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通古是符堂二十七个祭酒之一,按理说在南监任祭酒,怎么也是德高望重之辈,不过看身边的学正看他的眼光,没有一丝敬重,反而带着玩味和嘲讽。
    一位男学正将古长青引到了张通古的祭酒院。
    三进的祭酒院里空荡荡的,到处是杂草和落叶。
    “进去吧,通古先生就在里面。”
    古长青环顾四周,神情尴尬的道:“不用通禀吗?”
    “这院中就他一人,还通禀什么?”
    古长青疑道:“祭酒大人没学生吗?”
    按照正常来说,一名祭酒手底下怎么说也有学生侍奉,可这院中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男学正笑了笑,低声道:“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要拜他为师的人。”
    古长青更加疑惑了。
    “祝你好运了。”
    男学正风风火火的离开,独留古长青一人在院外。
    古长青楞了片刻,只好进入院中。
    穿过大堂,来到内室,一个瘦弱的老人手中提着一支纤细的毛笔,正在桌子上涂写着。
    古长青连忙躬身下拜:“学生张通古,拜见祭酒大人。”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古长青取出举荐信,又道:“学生手里有一封峨眉县正印官朱见明朱大人的举荐信,请祭酒大人查阅。”
    还是没有反应。
    古长青偷偷的抬起头看去,却见那人伸出舌头将毛笔舔了舔,而后又埋头涂写。
    根本摸不着头脑。
    古长青只好抬起步子,缓缓走近,叫道:“祭酒大人?”
    这时,那人如大梦方醒,转过身来。
    古长青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张通古约莫四十岁上下,一脸的络腮胡,黑里透白的须发里还带着油光,天蓝色的正四品官袍上,几个白色的补丁清晰可见。
    古长青站在他面前,一点儿都看不出这是符堂的祭酒。
    张通古怔怔的看了看古长青,而后提起毛笔在他脸上画了几笔。
    古长青虽有些抵触,但也不敢乱动。
    画完之后,张通古哈哈大笑,道:“三品‘常驻青春符’要画在脸上才有用,阿玲你瞧,现在你永远不会变老了。”
    三品常驻青春符?
    阿玲?
    这都是什么?
    古长青往后退了两步,拜道:“祭酒大人,学生是来拜师的。”
    “拜师?拜谁为师?”张通古神情古怪。
    古长青又举起举荐信,道:“这是举荐信。”
    张通古接过举荐信,看了两眼,问道:“谁写的?”
    “峨眉县道箓司正印官朱见明朱大人。”
    “不认识!”
    张通古随手将信扔在地上,又趴在桌子上涂写起来。
    古长青抬头偷偷的观察他,心想此人莫不是疯子?
    朱见明怎么会让自己来拜一个疯子为师呢?
    就在此时,张通古忽然大叫一声,一脚踢向桌子,霎时间三尺高的木桌居然幻化成一个红色的肉球。
    肉球在地上滚动,不多时其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从中伸出一个黑色的人舌。
    古长青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
    紧接着,黑色的人舌在肉球上舔了舔,其上竟然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眼睛。
    张通古见此拍手道:“好,三品‘聚灵化形符’成功了。”
    肉球忽的又跳上了空中,人舌一转,肉球上居然又伸展出一双四尺长的手臂。
    张通古跳着脚来到古长青身边,挤眉弄眼的道:“怎么样,我这三品聚灵化形符?”
    古长青看不明白,只好点头道:“秒,实在是秒,祭酒大人居然能让一张木桌幻化人形,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张通古露出得意之色,嘿嘿笑道:“这还不算秒,他的身体还没成形,这道灵符一点儿都不成功。”
    说完,他手持毛笔往肉球上一点,肉球像是泄了气一般从空中落下,又变成了木桌。
    张通古回过头来,盯着古长青,呵斥道:“你是何人,胆敢闯我昆仑墟禁地?”
    古长青闻言一愣,真的是个疯子?
    摇摇头,古长青捡起举荐信,道:“学生是来拜师的。”
    “拜师?掌教闭关多年,已经不收弟子了。”
    “学生是来拜您为师的。”
    “我?”张通古用手指着自己,忽然哈哈大笑,“我只是九品道士,怎么能做你师父呢?”
    “祭酒大人不仅是正四品道士,而且还是符堂的祭酒,一位了不起的大符咒师,学生是来诚心拜师的。”
    “你说的是我?”
    古长青点点头,道:“正是大人。”
    张通古瞄了瞄他,而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道:“我看你法力不差,不如这样吧,咱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以后我画符,你来保护我,怎么样?”
    “学生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张通古拍拍胸脯道,“我叫张通古,今年刚满十四,你呢?”
    “学生叫古长青,还有一个月就满十六了。”
    “那好,你比我大,以后我管你叫大哥。”
    “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张通古竟真的跪拜下来。
    古长青连忙也跪下来。
    两人对拜三次之后,张通古扶起古长青道:“大哥,小弟以后就靠你了。”
    古长青看着张通古一脸的认真,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明明是来拜师的,怎么就变成结拜了?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女子,高高瘦瘦的,满头银发,脸上皱纹横生,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了。
    不过,她步履轻盈,中气十足。
    而且穿的居然也是天蓝色的祭酒官袍。
    古长青见到女子,连忙拜道:“学生拜见祭酒大人。”
    女子先看了看张通古,而后问道:“你是何人?”
    “学生古长青,乃是峨眉县道箓司正印官朱见明朱大人举荐来此,拜张通古大人为师的,这是举荐信。”
    女子拆开举荐信,看了良久,而后道:“我乃是符堂祭酒,昆木灵。”
    “学生见过昆木大人。”
    “朱见明当年对张通古有恩,既然是他举荐来的,你就留下来吧。”
    “青玲。”
    随着昆木灵的声音,一个小女孩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屋中。
    这小女孩约莫七八岁,与古长青的小妹古如差不多身材,不过她身上穿的却是授课总官,正六品司正的青色官袍。
    “大人。”
    “你带他去学正院登记造册吧。”
    “阁下请随我来。”
    古长青点点头,走了下来,这时,张通古却拉住他,叫道:“大哥,你要去哪儿?”
    古长青一脸尴尬,看着昆木灵。
    “大哥,你可不能抛弃小弟。”
    昆木灵面无表情,右手轻轻一挥,古长青就出现在院外了。
    “请吧。”
    青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古长青回头看向屋内,却见昆木灵一脸愤怒的与张通古说话。
    张通古却只是摇头不语。
    “敢问大人……”
    “该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千万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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