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墨尔本。
    今天天气无比地热,白天感觉地面上的一切都要被烤化了。到了晚上也不见得平息,身上一阵阵地出汗湿透了衣服,又干掉,最后黏乎乎地粘在在皮肉上,让林浩感觉十分不舒服。
    托德自从《卧虎藏龙》入围奥斯卡之后,对他还算好的了。平时拍摄没有说非得要他穿什么初秋的衣服,也照顾演员的状态安排他拍戏,多数情况下衣着方面过得去就行。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拍摄,补拍一些之前觉得不够好的部分,所以会比较严格些。好在等到这场完毕,他就杀青了,或许大家以后都不会听见酒店前院子里的舞剑声了。
    好吧,应该没有扰民。
    林浩回过神来,艾佛森和克劳正在最后调整灯光,马上就开拍这一场。
    《意外边缘》前面的戏码比较平淡一些,甚至有些普通。普通到大家以为这部片子还会这么流水账下去的时候,弗兰克挨打了。
    本来托德作为一个新手导演,在林浩前面的戏份里充分听取了茜茜的意见,拍摄着家庭的平常生活,以便和后面产生强烈的对比。
    但前面也有些太过平淡和写意,以至于挨揍的这段小冲突都显得有点突兀。当然,这算得上是一点波澜吧,在这之前的剧情都有些无聊。
    所以这个波澜就从他脸上有一个新结痂的疤开始,弗兰克眼角肿起的地方缝了三针。看上去有些恐怖,但他脸上还是挂着笑。
    ...
    客厅。
    “天哪,发生了什么?”
    茜茜从卧房里出来,穿着蓝色的格子的睡衣,扶着沙发一脸关切又带着些惊讶地看着他。旁边是汤姆,手里拿着棉签蘸了药给他擦拭,一样的睡前打扮。
    他一边收拾,一边跟弗兰克开着玩笑,直到鲁丝出来。而他们的儿子,则是抬着头任由父亲在脸上动作,见到母亲也并不抱怨或解释什么。
    “拿着,弗兰克。”汤姆把棉签给他,也没有理母亲的疑问。
    “是她的丈夫对吗?”茜茜并不罢休。
    “前夫!”林浩声调略略拔高,纠正道:“他抛弃了她。”
    按照国内的情况下,这是一个要离婚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手续还没走完就有人追了。前夫出于嫉妒,揍了他。
    “你打算找他要钱么?”
    林浩沉默了半秒,开口道:“不。”
    “那做什么可以让他不再这么做?”
    “你打他了吗?拜托,告诉我你打他了。”父亲语气带着期待。
    “马特!”
    “我想我没有。”
    “拜托,这样他就不会再这么做了。”
    ...
    话说一家三人的相处,其实大概模式都一样,母亲会严格一点,父亲更宽容。一开始还不断调整,后来就越来越顺畅,在在舒缓的拍摄风格里,大家表演得轻松自然。
    于是这一遍终于是过了,大家休息一阵赶紧要拍下一场。已经是深夜,好在拍摄晚上的场景不必在意时间光线什么的,都是一样的黑。
    “所以,你还是会拍完就回国继续准备你的电影?”汤姆一边用热毛巾擦脸,一边问。他比几人都胖,所以更容易发热出汗,开拍前基本上都要换一件新的衣服。
    “是的,在国外拍这种片子太难。”
    林浩也站在旁边擦了下,感觉好了很多。便再洗了洗毛巾,也接着回道:“拍摄国外的非商业片电影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挺难的,无论是知识储备,文化背景,还是语言都不充分。”
    这场戏是美国的一个家庭剧,可惜林浩不是出生在美国。所以类似于文化差异的问题还是不少的,零零碎碎地被指正修改,到现在其实很不容易的。他在国外这段日子也过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可能还是太累了。
    这次拍完之后他打算休息一阵,从十二月连轴转道现在,在异国他乡也是真累了。
    汤姆点点头,他也同样认为准备充分是很必要的,便道:“如果你想了解这些,可能还是得多来这边真的体验,等你拍完...”他可能想说《百花深处》,又记不起来,只得继续道:“拍完国内的影片,可以试试。”
    斯派莎克于是也好奇过来听听看。
    托德看着这三人觉得电影也是很奇妙的,素不相识的三个人,来自三个国家,现在扮演一个家庭。他们在这两个月里如此贴近,但可能这一别之后,也不会再多有机会见面了。
    ...
    十分钟后,拍摄继续。
    屋子里很快三个人三个想法,走到了别处。镜头怼着三张脸,每一张脸上都写好了情绪。
    托德打算把这段镜头拍得细一点,这样在电影里的时候会为后面提供足够充分的逻辑以及,所以非常重要。他特意用了一个比较强的光对着林浩的脸打过来,把他脸上的细微情绪都照的清楚。
    他就坐在灯光下,轻声解释。林浩对于这种类型的角色演绎,有些新鲜,但这段日子已经习以为常。
    家里三个人于是就这么争论,茜茜转身想要想个办法,但又停住,再转过身来正面看着她,手里比划着同时也安排着:“好吧,赶紧在事情变得严重之前结束这段关系。”
    “不,鲁丝,这不是合适的时间。”
    父亲出言反对。
    “噢,那你说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茜茜台词极好,她的声音从这一段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尖锐,嘲讽道:“等到他把弗兰克打昏之后吗?”
    顿了顿,她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件事情结束了,从现在起。”
    “噢,是吗?”林浩带着些不满地情绪笑一声,又因为眼角的疼痛抖了一下。
    “咔!”
    托德喊了停:“这里停一下,一会从这里再开拍。”他很迅速地捕捉到了林浩这一段有点幅度过大。
    别看这是最后一场了,大家也已经今天拍到很累。但正是因为拍完这场演员就要走了,怎么能让一最后一场反倒是不好?如果这样的话,补救都没有机会了。
    “lucas,调整一下你的表情,再来一次。”
    ...
    就这一段台词的情绪和表演,托德重拍了两次。然后是汤姆也因为情绪给的不到位重拍一次,茜茜基本上没有。或者即使有,托德也不敢说。
    直到夜深,托德才满意点头,也终于宣布:“ok,卢卡斯恭喜你杀青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七八个人都齐刷刷拍起手来,啪啪啪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响亮。
    老美杀青虽然也有那个意思,但也没有国内隆重,拍完你一般就拎包走了。但这次毕竟大家相处这么久,所以林浩带着行李箱上车的时候,大家还是在外面送了送他。
    林浩也用力挥手,而后车就载着他和安东尼缓缓驶离了这个墨尔本的小山村,往市区里走去。车在这路上有些颠簸,外面偶尔有零星的灯光照进来,更多的是黑暗。
    林浩的身子随着车晃来晃去,沉入在阴影里,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转眼,竟然已经在国外待了两个月,他忽然有些莫名的感觉。
    就像旷野上风吹动着草,月照着河流。
    国外的很多东西他都是不了解的,这一次其实也是摸着石头过头。但也算是带着国内无论是朋友还是观众的期待,《卧虎藏龙》的龙和虎都闯到国外了。
    也是有给自己一些压力吧。
    “兹...”
    越野车轻轻一转,忽然就看见了远方的灯光,映得半边天都有些红透。安东尼开着收音机,里面叽叽呱呱说这些什么,林浩却想起了以前半夜在国内听收音机的日子。
    从上车起,他的节奏好像回来了。
    弗兰克把他折腾的够惨。
    好在终于要回国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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