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这是人血滴落的声音。
    女人的身影在雾气中朦朦胧胧,手上的人头像是悬在空中。
    宁如斯低头,目光一缩,对方脚下的影子,跟真人一模一样。
    照镜子似的。
    地板有一面无形的镜子。
    少妇很漂亮,前凸后翘的身段,松松垮垮垂到大腿根的白色睡衣,迷蒙的眼神。
    深更半夜,美女敲门,宁如斯容易想到十八禁的场景——如果不是她提了颗人头的话。
    宁如斯浑身颤抖,心跳的像是要过了呼吸。
    他用余光扫过人头,人头似是刚刚被摘下,脖子皮肤大面积撕裂,血水不断落下,上面还连了一小节白色颈椎。
    单凭直觉,他就猜到,那可能是扒衣的大妇,警车中无头尸的主人。
    不知不觉间,黑色雾气开始从走廊满溢到房间里,像八爪鱼的触手,从五官中爬进去。
    那是一种酥麻的、阴冷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熟睡中的母女二人都露出挣扎难过的表情。
    宁如斯仿佛回到了暴风雪中。
    金丝雀走进来,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向小姨妈走过去。
    穿过身时,是一种泡在冰冷尸水中的感觉。
    赤脚走过,脚下是黑色的霜渍。
    宁如斯咬着牙,想要强行转过身去,但是皮肤之内,仿佛多了无数条透明爬虫在蠕动,涌上脖颈,钻入脑门,他感觉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
    不行,得想办法!
    笔记上记载,县级以下的异常无法形成自洽的逻辑,只靠本能,或者是一种行为习惯行事。
    这也是普通人唯一能够逃出异常的机会!
    ‘为什么小区内其它人都出事,只有小姨妈安然无恙。’
    ‘出轨者之灵的行为逻辑是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
    金丝雀已经走到了床头。
    宁如斯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小姨妈是寡妇!”
    “没找过男人的寡妇!”
    金丝雀身形顿了一下,阴飕飕的眼神转向旁边的表妹。
    “吴萍萍还没成年,更不可能找对象!”
    话音一落,宁如斯眼前一花,黑气、金丝雀、人头全部消失不见。
    除了空荡荡的大门还‘吱呀’的晃着,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宁如斯一屁股跌坐在地,身上的汗珠更加密集了。
    出轨者之灵的行为逻辑——惩罚没资格(不受怀疑)出轨却出轨的女人。
    那她放弃的条件就该是,本该受到世俗眼光鄙弃,却没有破坏男女正常道德的单身女性。
    如果没有宁如斯这一嗓子,小姨妈得凉,表妹也够呛。
    但笔记中可没记载,出轨者之灵有如此强烈的攻击性。
    ‘有些情况下,收容物的副作用会随时间而增加么,这异常事件已经有凝结收容物的征兆了?’
    宁如斯低头,走廊上的血液和地板上的黑色冰渍没有消失。
    “阿豪,你怎么不睡?”小姨妈迷迷糊糊的道。
    “那个,妈,明天和表妹到我学校一趟吧。”
    “为什么?”
    “关心我的学习状态,了解我的情感生活,加强家校沟通,为三个月后的高考做好坚强后盾。”
    “……”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表妹看神经病的眼神中,宁如斯生拉硬拽,硬生生把这二位拖到五中。
    万幸徐鸭子今天在校,一张中年老帅脸,把小姨妈哄的面红耳赤。
    “……放心,吴同学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冲刺的了。”
    “嗯嗯,老师说的对,我真傻,真的,要知道阿豪这么热爱学习,我就应该多关心他的……”
    “女士放心,那个,我和吴同学聊两句。”
    小姨妈忙不迭的走出去,和正在好奇打量四周的表妹站在一起。
    “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宁如斯见状,把办公室关上,然后摸出两个小袋子,装的正是血和冰渍。
    “乡级异常,出轨者之灵。”
    听完具体情况后,徐鸭子皱眉不语,片刻过后,突然道:“吴同学,你知道为什么特职者能够收容异常吗?”
    宁如斯一愣,迟疑了下,道:“老师你说过,特职者是拥有人的思维逻辑的异常现象,同类相克?”
    “但是人会死,异常可不会死,或者说,无论多强的特职者,都无法彻底毁灭异常,而只能收容,你可知道为什么?”
