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婢,你眼瞎了吗?”
    徐思雅原本一肚子气,风风火火的找到蘅芜苑,门还没进便被撞了个趔趄,当下便骂咧起来。
    实话说,乃是她自己走的快未收刹住,可眼珠子一转,巴掌便打在了才站稳的牡丹脸上:“还不滚开!”
    徐思雅有自己的算盘,若不是步安歌多事,又是禁足不让自己出府,又是命账房不给自己支银子花销,她哪里需要大清早来这蘅芜苑求告。
    既然她给自己使绊子,打个丫鬟出气算什么!
    牡丹捂着脸退后,一张端秀的面容,半边儿已经肿了起来。
    师攸宁原本在厅里用饭,这一幕看的真真的,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不及阻拦。
    牡丹『性』子最是柔和,这一巴掌挨的何其冤枉,师攸宁只觉肺都要气炸了。
    当下便将才喝了一半的粥碗掷了出来,正砸在徐思雅脚下,扬声道:“大清早的,表妹上我这蘅芜苑撒什么泼?”
    步安歌的面相颇善,一望便知是个极好相处的,可壳子换了主人,平日里虽不显,此刻师攸宁发怒,眸光冷冽神情肃杀,竟将身边的红枫和桔梗都吓了一跳。
    徐思雅被唬的脚步停滞,气焰便不似方才那把旺盛,只犹自嘟囔道:“是她撞的我,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可不过一婢女,表嫂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红枫,扶牡丹去休息。”师攸宁撂下汤匙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徐思雅,这人平日里小动作不断,她只当逗着玩了,可今日才发现这少女竟如此的面目可憎。
    动辄打骂下人,下手还不分轻重,何等的心狠手黑!
    “你错了,牡丹非狗,是我蘅芜苑堂堂的大丫头,你动了她的脸,便是要揭本夫人的脸面,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此撒野!”虽然有些崩人设,可师攸宁还是毫不容情的道。
    “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丞相表哥的妹妹,我……”徐思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回嘴,可慌『乱』间茫然四顾,心头竟不由有些发虚。
    她原就是『色』厉内荏的时候居多,从不知步安歌竟有如此伶牙俐齿毫不留情的一面,又气又骇的竟结巴了。
    院子里还另有洒扫的丫鬟婆子并小厮若干,如今皆噤若寒蝉,心底里有因为徐思雅这个向来作威作福的表小姐被教训而松快的,也有被师攸宁的发火镇住的。
    许多人便自警醒道,夫人看着和气,可怒了真真是吓人,日后万万要小心谨慎的当差。
    却说师攸宁冷冷一笑:“表妹?这府中本夫人当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做主了?”
    徐思雅不由自主的后退,师攸宁一步步上前,讥嘲一笑:“你方才说狗?狗得了一块肉骨头,还知道对主人摇尾巴,可有些人连吃带拿的作威作福,却半点不知感恩,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好姐姐,快别哭了,夫人给你出气呢。”红枫扶着牡丹站在台阶下,眼中满是钦佩和敬服之『色』,低声又道:“夫人今天好威风,好解气呢。”
    “步安歌,你敢骂我?”徐思雅听明白了,步安歌这是拿她比作狗呢,真是岂有此理。
    师攸宁摇摇头:“不,你错了,我不单单敢骂你。”
    说着,她抬臂一挥,结结实实的赏了徐思雅一个巴掌:“欺人者人恒欺之,记住了!”
    “啊!我跟你拼了!”徐思雅打从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般的委屈,又是挨骂又是挨打的,崩溃的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去与师攸宁厮打。
    “夫人小心!”站的最近的桔梗护在师攸宁前头。
    与此同时,一声断喝从门外传来:“住手!”
    是杜湛。
    他身边站着抹着汗珠子的徐账房,前头静静立在门前的,不是宁宴清还能是谁。
    完蛋,千年道行一朝散!
    师攸宁扁扁嘴,这些日子的知书达理白装了,也不知道宁宴清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表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见是宁宴清来了,徐思雅狠瞪了师攸宁一眼,嗷的一嗓子嚎啕开,边哭边向宁宴清扑去,带着哭腔控诉道:“表嫂为着个下人打我,还骂我不如狗……”
    杜湛眼疾手快的将徐思雅拉到一边,硬着头皮安慰道:“下人都在,表小姐慢哭,免得丢了脸面。”
    心底却想,难得见夫人发威,当真有当初步老大人做御史时铁口铜牙的风范。
    宁宴清看向站在院子里,似有些手足无措的夫人,竟觉得她这个样子有几分可爱。
    他不过是觉得近几日都是步安歌殷勤跑来陪自己,自己也不能太过无动于衷,所以过来用个早饭,却不想碰上了这不小的阵仗。
    从徐思雅这个表妹轻贱丫头开始,他便在墙外站着了。
    宁宴清不由想,步安歌还真是护着身边的丫头,往日里徐思雅也没少冒犯她,她都不在意,这却是第一回发作。
    “夫人可有话说?”宁宴清心『性』极坚,否则也爬不到如今丞相的位上,更遑论心心念念的复仇,如今见到师攸宁强势的一面,倒更高看一分。
    “夫君想听什么?”师攸宁没好气的回道,索『性』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样儿:“表妹无理不是头一回,我教训了她。”
    见心上人连多问自己一句都没有,却是先与步安歌说话,徐思雅哪里受得了这个,期期艾艾的半坐在地上,哽咽道:“表兄,你果真要放任表嫂这般欺负我吗?若是如此,那我在这相府里呆的还有什么趣味?”
