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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还是九月时节,斗兽大会获得第二名的克德罗,经“最强勇士”中搏的曝光名声大噪。强者为尊,又有米桦暗中散播流言,蛊惑人心,各大部落都愿意尊克德罗为海神第九部南图,统领北辛吉。然而南宫瑾并无此意,权力二字,人皆贪婪,就算当了九部南图,也只是个光杆司令,不得实权。可他要走,大伙儿又不肯放人,各大部落轮流派人守在荒漠边界,不让他进去送死,南宫瑾终于感受到“克德罗”这个名号带给他的诸多烦恼,只能暂作停留。
    论他实力,若硬要离去,也无人能阻拦,论轻功,偷偷离开也不是不可以,他之所以留下,是还有准备工作要做。
    沙漠之艰险,他在拜访各大部落之时都有耳闻,不得不重视起来,于是他让米桦暗中筹备物资,他自己则暗查鲛人族之事。所得线索除了樟召部落的鲛人图之外,还有诸多部落珍藏的鲛人鳞、鲛人石像,问从何处得来,俱说从荒漠边缘拾得,这让他更加坚定了闯沙漠的决心。
    与此同时,米桦将所得钱财尽数交予贝儿,让她代为采买。物资一月准备妥当,南宫瑾执意要走,众人见挽留不住,也便相送至荒漠边界。
    蛮牛性子憨直,认定南宫瑾为真神使,一定要随从而去,牛牛部落大路撒对南宫瑾也心怀歉意,便同意其随行;中搏也准备同往,他看到了克德罗在的这一个月,北辛吉战火全无,安定和平,所以北辛吉需要这样的人物来主持大局,他想护卫其左右,效犬马之劳,但其新岳父遥麦绝不放人,他只能郁郁相送;贝儿更想同去,米桦自然残忍拒绝,两人在另一处挥泪相别,个中滋味,不足与道。
    随后三人聚首,十匹骡马,迤逦而行。初时还见绿植,一月后已全是黄沙;再行一月,十二月时节,正是辛吉大陆酷热之时,也到了真正的沙漠地带,南宫瑾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沙漠行程之艰难。
    这一月,天空万里无云,大地一片黄沙,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只剩天地二色,枯燥单调,荒芜寂寥。更有烈日横空,暑热难当,挟气如刀,从早到晚,万刃穿身,痛苦不堪,吃不得干粮,喝不得甘饮,生窍冒烟,恨皮难褪;而到深夜,飞沙扬砾,鬼哭狼叫,冷气骤至,如坠冰窟,行不得一步,睡不得安稳,偶得安神,噩梦惊至。日夜里备受冷热交替之苦,风餐露宿,惶惶不安,常有悔恨,如何一念至此,竟入生掘死地?
    然开弓没有回头箭,重任在身,好男儿当不畏生死,一往无前!更有前者鱼岩、扑东之流尚能苟延残喘,我等富有饮食十方,功力绵长,岂能落于小人之后?
    于是漫漫黄沙路,踽踽三人行。
    ……
    天下三十一年二月,白昼愈短,寒夜渐长,相比如身坠火炉的酷热,三人更愿意晚上受些冷,起码能添衣保暖。苦日子熬过去了,总算稍得喘息功夫,但这一路走来,沙地千里,完全没有发现任何有关鲛人族的线索或是生活痕迹,难不成这一趟真就只是吃一肚子黄沙,空手而归?
    深夜,南宫瑾望着夜空皓月,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怎么不走了?”米桦紧了紧羊皮大衣,哆嗦着问道。
    南宫瑾并无回应,半晌后,回头道:“你说这片沙漠有多大?”
    “应该……很大吧,咱们都走了四个月了,估摸着也快到荒漠边缘了。”
    “不……”南宫瑾摇了摇头,掏出一张快要揉烂的地图,指着边缘一角说道:“就算两个世界的地形有些出入,纵使骡马不如骆驼,脚程缓慢,但这片沙漠也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四个月了,此时早应该到这儿了,可我们为什么还身处黄沙之中?”
    “诶……”米桦一把将地图抢过,塞进怀里,“我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师父的画功你又不是不晓得,说不定就是他手一抖少画了一角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处在这缺失的一角?”
    “嗯,很可能是这样。”米桦很认真地点头,南宫瑾却突然苦笑一声,道:“你别安慰我了,就算我再蠢再笨,我也知道咱们是迷路了。”
    “绝不可能!”米桦神情笃定,不容置疑。随即又宽慰道:“你自己不都说我有上古禁地的开路经验吗?那你就信我,咱们肯定没有迷路,就算真的迷路了,那就在沙漠里溜达嘛,总是要找到鲛人族线索的。”
    “可这茫茫沙海,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何谈寻找鲛人族?”
    “哎呀师兄,别想那么多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也要开条路,海上那般危险都熬过来,这沙漠不也一样嘛。”米桦开导了一句,回头冲马队后头的蛮牛大喊道:“牛子,给咱拿壶水来!”
    “知道啦!要吃的不,一天没吃东西了,龙嘉不饿吗?”
    “这蠢牛,肯定是他自己饿了,跟我们要吃的。”米桦说笑了一句,南宫瑾也笑了笑,喊道:“你饿了就自己吃吧,我们只要水!”
