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贫穷,但是过年的,仪式一直都是很重要的。
    大年三十的时候,外面还黑着,老娘就已经起来了。
    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节,外面的风在呼呼的刮着,吹动着已经光秃秃的大树,枯黄的枝干在风中,无力地飘摇着,似乎随时能被吹断了一样。
    外面的雪是一个星期之前下的,但是大雪一直都没有化,院子里的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都堆在了树根里,小院里显得很是整洁。
    等到开春还得多种几棵树,因为自己有儿子了,等到儿子长大是需要给儿子盖房娶媳妇的,现在种树,十年成才,正好可以作为房的檩。
    老六在盘算着就听到了老娘在外面的动静。
    “玉莲起吧,咱们该干活了。”老六向着自己的媳妇儿说道。
    后半夜的时候,孩子又醒来了,玉莲给孩子吃过奶之后才又睡着,现在正是很困的时候,但是想想今天是大年三十,玉莲就知道自己需要起床了。
    桃核还在床上熟睡的,红霞却早就兴奋的难以抑制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今天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就可以把衣柜里边那身新衣服穿上了。
    “奶奶,你在干什么?”红霞起来之后穿着厚厚的棉衣,望着外屋奶奶手上沾满了白面,不知道她是在干什么。
    由于家里穷,所以平时很少吃到白面,一天三顿有两顿是玉米面,一顿米饭,这唯一的细粮,也是因为家里种水稻。
    水稻不一定在南方才有,这里就有一个很大的水库,距离镇上有50多公里,有一条灌溉用的水渠,引着湖里的水,过来种田,所以本地一向都是种玉米和水稻的,这些水稻就成了难得的米饭,绝对算是细粮了,但是白面得买,所以家里很少吃面食。
    “蒸贡包。”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揉着里边的面,这个面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了,今天看起来发的还行。只要在面里,加上碱面,就可以蒸贡包了。
    和面是个力气活儿,如果和不均匀,那蒸出来的就会有一个个的碱疙瘩。
    “太好了,太好了,有包子吃了。”红霞的脸上笑呵呵的,去年过年的时候,她还小,没有任何的印象,这个贡包,可不是包子,而是一种类似馒头的东西,但是它做的很精致,就像是一朵朵的花一样,这些都是上供用的,是给老神仙准备的。
    就在奶奶和面的同时,芳也早就起来了,开始忙碌着,只见她把红纸放到水里,很快水就变成了红色。
    每年的时候家里都要贴春联,老六上学一直上到高中,也算是个有墨水的人了,老六的毛笔字写的还不错,所以每年过年都是老六自己用毛笔写春联的,同时也有附近的人,请老六给写字。
    这当然是免费的,甚至有的时候春联上的字写坏了,老六还会自己花钱买纸,给人家补上,老六图的就是一个乐呵。
    但是今年家里没有写春联,也没有附近的乡亲来找老六写,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六家出了白事,三年之内都是不能贴春联的。
    这个红纸也是去年剩下,芳把红纸泡到水里,就是为了用这个红色。
    此时奶奶已经开始把面放到了面板上,玉莲走了过来说道:“娘,你歇会儿,还是我来吧!”
    “不用了,玉莲,你还是歇着去吧,你刚出月子,身体还弱,半夜桃核又闹腾了,你也挺累的,这点儿事儿,我能干的了。”
    娘的身子骨是硬朗朗的,干什么事儿都很利索,和面蒸贡包,也不在话下,同时娘的心里也挺感激这个儿媳妇的。
    老大和老二商量每家一个月,但是老六不同意,就要让娘和自己一起住,一般的家庭里儿媳妇和婆婆都有矛盾,老娘还怕因为这事儿玉莲和老六闹腾了,但是玉莲什么都没说,就和以前一个样。
    这样的儿媳妇难找啊!
    贫贱夫妻百日哀,那是后世的说法,现在大部分的家庭都是贫穷的,但是大家都固守着贫穷,依旧在乐呵呵的过日子,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纯朴。
    红霞在一旁看着奶奶和娘一起忙活,这个贡包是很讲究的,下面是三层,每层都是一个多角形,把面揉成确定的形状,三层叠在一起,然后在上面再放一个圆球状的,每一层的每一个角都要用刚刚泡出来的红色点上去。
    几个人一起忙活着,揉好了面之后放进锅里,烧上几把柴火锅里,很快就冒出了热气来。
    “我来烧火吧!”老六说着蹲下来,把一根根的柴火塞进了灶火里,里面在旺旺的烧着,看着火苗,老六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爹虽然没在了,但是日子还得向前看,这就是生活。
    “算了,我来烧吧!”玉莲蹲下来说道:“你去西房,把肉拿出一块来化着,咱们剁成馅儿,中午的时候包饺子吃,对了,给娘去买个麻花,做素馅儿的饺子。”
    过年是要吃饺子的,今年老六收了破烂,收获还不错,所以今年过年割了十几斤猪肉,这个年终于可以过得舒坦一点了,但是娘是不吃猪肉的,所以每次包饺子都得包两种馅儿。
    素馅儿是不容易调出味儿来的,给娘包的饺子,主要是韭菜鸡蛋和麻花,把麻花切的碎碎的,放到线里边就像是肉一般,多少年来,娘就是爱吃这种馅儿的。
    听到了玉莲的吩咐,老六立刻就起身出去,没错,过年也得给娘买点好吃的,这个麻花得多买几个,因为过了今天上午一直到大年初三都不能再花钱了。
    贡包蒸好之后就忙活到了十一点多了,就在外屋的柜上,三个盘子被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墙上的画像后面。
    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布局,在外屋的墙上,进门对着的地方就贴了一张,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自己家里在这个画像的后面,还隐藏着一个神仙的位置,哪怕是在除四旧的时候,家里也在默默的供着,这是保佑家族的神仙的位置,每年过年都要将神仙请回来,来家里跟着一起过年。
    这些贡包就是给神仙准备的,这也是家里一个很庄严的仪式,每年的时候,这个仪式是桃核的爷爷主持的,但是今年只能是由奶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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