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阳往外走去,朱崇只好跟上,却很不甘心:
    “许师弟,这姓赵的小子分明在使诈,不能让他得逞。我看,回头等没有旁人的时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许乘阳冷冷点头。
    “小子,”朱崇回头瞥了眼赵寒,喃喃着,“等着,本道爷很快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还有你……”
    他又看了眼徐柳氏的身段,舔舔口水:
    “本道爷连你也一同伺候得了……”
    两人远远走开。
    屋内,凌若看了眼尸体,又看着青衫少年。
    赵寒朝她眨了眨左眼。
    那意思好像是,谢谢替我说话了啊,姑娘。
    凌若漠然转身而去,袁沐风也跟着去了。蒋曾二人和衙役、法师们,也纷纷散去。
    好些法师还骂骂咧咧,说着“我看一天后这青衫小子怎么死法”,一边又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远去的白衣少女身躯。
    洛羽儿看着赵寒,有些发呆。
    她指尖那股剧烈的寒气,才刚刚消散。
    这家伙,他的身子究竟怎么了?
    “赵法师,”徐柳氏道,“妾身见识短浅,但也看得出,在众人之中,就属赵法师您对破案最有法子,也最为上心。”
    “分内事,夫人见笑了。”
    赵寒笑答,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那这捉拿凶手厉鬼之事,还有明日的超度法事,就劳烦赵法师您了。”
    “夫人放心。对了,在下还有一事,想请夫人帮忙。”
    “法师但请说来,妾身定当竭力而为。”
    “我想请夫人您,带我去两个地方。”
    ……
    ……
    山风萧瑟,荒草漫道。
    “那家伙跑那头去了。”
    赵寒的目光远处,一座小山丘坐落在崇山峻岭之下,山丘顶上有一圈黑色高墙。
    眼前的地上,一块破旧的石碑上,八个红色古字,赫然在目:
    “禁地在前,见碑止步。”
    碑旁的道上,一连串宽大的脚印,从南到北,往山丘的方向而去。
    先前赵寒说,要让徐柳氏带着去两个地方。
    头一个,就是当年,徐继贤掩埋高昌使团和上邽衙役尸骨的地方。
    为了保密,除赵寒和洛羽儿四人外,只有徐柳氏、曹庸和知翠前往。
    众人来到山谷西北侧,在一片荒无人烟的野地里,挖出一具白骨来。
    白骨只有下半身,一看就是被利器砍成了两半。因为时隔还不太长,白骨下身的衣裳,还保存完好。
    长袖袍、缦裆袴,满带异域风情,正是西域高昌人的服饰。
    众人又在周围,挖出了好些别的尸骨。
    那些尸骨,都穿着高昌或大唐衙役的服饰,断手断脚的,可以清楚看出当年厮杀的痕迹。
    这么说,徐里正说的当年蛇齿隘误杀的事,确实发生过。
    这高昌使者,果然死在了这个谷里头。
    赵寒又观察了一番,和众人把尸骨掩埋好,又去了第二个地方。
    凶案现场,那三个法师住的厢房附近。
    仔细查看四周之后,赵寒在茅房前头,发现了两道不同的脚印。
    用尸首上取下的鞋子一对,果然,其中一道就是那个死去的“二师兄”法师的。
    众人沿着脚印走去,正好走到了庄东,尸首被发现的地方。
    所以可以肯定,那个法师昨晚确实上过茅房,然后不知为何走到了那个地方,就被害了。
    而另外一道脚印,宽宽大大的,通向了庄北。众人跟着脚印走,就来到了这石碑前头。
    “曹管家,为什么要在这里立这么个石碑?那是什么地方?”
    赵寒望着山丘上,那圈高墙。
    曹庸好像很为难,看着徐柳氏。
    徐柳氏也是秀眉微蹙。
    “徐夫人,”赵寒道,“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吗?”
