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人就将人送回去呗?灵佑帝还没开口,就听秦逢时道,“康大人的话有理,这原本就是他们鞑子的家事,臣以为咱们只作壁上观,看着他们祖孙反目便好,实在不宜参与进来。”
    “哼,到底是不想插人旁人的家事,还是怕了鞑子,只有秦大人心里最清楚了,”
    兵部尚书田霖轻嗤一声,向灵佑帝一拱手,“皇上,我宣大一线坚如铁壁,如今那吉来降,咱们不如先将人养着,如果俺答来要人,咱们可以提条件,应了咱们的条件,咱们就将那吉礼送回去,不应的话,大不了一战,反正有俺答的外孙子在咱们手里,俺答到底是会有些顾忌的。”
    见田霖支持接纳那吉,一名留着小胡子的大臣站出来道,“皇上,臣昨日接到大同密报,”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归德侯,仿佛积攒了极大的勇气,“臣收到的密报上说,康亲王周克宽伙同大同知府杨华梧,勾结鞑靼,准备引敌入关!”
    这番话说完,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这罪名太大了,若是真的,康亲王这是要谋逆啊!
    若是假的,那诬告领兵的亲王通敌,也是抄家的罪名啊,张明冀讶然的看着那个出列的大臣,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刑部的一个郎中,“就凭几句道听途说,就要给康亲王扣个通敌之罪?凌谊,你好大的胆子!”、
    那凌谊也不怯他,冷笑道,“虽然是道听途说,可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诬告亲王的下场,本官既然能听到这个的传言,这空穴才会来风啊!张相,下官知道你跟康王府是姻亲,但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袒护啊!”
    秦逢时也被凌谊的话给吓着了,康亲王通敌?不可能啊,可他要不要站出来帮周克宽说话呢?这可是拿下宣大兵权最好的机会了!
    “哼,康王贵为宗亲,康王府几代子弟都埋骨边关,凌大人居然说王爷通敌?我看通敌的是你才对,你这是要拆了我们大晋的藩篱,谁知道这些年,有康亲王驻守宣大,鞑子就休想踏出大晋一步?!”田霖可没有那么多念头,他是兵部尚书,跟周克宽找交道最多,又是周承辉暗中推上来的,自然不会叫人轻易就往康王府身上泼脏水。
    “皇上,”魏国公见两方僵持不下,而灵佑帝耷拉着脸一句话不说,上前道,“凌大人既然说了无风不起浪,那咱们不如彻查一下,有了可以早做防范,没有也刚好证明一下康王的清白,将那些陷康亲王于不义的小人重惩,以儆效尤!”
    “嗯,魏国公说的有理,”这个主意还多少对自己的胃口,另外凌谊说康亲王通敌的折子来的太突然,灵佑帝也实在做不出个决定来,“那这件事就交给魏国公来主办吧,嗯,中玄再抽个人协同,”
    交给魏国公还算公道,殿上人都松了口气,而秦逢时等散朝之后,则立时递牌子求见灵佑帝,这次凌谊弹劾康亲王,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个大好时机。
    “爱卿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夺了宣大兵权?”灵佑帝听完秦逢时的话,皱着眉头,“可现在九边也只有一个康亲王是能征惯战的,把他撤回来,宣大……”
    “皇上将鞑靼想的太厉害了些,何况咱们大晋,除了康亲王,还有李大勇,原硅,冯春达这些名将呢,”秦逢时回想着自己夹袋里的人名,“康王府守宣大几十年,臣也是担心,时间久了,宣大一线的兵士只知道有康王不知有皇上啊!”
    见灵佑帝沉了脸,秦逢时心里一喜,又道,“这些年宣大太平,皇上正好趁些机会叫练练兵,大晋得多几个康亲王,才是朝廷之福啊!”
