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耸耸肩,“大约是觉得月份不足,怕胎像不稳吧,俗话不是‘瞒三月,抱子’吗?”
    叶千玲摇摇头,“我怎么觉得,她是嫌弃大弟,根本不稀罕和大弟的这个孩子呢?”
    尤氏面色微变,“这话,出去还是别了吧。她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轿抬进叶府的。”
    叶千玲吐吐舌,还待几句,丫头绮蔚来喊,“大姐,门房通报,外头有人求见您。”
    叶千玲便起身告辞,扶着福儿一同往木棉院走去。
    进了院子,却见是月娘和吕。
    月娘重新梳上了发髻,面色红润,身量也丰腴了些,幸福都写在了脸上。
    叶千玲开心,上前拉住了她,“你们……”
    月娘朝吕努了努嘴,吕连忙将挎在手臂上的篮子放到桌上,篮子上盖着一块绣工精巧的龙凤呈祥红布,一看就是出于月娘的手笔。
    掀开一看,里面是桂花糕、糖莲子、红枣酥、金乳酥四样茶点。
    旁边还有油纸包的一大块点红双喜发糕。
    “大姐,我和月娘成亲了,特来给你送喜糕!”
    叶千玲嬉笑不止,“好你个月姐啊!成亲这样的大事,都不请我吃酒?想单单送这么点喜糕就把我打发了,我是不依的。”
    月娘虽然已经是二嫁人妇,却还是改不了好脸红的毛病,脸上酡了一大片,“我们什么人都没请的,不过就是挑了个月朗风清的好日子,拜了拜霖,远远地朝家乡的方向拜了拜父母,便算成了,这喜糕,是我们送出的第一份儿,也是唯一一份。”
    叶千玲听月娘这么,便知道吕家二老还是不同意的,不由满心不乐意,月娘这么能干的媳妇,不嫌弃他们也就算了,他们倒还嫌弃上月娘了,真是老糊涂!
    但毕竟今儿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也不好什么,便道,“什么时候回去看看邓老,叫他也尝尝女儿的喜糕,高兴高兴。”
    月娘害羞的朝吕看了一眼,“他也是这么呢,但绣坊和窑厂刚刚起步,你又下了那么大的单子,我们俩都得盯着,等这批货做完了,就回去给爹爹奉茶。”
    吕握了握月娘的手,“我爹娘那边,我会去,他们若是接受你,我们就也一起回去给他们敬杯茶,他们若还是冥顽不灵,那我以后也不回去了,待孩儿养下来,叫他们求着上门认你这个媳妇。”
    月娘红着脸,轻轻捶了吕两拳,“你胡什么,谁要给你养孩儿了……”
    叶千玲见吕既不糊涂,也不愚孝,总算是放了心,笑道,“成了亲,确实要养孩儿啊!你们搞得这么仓促,我都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样吧,你们两个,自己去寻一处宅子,我买下来送给你们,就当是新婚礼了。”
    月娘和吕听了,都是一惊,“这怎么可以,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更何况这笔单子一结束,我们赚的利润,应该也够在京城置宅了,还是不劳大姐了。”
    叶千玲白了吕一眼,“赚利润是你们该的,送你们那是我的,完全不矛盾。新婚之际,你还叫月姐跟你吝屋住,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再了,成家立业,哪哪儿都要银子,你到时候一把掏空了,还拿什么生孩?”
    月娘听叶千玲着,刚开始还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听到后面,竟是不像话起来,破涕而笑,“你这丫头,能正经些吗?”
    叶千玲笑道,“我哪句话不正经了?你男人可指望你抓紧生孩,好让你公婆上门求着认你呢!他为你考虑至此,你不能不配合。”
    月娘脸红成火烧云,急得跺脚,“我不跟你们了!”
    叶千玲笑着对福儿使了个眼色,福儿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直接交到了吕的手上,笑道,“收着吧,看到合适的屋子就买下来,多出来的,置点儿家具也行,备着生孩也行,不必还给姐了,我们姐可阔着呢。”
    叶千玲忍不住笑,“蹄子,倒是会拿着我的银子做人,这也还罢了,做了人情还要编排我!”
    吕见叶千玲情真意切,也不好推辞了,只道,“往后不管什么事,只要用得上我们夫妻,大姐尽管开口。”
    月娘不止来报喜,还带了许多样品来,叶千玲细细检视一番,“你的绣活,我是放心的,能让你看上并且招进秀坊的人,肯定都不会差。”
    月娘得到肯定,很是开心。
    吕也拿出了窑厂的样品,叶千玲也很满意。
    “这次我又设计了一些脂粉盒子,你也看看。”
    叶千玲连忙细细翻看起来,别的倒都还好,其中一款,肚大口,正好适合装指甲油,还不易挥发,叶千玲便挑出来,道,“这一款,你把瓶体再缩三分之二,再在每个瓶塞子上加一把细毛刷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叶千玲一边,一边用手指点了茶水,在桌子上简单的画了一下。
    吕笑道,“再缩三分之二,岂不是比拇指头都大不了多少了?用来装什么呢?脂粉什么的,装进去也倒不出来啊!”
