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先拿给你看。”蒋文斌似乎早就考虑好了后果,淡淡地说道:“御史台这边,还要靠你周旋。你提前有所准备,我想案子应当不会拖耗太久。”
    “不成。”谢常静想了想之后,一把抄起了桌上的两封奏疏,随便拿起个信封,两封奏疏塞在一起揣进了怀里。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此事绝对不能由你出面,”谢常静转身就想往外走:“我回去先跟父亲商量一下,回头给你回复。你也别急,此时需得慢慢筹谋。”
    “怎么不急,”蒋文斌一把扯住了谢常静:“中秋劳军,都有固定的流程,秦主事甚至比我去年出发还早,七月初就离京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仅如此,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捎回,我能不担忧吗?眼下安国公府在京中无人,连安国公都去了北境,只有个没资格上朝的小穆将军留在京里,真若有事,没谁会为北境说话的。”
    “那你也不能急!”谢常静使劲挣开了蒋文斌的手,皱着眉答道:“你急有什么用?皇子们入朝,最是敏感的时期,李相背后站着谁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这个节骨眼上弹劾周尚书和李相,仪王爷能饶了你?”
    “但是……”蒋文斌还想说什么,被谢常静粗暴地打断了。
    “你别但是了,”谢常静转过身,指着蒋文斌的鼻子说道:“你若不是想舍命为自己博个直臣的好名声,就给我消停些。你自己也说,安国公府目下在京中无人,若是你为了弹劾周尚书把自己套了进去,那朝中唯一肯为北境奔走的人也没有了啊!此时北境若无事还好,若真有事该怎么办?难不成你想让小穆将军闯朝堂?”
    “好吧!”蒋文斌松了手:“就交给你了。常静,别让我失望。”
    “你不用这样嘱咐我。”谢常静将怀里的信封又拿出来扬了扬:“这是砸到我谢家手中的现成馅饼,我们能不善加利用?李相和周尚书既然被我们抓住了小辫子,断然没有平白放过的道理。只是这两份奏疏何时用,要怎样用,你得听我的。”
    “好!”蒋文斌点点头:“还有,谢相那边希望你帮帮我,若是秦主事这次劳军回来带了穆氏将军的奏疏,还希望谢相能在皇上面前帮忙说几句话。”
    “你放心,这个我知道。”谢常静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朋友家,直接回府,不敢有一刻耽搁。
    谢常静是一大早拎着月饼去访友的。中秋正日子,谢夫人和谢相按照规矩进宫领宴了,家中的中秋宴要晚上才开席。
    因此谢常静也早早出了门,他原本计划趁着中秋节不用上衙门,来和蒋文斌一起喝茶谈诗,接着留在蒋家吃午饭,和朋友一起喝两杯小酒,等下午再回家去呢。
    计划的好好的,蒋夫人听说谢常静到访,也开始杀鸡宰鹅的准备待客,谁想到才不过一个时辰,谢常静就匆匆跑回家了。
    蒋家的蒋夫人懵,而谢家,听说丈夫回家的谢大奶奶也有些懵。
    谢常静回家后就一头钻进了书房,关着门好久都没动静,也没说要茶要水。谢大奶奶有些担心,终于还是忍不住端了刚炖好的燕窝,去了前院书房。
    谢常静看到妻子跑到外院来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脸奇怪地看着摆在面前的燕窝:“怎地突然送了燕窝过来。”
    “原本是为母亲备下的,”谢大奶奶温温柔柔地答道:“父亲和母亲一大早入宫了,宫中领宴不轻松,回来后应该又累又渴,就提前备了这个。大爷放心,父亲母亲要用的,妾身已经提前留好了。”
    “嗯!”谢常静点点头,端起燕窝来吃了一口才说道:“我原本以为,今年皇后娘娘会有懿旨下来,让你和柔儿也一同进宫领宴呢。幸好还是如往年一般,倒让我放心了不少。”
    听了谢常静的话,谢大奶奶柔柔地笑起来:“父亲还没担忧,大爷先操心起来。”
    谢常静想说什么,刚张嘴,却摇头笑道:“一时半刻也说不清许多。我自然是要先担忧你和柔儿的。”
    这话哄得谢大奶奶开心,抿着嘴笑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大爷怎地这样早就回来了?”谢大奶奶问道:“不是去了蒋大人府上?早上走时不是说了,中午不回来用膳吗?怎地居然这样早就回来了?”
    “蒋兄家里有些事,我也不好多留。”谢常静也不欲多解释,只是简单敷衍几句:“午饭我就在书房用了,你不用操心太多,晚上家宴,你还有的忙,先去歇会儿吧。”
    打发走了谢大奶奶,谢常静才又从一叠书下面翻出了蒋文斌的两份奏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谢相和夫人一大早入宫领宴,回府时已经是未正了。按照往年的规矩,老两口回府后,稍微洗漱松泛一下,略微用些点心,接着就要小睡一下。
    谢相回家后也没去后宅,直接去了外书房。他六十多了,领宴回来腰酸背痛,刚刚换了衣裳洗漱干净,歪在塌上。
    仆人们端上来了易消化的清粥和点心,他刚坐起来想吃口东西呢,就见谢常静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外书房的大门,直接将一个厚信封举到了谢相鼻子底下。
    “什么事这样急,”谢相略微吃惊地放下了碗筷,接过了信封。
    “父亲您开始看看再说吧。”谢常静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文斌给我的。这个家伙头可真铁,幸好他还知道先找我商量,否则这不是自己找死。”
    谢相打开信封,只看了一眼,接着饭也不吃了,直接叫仆人进来撤了桌子,又吩咐了人不许打扰。
    父子两个关在书房里,仔仔细细地将那两封弹劾奏疏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以上所列可皆有实证?”很久以后,谢相才一脸严肃地问道。
    “秦凤路军饷亏空的仅有陈情书一份,”谢常静答道:“这件事主责在安抚使崔文举身上,文斌参周尚书知情不报,宽纵遮掩。三年前北境调军需的事,文斌已经拿到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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