    蛮牛没有回应,不一会儿“扑哧扑哧”地踩着沙子跑前来,将两个水壶并一些肉干分别递给南宫瑾二人,挠头憨笑道:“嘿嘿……两位龙嘉不先吃,蛮牛不能吃。”
    四个月来,他一直都这样,南宫瑾也都习惯了,轻轻咬了一小口便递还给他,米桦却直接扔他怀里,懒得做样子。
    蛮牛是进入沙漠之后才知道两人关系的,也明白之前两人联合演戏骗了不少钱,但此时身份明了,人家交流的语言都不是辛吉罗语,那肯定就是茜拉·那普多神使,捉弄一下凡人也实属正常。
    蛮牛高高兴兴地揣着肉干离去了。米桦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说道:“饮食都只剩下三分之一了,我看咱们还得呆很久,不如杀马作食。”
    “不可!”南宫瑾阻止道,“你不能卸磨杀驴吧,人家辛辛苦苦给你驮东西,哦,到头来还得进你肚子里,这是什么道理?”
    “啧,不是我狠心,我也是为它们考虑,你自己去看看它们蹄子里陷进去多少沙子?”米桦指着最后头两匹稍显瘦弱的马儿,说道:“马蹄细小,走沙漠就跟咱人走沼泽一个道理,还驮着重物,换你你受得了?它们每走一步都很受折磨的,何不给一刀痛快,让它们少受些罪,也能省咱不少粮草。”
    “重点是能省粮草吧?”南宫瑾皱起了眉头,语气颇为不快,米桦叹了口气没再答言,自顾自得往前走去。
    南宫瑾摸着身旁马儿的鬃毛,那马儿很乖顺地蹭了蹭他,铜铃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十分可怜。
    米桦说的他都懂,事实也确是如此。但一起走了四个月,难免有了感情,它又不会说话,你怎么就知道它想要个痛快呢?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绝情吧?还是说我过于仁慈了?
    算了,不想了,你自己说的凡事凭我做主,那就要活一块活,要死一起死,让我杀马,绝无可能!
    ……
    深夜的马队再次启程,多了一分沉默,少了一丝血腥。
    一连四五天过去,依旧如故。这一天太阳刚刚升起,气温不高不低,正是赶路的最佳时间,南宫瑾叫醒了酣睡的蛮牛,嘱咐他照看好马队,便要探路去。可他刚走没几步,天空突然积起几朵浓密的黑云,天色瞬间暗了许多,像是要下大暴雨的样子。他急忙回头招呼蛮牛遮盖食物,话音未落,狂风急骤,卷着黄沙扑面而来,让他吃了好大一口沙子。
    “师兄,怕是要出事了!”米桦隔着马儿狂喊,南宫瑾却听不太真切,一边呸着沙子,一边喊道:“要下雨了,赶紧拿东西遮盖啊,进水就不能吃了!”
    米桦见南宫瑾还顾着看物资,气得直接飞掠而来,一掌拍落他准备接水的水壶,扯着他耳朵大吼道:“我说命都快没了,你还管这些干嘛!”
    南宫瑾一把甩开米桦的手,愠怒道:“之前又不是没遇过风沙天气,怎么就命没了!”
    “可你见过这么大团黑云?听说过沙漠里下雨吗?”米桦实在气不过,也不管南宫瑾了,冲着蛮牛连连招手,蛮牛却很尽职尽责地遮盖着最后一担肉干,一张席子扯下,却瞬间被狂风卷走,蛮牛跟着去追,却越跑越远,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这个蠢货!”米桦骂骂咧咧地要去寻蛮牛,南宫瑾却一把拽住他,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米桦的提醒让他恍然大悟,不说下雨,四个月都未曾有半朵乌云,今日这般异象,定是有极端恶劣的天气出现!他不想在已经失去蛮牛的情况下又和米桦离散。
    “现在怎么办!”米桦一把甩开南宫瑾,气哼哼地问了一句。南宫瑾却尤为镇定,指着马群说道:“人各有命,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之前咱不是经过一处避风湾,去那里暂时避一避,看情况再说。”
    米桦嘴里嘟囔了一句,赶着几匹马往回跑,南宫瑾紧随其后,却见风沙越来越大,视野渐不清晰,有三匹马受了惊,竟四散逃去!
    今番异象确实非比寻常,此前遇到过最恶劣的风沙天气,视野范围也能保持在三丈左右,可这次仅仅几句话的功夫,面前竟已伸手不见五指!
    局面彻底失控,完全出乎了南宫瑾的意料,他直接放弃一匹马,仅剩的一匹也卸掉重担,饮食衣物能塞进怀里的就塞,塞满了就往嘴里灌,翻身上马一路吃一路狂奔,终于在马儿快要累瘫倒地时,拽到了侵满砂石的马尾巴。
    “师弟!”南宫瑾气沉丹田,舌绽惊雷。米桦果有回应,他也和南宫瑾一般做法,自身难保时,只能顾得一条性命。
    “师兄,风沙太大,根本辨不清方向!”米桦亦用内力传音,道明苦楚。南宫瑾想了想回道:“不如你我联手爆发内力圈,也能坚持一时半刻!”
    “就知道你没啥好招!”米桦气得想笑,身处内力圈之内是能抵挡砂石,但能抵挡的了狂风吗?它要把你吹上天还不跟玩儿似的?
    “那你有啥好招?”那边问了。但米桦也没了办法,面对狂风巨沙就像面对之前的汹涌海浪,任何人只能任由它摆布。
    南宫瑾没听到米桦回话,也知陷入绝境。他把心一横,跃下马来,内力瞬间迸发,大吼一声:
    “龙战于野!”
    米桦听着还觉好奇,刚想问你啥时候改信赏金猎人了,却忽听得一声龙吟呼啸,声传百里,响彻天地!
    乖乖!这哪是喊龙战那个“废物”,这分明就是他的看家本领《降龙十八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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