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你说啥?啥种子?”
    好多人受灾后,都猫家里等上面拨赈灾粮,至于年后地里种什么,还没有什么章程。
    突然听到孙氏提什么种子,大家都觉着奇怪。
    孙氏瞧见他们不思进取的模样就生气:“啥种子?你说啥种子?”
    “过完年地里不播种了?”
    “你家预留的粮食种子还有没有?蔬菜种子你们还有余钱买吗?”
    众人端着碗全不说话:“……”
    太扎心了。
    承平太久,老百姓都忘了战乱和饥荒,家里几乎不存粮。
    除了上缴的,留够自己吃的,其余全卖了换钱。
    现在冰雹一下,种菜收入锐减,原来六、七百文的粗粮,涨到了两贯钱一石。
    如果没有上头赈灾,别说买种子,饿肚子都有可能。
    孙氏眼睛斜着瞥一眼宋婶,冷笑:“吹杀灯挤眼——后来的事看不见!”
    “冰雹一下,肚子都填不饱,地也给冻住,年后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倒是有闲心在这里闹事!”“
    “人钱朵跑前跑后给咱想办法弄来种子,你瞧瞧你们这群人,还在外面听人家笑话,我都不稀罕说你们。”
    本来挺伤感的众人,顿时眼睛一亮:“钱朵弄来种子了?”
    “都别嚷嚷!”孙氏大声说:“吃完饭都赶紧干活去,谁再聚堆说闲话我就去你们家骂,等傍晚回家的时候,去我们院仔细商量!”
    训斥完,她又狠狠剜一眼宋婶,瞪得宋婶想找地缝钻进去。
    因为之前跟着李翠花说钱多坏话,宋婶心虚,不敢跟孙氏硬杠,也和小媳妇一样灰溜溜离开。
    但是回到家,看到儿子房门紧闭,里面甚至传出隐约哭声,宋婶又委屈又怨恨,对钱朵更没什么好感。
    她干脆蹲在堂屋门槛上拍小人:“一个落魄的孤女,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没家没长辈的,姑娘家抛头露面,一心钻到钱眼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有染才得来的种子,想在村里当好人,不知道背地想什么好事呢!”
    “也就我家二黑傻能看上你,你还不知好歹伤我儿子的心。”
    “呸!”
    真是越骂越生气,越骂越伤心,越骂越觉着钱朵不是良配。
    她得想办法让儿子赶紧忘掉那个狐狸精才对。
    看不见就忘掉了,所以得将钱朵撵出村。
    怎么才能撵走呢?
    宋婶陷入沉思,傍晚估计钱朵又得出风头,她非得好好扒拉扒拉她的脸皮,让大家看清楚钱朵没安好心!
    …………
    距离云岗镇六十里外的县城。
    县衙里,刚上任的裴县令态度特别殷勤,拉着墨宸不让走:“午饭已经做好,墨公子不如吃过再回?”
    墨宸嫌弃的将袖子从对方手里挣扎出来,掏出丝帕认真擦拭了一下,挑眉冷冷瞥一眼裴县令。
    裴县令顿时感觉压力倍增,像看到严厉上级对他无声的呵斥一般,冷汗都下来了,忙不自觉的回答:“是县衙饭堂的工作餐,两菜一汤,符合标准。”
    “不了,回去!”墨宸将丝帕扔给张东成,自顾自出门。
    张东成拦住还要往城外送的裴县令:“大人请回吧,我们公子没有在外吃饭的习惯。”
    “那、那,不送?”裴县令实干,却不善言辞,否则也不会明明正儿八经进士出身,做了十年官还是个县令。
    张东成也不以为意:“咱们捐赠的粮食,还是尽快分给老百姓才对,您忙,我们回了。”
    “是是是,慢走慢走。”裴县令腰都弯到地上,却说不出多少漂亮话,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
    裴县令身边一个年轻的少年扯他衣服:“爹,人都没影了,别行礼了!”
    “即便是墨家出来的,身上也没什么功名,你就算转变思想想升官,也不至于折磨跪舔吧。”
    裴县令整理好官帽和衣裳,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无知小儿!”
    “看人看相,就算青州首富的墨家,也养不出刚才那位墨公子上位者的气度。”
    少年一愣:“啥意思,他不是墨家的,冒牌货?”
    裴县令忙捂住少年的嘴:“呸呸呸,休得胡言乱语!”
    送人的时候,他只带了儿子出来。
    此刻他左右看看无人,随即小声给儿子说:“你知道王府四处找逃跑的小公子吗?”
    少年瞪圆眼睛:“你怀疑他是?”
    想想有可能,也只有那位小公子,墨家才会默许他顶着自家名声四处晃荡。
    “算了算了,你知我知天知,嘴巴千万把住门,别没事惹一身骚。”少年一脸凝重。
    裴县令很满意儿子谨慎的态度:“咱就当不知道,你也别憋家里死读书,回头你跟着老刘压粮食去云岗镇赈灾。”
    “老刘发粮食,你去给墨公子颁发嘉奖令,露露脸,爹没用,以后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王府那位上位的长公子,一瞧能力就不行,才几天呢,已经人心涣散。
    最后不知道青州归谁呢。
    趁现在墨宸不显山漏水,赶紧凑过去露个脸联络联络感情才是真的。
    唉!
    裴县令摇摇脑袋,颇有些憋屈。
    父子两个说墨宸,张东成那边也正将一沓资料交给墨宸:“公子,这是裴县令的所有资料。”
    墨宸两根手指捏着资料,慢慢翻看:“景德十五年的进士,至今还是县令?”
    “对,他没啥背景,又不肯孝敬长官,办事认死理,实事没少干,但是挨骂的有他,得功劳的是上司。”
    “不过自从上年其夫人死后,裴县令态度大转弯,学会拍马溜须,可惜言辞太笨拙,总是东施效颦,事倍功半。”
    墨宸想起腰杆弯到地上的裴县令,微微皱眉:“实干家就继续干他的实事事,学什么拍马溜须!”
    “一个人一个想法,但裴县令品行绝对没问题。”张东成见墨宸不高兴,忙掏出准备好的食物:“公子,吃点东西吗?”
    墨宸垂眸一看,是许娘子腌制的萝卜,想起钱朵曾经吃过一块,觉着不错,厚着脸皮向许娘子张嘴讨要。
    连咸菜都讨,日子过得该有多磕碜。
    墨宸没了食欲,将小罐子腌菜用丝帕包起,直接塞到座位底下:“咸滋滋的没意思,给我块点心!”
    “是!”张东成又从食盒里掏出点心。
    墨宸捻了一块刚要入口,又想起钱朵好像说过,她一天只吃一顿饭,特别扛饿。
    “算了,直接赶车去钱家沟。”墨宸将点心扔进食盒,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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