来,她也想逃走的。
    可她从小是个孤儿,是被延老爷救了养大的,没有延老爷就没有她的今天。
    现在延老爷一家都没了,他还有个寄养在乡下多年的儿子,需要有人照顾。
    这延府一大家子的东西,也需要人来收拾。
    荆梅这才强忍着恐惧,战战兢兢地,又走回了延老爷的小院。
    她发现,吕清霜还是那么俯在地上。
    荆梅壮着胆子走上去,稍碰了碰吕清霜的身子,没有反应。再一摸那脉搏和呼吸,好像还活着,可非常的虚弱。
    这女鬼明明很凶猛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又倒下不起了?
    荆梅一时想不明白。
    后来,她就把吕清霜绑了起来,关在了后院的柴房里。
    从那个惊悚的夜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那些府里的人跑出去到处一说,这延府闹鬼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四周。
    邻近的百姓们全都怕了,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荆梅一个人待在府里,惶惶不可终日的,就一直待到了今日。
    “荆管事,”赵寒道,“那晚,应该还有人和您一起绑的吕清霜吧?”
    荆梅一愕:
    “赵法师,您……怎么知道的?”
    赵寒道:
    “听荆管事您说,那吕清霜身材高挑,比您还要高。
    您要绑了她,还把她搬回后屋柴房里,只是您一个人,肯定是很难办到的。
    再者,以当时的那种情形。
    荆管事您恐怕,早就吓得魂飞天外了吧?
    您能强忍着回去看一眼,探探吕清霜的脉象,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可后来,您还敢绑了她,还留在了府里。
    若说不是有旁人说动的你,和您一起干的,那我可真是有些奇怪了。”
    听着赵寒的话,荆梅满脸的惊讶和钦佩,似乎赵寒全都说对了一样。
    赵寒一笑:
    “那是谁帮了您?
    您不是说,其他府里的人全都跑了么?”
    “是我。”
    门外,突然传来个声音,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衣着光鲜、像个公子哥儿,那模样也还算端正。
    可他手里拿着个酒壶,整个人醉醺醺的、脸色憔悴,显然是刚从酒肆通宵喝酒归来。
    “少爷,您怎么又喝酒了?”
    荆梅说了声,忽然想到赵寒等人还在旁边,就对众人解释了几句。
    原来,这青年叫郑端安。
    他是延老爷的妻弟,也就是,那位亡故的郑夫人的弟弟。
    他的父母早丧,一直跟着姐姐生活,后来就随着过来了延府,一住就是多年。
    这郑端安名叫“端安”,可平日游手好闲的,喜好和各种纨绔子弟厮混,特别喜好喝酒。
    所以,他经常囊里空空,三天两头的,就来找延老爷借钱。
    延老爷就只有那点衙门俸禄,还要养一大家子,手头并不富裕。
    可念在郑端安是夫人的弟弟,所以还是节衣缩食地借给他,每次都是有借无还。
    这郑端安却也不知悔改,就一直这么浪荡着。
    这延府上下,背地里都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少爷”。
    前些天,府里出事的时候。
    郑端安正在外头厮混没回家,所以他并不知道荆梅发现了女鬼,还请了道士来捉鬼的事。
    直到,道士上门捉鬼的那晚。
    他才从外头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就看见,府里人迹空空。
    荆梅一个人在延老爷的院子里,地上正躺着,穿着麻衣的、一动不动的吕氏。
    郑端安的酒好像醒了许多,就问荆梅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之后,他却没像荆梅他们那样,那么的害怕。
    他想了好一阵,又小心探了探吕氏的鼻息,再仔细观察了吕氏的整个身体。
    他就说,这明明就是个人,就是叔叔的那个小妾,哪里是什么女鬼?
    荆梅说,可我们明明看见的啊,这难道还有假?
    郑端安还是不信,就说要不这样,咱们先把这吕氏绑起来。等她醒了之后,我们一审她,不就知道是人是鬼了吗?
    荆梅说,这可是鬼怪,我们哪里绑得住她?
    要是真醒过来了,反过来害我们,那可是要了命的事。
    她就说少爷,说要不咱们报官吧。
    那郑端安说,家丑不可外扬。
    再说了,这鬼怪的事咱们报给官府,衙门的人说不定还会说咱们骗人,反而抓了咱们呢?
    还是先问个清楚,然后再报官,不更好吗?
    荆梅还在犹豫,郑端安却自己动起来了。
    他又是少爷,荆梅只好听了他的话,硬着头皮和他一起把吕氏绑了,关在后院柴房里。
    就想着等吕氏醒来,再问她那晚厢房里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奇怪的是,吕氏却一直昏迷不醒,每天只能靠荆梅喂粥喂饭地养着。
    而郑端安好像也忘记了审问的事,就连他叔叔死了要安葬的事,他也抛诸脑后了。
    他整天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府里,到处闲逛。
    逛了一阵之后,他就会提着个袋子,里面好像装满了什么东西,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然后就是一直玩啊喝啊,日日都是通宵达旦,才回来。
    这样下来,连续已经有三四日了。
    吕氏就这么关着不醒,延老爷的院子,也再也没人敢进去。
    荆梅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这时候赵寒等人突然上门,还说是法师。
    她真是喜出望外,所以马上就把赵寒请了进来。
    荆梅正说着话。
    那郑端安抬起惺忪的醉眼,看了荆梅一眼,忽然一笑道:
    “媳妇儿,你今日怎么这么好看,来,到本少爷的怀里来……”
    他双手一张,就往荆梅美妙的身子抱了过去,那双手黑黑的,好像有些什么洗不掉的东西。
    荆梅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动弹。
    赵寒一手把郑端安扯住,洛羽儿把荆梅护在了身后。
    郑端安似乎一愕,抬头看了看赵寒:
    “你……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人。”赵寒笑道。
    郑端安一愣,忽然又笑了,喷出了一阵酒气来:
    “救我?那我要和我媳妇儿一块儿,你……拦着我做什么?
    让……让开,我要找我的媳妇儿。
    媳妇儿,你在哪儿呢?”
    他这么笑着,两边看了看,一眼看到了洛羽儿的俊美模样:
    “哟,媳妇儿,你今儿怎么变得更俊俏了?
    来,让本少爷疼爱一下……”
    洛羽儿柳眉一蹙,正想动作。
    人影一闪。
    一直站在远处的黑衣少年萧寻,忽然移动了过来,腰间的剑鞘一出一收。
    啪!
    郑端安的脑门重重挨了一下,连哼叫都没来得及,就倒在了地上。
    “少爷!”
    荆梅大惊,一下伏在地上,紧紧抱住了郑端安:
    “您怎么了,少爷?
    你们……把少爷打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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