    “你已经有接手宣大的人选了?”灵佑帝到底是对宣大的兵权动了心,何况这康王府娶的还是归德侯府的姑娘,明显跟太子走的更近些,与其叫他们成为周承辉的助力,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剪了他的羽翼。
    老王妃曲氏跟马蕊娘在魏国公带人过来前就收到了消息,虽然旨意里没有抄家,但依例魏国公还是带人围了康王府,毕竟周克宽犯的是通敌之罪。
    “委屈你了,还是新媳妇呢就碰到这样的事,”曲氏淡定的领着马蕊娘接了圣旨,叫刑先生带着魏国公去了康亲王的外书房,自己携了马蕊娘的手回了荣恩堂,“要不,你回亲家府上住些日子?”
    “祖母你说什么呢?妾身生死都是周家的人,难道回到马家,就能撇清关系不成?妾身相信父王跟世子,”马蕊娘才不会相信周克宽会通敌呢,再说了,通敌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自己跑到娘家就能躲过了?只怕到时候,连马家也得跟着倒,“好在蓓娘姐姐已经嫁了,不然,”这婚事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见孙媳没有一丝犹疑,甚至连恐惧慌张都不曾有,曲氏欣慰的点点头,“你是个好的,我没有看错人,你放心,我生的儿子,我养的孙子,只会战死沙场,不会做出卖国的事情来!”
    虽然大家面上都强撑着毫不在意的模样,可是一朝大厦倾的事情不说曲氏,连马蕊娘见过的都不少,即使之后发现受了冤枉,走的了没了的,是再也回不来了,“妾身已经叫人往娘家送信儿了,”
    马蕊娘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整个京城应该都听说了,太子会替父王跟世子做主的!”
    “幸亏还有太子在啊!你去跟魏国公说,我要递牌子进宫!敢冤枉我儿子,老婆子就碰死在奉先殿!”曲氏狠狠将手里的拐杖捣捣青石地,“我看周璨那小子敢奈我何!”
    “祖母您息怒,咱们且等等,相信宫里会有消息出来的,”太皇太后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承辉听到消息立时就从香山赶了回来,等他回到太子府时,归德侯,魏国公跟梅家诸人还有田霖几个,已经在外书房等着他了,大家见他风尘仆仆回来,忙起身与他见礼。
    “都坐吧,咱们不讲这些,”周承辉看了一眼马之仪,“表哥,那个凌谊是谁的人?”
    他根本不相信周克宽会通敌,因此连问都没有细问。
    “明面儿上看那个凌谊几不沾,一直在刑部熬资历,不过么,”马之仪一笑,“他一个远房侄女,是顾老三的妾,才生了个儿子,凌家原是寒门,可是在福建老家,却已经是当地大户,富的流油了。”
    “这个姓顾的,自己要作死,也别怪咱们手狠了,”知道了凌谊是谁的人,那么目的也就很直白了,只是归德侯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顾培正也算是有了善终,折腾这个做什么?”
    “就是啊,现在内阁已经掌握在张明冀手里,他年纪也一把了,难道还想重回内阁?而且他那几个儿子,一个赛一个无能,勉强维持着顾家的风光已经不错了,这是要做什么?梁贵妃又不是顾太妃,”魏国公也十分想不通,如果周琛上位能给顾家这个“外家”带来新的荣光的话,梁家呢?
    因为杨骄以前就跟周承辉隐晦提过周琛的报负,所以周承辉想的就要比魏国公他们更深一些了,“昌王是管顾培正叫相父的,你们说,顾家真的只是改了旗帜,要将承瑞推上皇位么?若真是这样,承瑞身边就应该会有顾党的人才对,”
    可是现在周承瑞的先生,除了秦逢时指定的,就是周承辉为他请的,根本没有顾党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顾家根本没有准备在这位“未来的太子”身上下功夫,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推周承瑞上位!
    “还有那吉的事,在我看来,也是一个契机,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鞑靼的情况,这个那吉的外祖母是俺答汗的正妃,而老俺答虽然很宠爱那个三娘子,却对这个正妻敬重有加,他是不会轻易放外孙归晋的,咱们在这上头可以好好做一番文章的,”周承辉心里轻轻筹划,“我往宣大去了一趟,才一路所见,才知道百姓是真的苦,相信咱们跟鞑靼都不愿意就这么一直打下去,大家寻一条坐下来谈谈的路子,也不是不行。”
    “那殿下您,”魏国公没想到周承辉居然想了这么多,“这次康王的事是臣来主办,王爷那里臣是可以打保票的,绝不会做叛国之事,臣不会叫顾贼得逞的,”
    “现在的问题不是顾培正,”一个只能躲在幕后的人,周承辉并没有看在眼里,“现在的问题是皇上跟秦逢时,只怕这件事到了皇上那里,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秦逢时想要的是宣大的兵权!”