    “装指甲油。用这个刷子带出来一点点,就够涂好几个指甲盖了。”
    “指甲油?”吕和月娘都一脸茫然。
    叶千玲从梳妆台拿来一瓶指甲油,给月娘把十个手指头都涂了。
    月娘惊诧不已,“这就是指甲油?涂到指甲上,比凤仙花汁不知道漂亮到哪里去了!”
    吕也明白了叶千玲画的那个样子的含义,“原来如此,太精巧了!大姐,手上真的是奇货可居!”
    叶千玲捂嘴笑道,“抓紧做出十万只来,做好了直接送去莲花镇,交给魏夫人,她等着瓶子用呢。”
    吕和月娘都是执行能力很强的人,当即便点头道,“是。”
    三人聊完产品,叶千玲留他们吃了午饭,夫妻俩都心系手下饶活计,匆匆忙忙便要告辞。
    两人都是为自己做事的,如此尽心负责,没得老板拉着员工不叫好好干活的,叶千玲便也没强留,跟福儿一起送到了偏门口。
    送走了月娘和吕,正准备回呢,却看到,一个模样娇俏的丫头,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家常衣服,手上提着一个食盒,鬼鬼祟祟的从侧门钻了进来。
    福儿奇道,“那不是大少奶奶身边的碧桃吗?那可是岳府送来的陪房丫头,怎么穿得这么寒碜?”
    叶千玲道,“那不是寒碜,那是故意打扮得不起眼。”
    着,便拉着福儿闪身到一旁的影壁后。
    这丫头,打扮成这样出门做什么?
    且看看再。
    进来后,碧桃从袖中摸出一锭足有半两的银锭子,塞给了门房厮。
    “大少奶奶想吃福源记的糕点,特地打发我巴巴的出去买。你别往出哈!回头叫人听见了,大少奶奶矫贵,家里的糕点不吃,非要出去买着吃。”
    厮拿了银子,又得碧桃笑眯眯的一个媚眼,魂儿都飞了,连忙道,
    “怎么会!姐姐放心,我不会半个字出去的,再了,谁没有个馋嘴的时候?更何况大少奶奶本就是娇生惯养的侯府之女呢?”
    碧桃点头,“你是个懂事的,我回去回禀报大少奶奶,以后少不了你的赏。”
    “那敢情谢谢姐姐了!”劂头哈腰的目送碧桃往内院走去。
    出去买糕点?
    叶千玲是不信的。
    一则,买糕点完全可以打发个厮出去跑腿,叶府的人都好吃,有时候叶修远还打发人去金聚德,买酱肘子回来打牙祭呢,谁会因为这个嚼岳碧云的舌根?
    二则,就算岳碧云是新媳妇,不想叫人闲话,也不至于给厮这么高的“封口费”啊。
    岳府空有个庆山侯的头衔,家底儿可不厚,岳碧云手里只怕还没叶黛玲大方呢,更别跟“财大气粗”的叶千玲比了。
    那食盒里,绝不会是糕点。
    叶千玲才得知岳碧云很有可能怀有身孕的消息,又见她的贴身丫鬟这么鬼祟,潜意识的便觉得其中肯定有文章。
    “大少奶奶嫁进来也一个多月了,我还没去过她的青桐院呢。”
    福儿瞪大眼睛,“大姐这会儿想去……看看?”
    叶千玲已经拔脚,“就是这会儿才能看到戏。”
    一听要看戏,福儿顿时精神了,“姐,奴婢带您抄近道来!”
    叶千玲扶额,自己的丫头们,还真的都随了自己……爱看戏啊!
    不一会儿,两冉了青桐院门口,碧桃也才刚进去。
    叶千玲跑得快了,喘着粗气,“缓缓劲儿再进去。”
    青桐院在上房扶云阁边上,与海棠院比肩,没有海棠院大,但是胜在精致,又是汤氏新收拾过的,为了儿子成亲用的,她自然不会糊弄,只是没料到婚后叶宁致根本不愿意过来,只日日在娇梨院媚儿那里流连。
    真是世事弄人啊。
    叶千玲在心底感叹。
    “缓过来没?”福儿摩拳擦掌。
    叶千玲不禁好笑,“好好好,进去吧!我得先向岳大姐讨一杯水喝,渴死我了。”
    两人刚走进院子,就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
    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而主卧房东厢房却是门窗紧闭。
    “这是干嘛呢?”福儿声嘀咕道。
    还没嘀咕完,屋里便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叶千玲连忙拉了福儿往外走。
    “进去看看怎么了啊!”福儿还不愿走。
    叶千玲点零她的脑门,“心被人轰出来!”
    “可是里面有人在叫啊,不会出人命吧……”
    “你傻啊,非要从正门进去看吗?”
    “什么意思?”
    “跟我来。”
    两人沿着院儿绕了一圈,走到院子的背面,那东厢房正好有一面墙连着院墙,开了一扇高高的窗户。
    “扶我上去!”叶千玲抱住窗边的树枝就开始爬。
    很快,便和那扇窗户齐平了,窗户上糊着细砂纸,叶千玲蘸了口水,戳出一个孔,眯着一只眼往里看去。
    “看到什么了?”福儿在树下很着急。
    叶千玲面色大惊,“你个乌鸦嘴……真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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