    徐柳氏叹了口气:
    “厉鬼为害、人命关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曹管家,你说吧。”
    原来早在几年前,前面的那个山丘,并不是什么“禁地”。
    那是徐里正的兄长徐继贤,亲手建造的一个小院,用来登高纳凉。
    徐继贤非常喜欢那院子,经常带着正室夫人徐王氏去那里居住,后来慢慢,就成了他夫妻的起居宅子。
    几年后,徐王氏因病而死,徐继贤悲痛成思,从此就更常在那里逗留了。
    再后来,高昌使团出现。
    就在使团被杀的当晚,徐继贤处置完尸首之后,回了庄里。
    也许是因为过度劳累和惊吓,他忽然感到身子非常不适,就把庄里事务托付给了其弟徐望贤。
    他自己一个人,连夜回山丘院子将息去了。
    见兄长这个样子,徐望贤不免非常担忧。
    于是,当晚四更时。
    徐望贤就派曹庸上了山丘,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那晚,没有月亮。
    山丘的四周,比平时阴暗了许多。
    走在山道上,曹庸莫名感到有点恐怖。
    将将走到院门的时候,一声惨叫,忽然传了出来。
    曹庸吓了一跳,就想进去看。
    就在此时,眼前猛地一晃。
    一个只有半人高的黑影,站在院子门口,身上有一点血光,一闪一烁。
    曹庸吓得手里的东西全掉在了地上,打了个粉碎。
    再放眼看去,那黑影已经不见了。
    曹庸强忍着恐惧,走到门口一看。
    昏暗的门前,大老爷徐继贤一个人,直挺挺躺在青石板上,面如焦炭、浑身是血,没了一点气息。
    死了。
    曹庸吓得脸无人色,连滚带爬回去告知了徐望贤。
    徐望贤大惊失色,更是悲痛万分。
    但考虑到兄长生前的嘱咐,“万事都要保密,不要张扬”。他只好强忍悲痛,把兄长悄悄安葬。
    对外,只说兄长是重病身故。
    也就是,从那一晚起。
    每逢高昌使者的祭日,那个山丘院子,就会有个半人高的鬼影出没。
    碰又不敢碰,捉又捉不着。
    无奈之下,徐望贤只好暗中让人用围墙把院子封了起来,还在山下竖了块警示的石碑,从此禁止任何人进入。
    原来徐里正的兄长,也是被高昌厉鬼害的。
    徐柳氏道,“此事事关老爷因鬼害身故之事,不便声张。
    所以,昨日二爷才编了老爷病故的话,还请赵法师您别怪罪。”
    “哪能呢?”
    赵寒看了看那山丘,和地上的脚印:
    “徐夫人,那位失踪的‘大师兄’,肯定是到那上面去了。
    刚好,那又是厉鬼出没的地方。
    您看今天能否破个例,让我们到那‘禁地’去查看一下?”
    “这……”徐柳氏有些犹豫。
    “赵法师,”曹庸道,“那院子之所以被封,除了闹鬼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那……那是大爷和大夫人的墓地所在。”
    原来,徐王氏病故后,就被徐继贤安葬在了那院子里。
    后来徐继贤为厉鬼所害,按其早就说过的遗愿,徐望贤也把兄长葬在了夫人的旁边。
    在这秦安谷里,为了俗事去打扰亡人将息,被视为极为“不祥不孝”之举。
    “赵寒,”洛羽儿有些不忍,“咱们就别为难夫人了,先去别处找找吧。”
    “好啊……”
    赵寒一笑,忽然靠近洛羽儿耳边:
    “羽儿,那咱们就先到别处走走。等到了今晚,没人的时候……”
    赵寒的声音突然很低,几乎听不见了。
    “今晚,什么?”洛羽儿忍不住道。
    赵寒却抬起了头来:
    “徐夫人、曹管家,多劳烦你们了,我们就先别过咯。”
    谢过主人、哼起小曲,赵寒转身往庄子走了回去。
    洛羽儿有些无语。
    这家伙,他刚才说,今晚没人的时候,要干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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