    她这会儿是真的伤心了,眼泪像不要钱般的往下掉,泪眼朦胧兼情谊深深的看着站在庭院中的俊秀青年,想以此来打动他。
    可美人垂泪那叫梨花带雨,徐思雅样貌一般,如今泪水还将个精心描绘的妆容冲的乌七八糟,简直都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表妹的意思我明白了。”宁宴清微微颔首,不见如何动容,眸子倒愈发清寒起来:“你既然觉得在相府中生活的不如意,那便出府去吧,外头规矩松散些,生活起来也如意。”
    师攸宁闷笑一声,才不知宁宴清竟也有这般蔫坏的时候,什么外头松散些,丞相府中锦衣玉食,不知比外头风雨之中讨生活要强上多少倍。
    徐思雅呆住,她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出了府,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连普通官宦人家的丫鬟都比不上。
    这却是真的,曾经日子难过的时候,她曾往当地的富贵人家卖过身,想着签个做丫头的活契,好歹能吃住的好些,可人家嫌她脸盘子大眼睛小,看着有些凶相,愣是没有收。
    宁宴清却不看徐思雅这副呆相,毕竟实在是有碍观瞻,是以目光便挪到了身边站着的师攸宁身上:“内宅的事还是要夫人做主,你觉得如何?”
    这却是将徐思雅的去留决定权交给了师攸宁。
    若是步安歌,定然是要撵自己出府的,徐思雅也不哭了,急忙忙站起身擦眼泪:“表兄,表嫂,思雅今天冲动了些,你们不要见怪,我知道错了。”
    她如今才意识到,丞相府原来不是她可以做主的地方,往日没有人计较便罢了,一旦追究起来,她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知错?”师攸宁从不是轻拿轻放的老好人,更何况面对的是徐思雅这等养不熟的白眼狼,反正人设都有些崩了,她打定主意一次『性』收拾了徐思雅,让她不敢再对自己龇牙。
    徐思雅连心头的憋屈都顾不得了,连连点头道:“表嫂,我知道错了,你就宽容我这次吧。”
    她无比卑微谨慎的看着步安歌,心中却恨恨的想,只要能留下来,自己日后定然小心筹谋,再不会如此冲动。
    “你年纪小,知错能改也不是不可能。”师攸宁微微点头,话锋一转却又问:“方才急冲冲的过来,可是有事?”
    这会儿徐思雅如何敢提自己上账房支银子的事,忙不迭摇头道:“无事,只是几日不见表嫂往福安堂去,原想着来给表嫂请安来着。”
    话说出口了,陡然间发现不妥,这不是拿自家娘给步安歌施压呢嘛,徐思雅是以往占便宜的时候说顺口的,想不到这回秃噜了嘴。
    “是吗?”师攸宁听得徐思雅还敢拿福安堂的徐刘氏说话,看向许掌柜:“许掌柜,你说。”
    就许掌柜进门时那气喘如牛的样子,说不得就是追着徐思雅过来的。
    当家夫人和表小姐,傻子都知道选那个,更甭说表小姐还是个只一味追着自己要银子的。
    许掌柜干脆利落的开口:“回相爷,回夫人,今晨表小姐来账房支银子,说是要出门,可一张口便要二百两,属下没敢答应,想来表小姐是来问夫人讨法子了。”
    二百两?
    杜湛唇角下撇,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他一个护卫统领,一个月的月钱才十两,二百两能在外头买个小铺面了。
    徐家母女在以前的时候不过是乡下种地的,等自家主子面上发迹后才投奔,怎地阔气成了这样?
    徐思雅见瞒不过,心一横看向宁宴清:“表兄,今日是宣平侯府的沈小姐办茶话会,我才想着多支些银子,免得丢了府里的脸面。”
    她心里是极不愿意提沈娉婷的,那个人像眼前的步安歌一般,是她似乎怎么样都追赶不上的人,可如今不提不成了。
    因为徐思雅无意中知道,表兄和那位沈小姐,是有些交情的,说不得表兄看在沈娉婷的面上,能回护她这一回。
    沈娉婷?
    师攸宁微攒了攒眉,最近安逸日子过惯了,竟将这位主儿给忘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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