    宁如斯摇头。
    “举个例子吧,异常是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也是人体感官无法感知的存在,本质上,它是‘无’,即无法消灭,但也无法伤害到人类。”
    “所以它需要一个现实盒子,盒子能够承载它的诡异力量,盒子的范围越大,受它影响的人就越多,危害就越大,这也是为什么它的等级要以地域范围来划分。”
    “而特职者能做的,不是消灭它,而是破坏它的盒子,盒子被毁,它便又变成‘无’的状态,在找到下一个盒子前,我们便是安全的。”
    “处理这只乡级妖魔对我来说并不算难事,但我不能保证,处理完它之后,它不会再找到另一个盒子,同样,得到另一个盒子的它,会怎么想,怎么做,也是我不能保证的。”
    所以说,笔记上记载的,从物理层面上毁灭一级封印物,是这个意思么。
    宁如斯冷眼旁观,最后缓缓露出一丝笑容,“徐老师说的我明白,治标不治本,除了超自然灾害险,除了政府,谁也不敢说能保证普通人的安全,对否?”
    “不过不管如何,我都要感谢徐老师,毕竟哪怕是消灭一个盒子,对于我这种普通人都是不可能的事,我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好坏还是分的清。”
    徐鸭子同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你也不用感谢我,这件事你报警也能处理,只不过交给我,流程走的要快一些。”
    这对师生打了片刻言语机锋,最后还是宁如斯吐了口气,笑道:“那请问老师,怎么样才能治标又治本呢?”
    徐鸭子解开阿玛尼西装的一个扣子,换了个坐姿,笑眯眯的道:“下个星期二,晚自习时间到我这里,老师我可以传道授业解惑。”
    “到那时,你的觉醒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多谢老师。”
    “别忙着谢我,让你学,你未必就能过关,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有成为特职者的资格,处理异常的危险也远超的你的想象,这是资料,带回去好好看看,还有,别忙着确定,星期二前给我答复,想好之后,签了这份免责书,要有你和你监护人两个人的签名。”
    徐鸭子丢来一个文件袋,并靠近宁如斯,一字一句道:“走上这条路,再想回头,就不可能了。”
    宁如斯接过文件袋。
    “没办法,这都是福报啊。”
    ……
    最后,徐鸭子答应,将‘盒子’的废料,也就是那份黑色冰渍做为材料,制作成三件预警物,在‘盒子’被消灭前,一旦出现状况,便会自动反应。
    这也算是提前的教学奖励——神秘学版的人身意外伤害险。
    暂时搞定危险后,宁如斯又紧赶慢赶,找了几家中介,跟小姨妈去看了房子,最后看上了一家靠近表妹学校、二室一厅一卫的中等户型。
    不过跟房主商量后,房主表示最多只能接受压二付一,也就是六千元大钞。
    而小姨妈可怜的存款宁如斯也不打算用,毕竟这可是一家三口未来吃饭的钱。
    宁如斯现在迫切希望成为特职者——特职者送房啊!
    怎样快速搞钱呢?
    宁如斯犹豫了下,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哪位?”
    “好久不见了,表哥。”
    “你是——吴表弟?”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
    “废话少说,借点钱花。”
    “哈?”
    “你十四岁住校时,有一天大风把对面女生宿舍的内衣吹了过来,你是不是没还给人家?”
    “你、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你十八岁成年时,偷偷买了一盒万艾可,就藏在你床头柜最下一层的铅笔盒里,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对方的声音多了一丝惊恐。
    “我还知道你给你们系里一位美女写了十三份情书,结果寄错了地方,寄给了一位gay,结果那gay纠缠了你快半个学期是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就别废话了,把你下个学期学费给我。”
    “你怎么不去抢!”
    “表哥开玩笑了,抢银行哪有打劫你方便。”
    “我给了你我拿什么交学费?”
    “少来,你打工的钱,加上奖学金,正好够用,你不是一直想减肥嘛,你们大学食堂的开花馒头很好吃哦。”
    “你——”
    “放心,这钱我不乱花,我家换房子住,缺点钱,你就不想你表妹换个好环境上学嘛。”
    对面迟疑了下,“真的?”
    “别犹豫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愿意的,你不是一直想帮我家忙吗,现在有这个大好机会你不珍惜?”
    “……”
    “虽然你在沉默,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是愿意的,不仅愿意,还在找银行卡。”
    “话筒给你,你来说。”
    “我还说什么呢,宁表哥,我们可是一家人!”
    “我,吴b豪,打钱!”
    放下电话,宁如斯嘿然一笑——我自己勒索自己,就问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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