    “那?”
    “叫咱们的人上折子弹劾康王,将事情闹的越大越好,给康王送消息,叫他带兵进京喊冤!”
    “带兵进京?”
    这下在座的都惊了,“殿下!那可是死罪,”
    “我说带兵,又没有说带多少人,这次我去宣化大营,听说许多将士已经多年没回家了,叫康王带这些人回家看看,再跟大同总兵说,先将那吉迎进来,看好了,有他在,相信俺答也不敢跟咱们来硬的,等我去了再说,”
    “殿下要往宣大去?”这下归德侯坐不住了,京城里没有了周承辉,他们就等于群龙无首,而且皇上能答应太子去宣大么?万一周承辉领兵反了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高瑛捻须道,“事情闹大了,确实得有个人出来主持局面,昌王皇上不会放心,群臣更不会放心,二皇子年纪太小,殿下就是最好的人选了,而殿下往宣大一去,千里之外,这京城有什么闪失,鞭长莫及啊!”
    魏国公有些听不懂高瑛的意思,“咱们就是怕殿下鞭长莫及,所以才不赞成殿下离京,高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先生是想引蛇出洞,我离京,给京城那些宵小们就可以动一动了,”周承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候了,张明冀不蠢,如今两边不沾,他是绝不会上昌王的船的,而他跟秦逢时也不可能结党,秦逢时也不可能上昌王的船,这几班人马目的不同,且叫他们闹上一场,咱们只要握住了五城兵马司跟西大营,就能稳坐钓鱼台。”
    他去了宣大,手里有康王的十万精兵,城外有西郊大营,就算是昌王占了京城又如何?至于皇位上那个父皇,周承辉再已经冷了心。
    ☆、第211章 二百一十一更新
    几下有了计议,没几日,弹劾康亲王的折子就堆满了灵佑帝的御书房,灵佑帝几次传诏魏国公,他都拿不出实据来,只是坚称康王不会反。
    这下灵佑便在痛斥了魏国公无能之后,便下旨召康亲王父子回京,而宣大防卫,则由跟着太监一同传旨的戚威接掌。
    要将周克宽召回京?这分明就是信了凌谊了,因为一个小小郎中的道听途说,就要将边关大将召回京城问罪?还是在那吉降晋,俺答汗兵临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灵佑帝是疯了!
    “照你们的说法,这么些年,宣大不是十万将士在守,是康亲王父子两人在守了?没有了他们,鞑子立时就要打到盛京城了不是?”秦逢时对戚威还是极有信心的,那是他提拔的第一个效忠于自己的将领,秦逢时将他履历仔细查了,又长谈过几次,相信戚威确实是个领兵的帅才。
    归德侯懒得跟秦逢时废话,只向张明冀道,“张相,你在内阁也十几年了,这些年边关的情势如何,相信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张相的意见如何?”
    虽然女儿已经接回了,可是张家跟康王府的姻亲还没有断,这康亲王若是真的被押回了京,就成了拔了牙的老虎,若真被扣上通敌的罪名,自己这个姻亲也洗不干净,到那个时候,只怕就会被秦逢时拱下首辅之位了。
    “陛下,仅凭一个郎中的无稽之谈就将康王调回京,实在太过草率,容易寒了边关将士的心,不如派个宣慰使过去看一看,也听听康王怎么说?”张明冀也不赞成将康亲王召回,康王府在边关经营几十年,如果这个时候朝廷将康王召回,引起边关动荡,就得不偿失了。
    “皇上的意思就是将康王召回自辩,若是查清楚康王是被冤枉的,自然会叫他重回宣化大营的,康王若不敢来,才说明他在心虚,”秦逢时不以为然道,将康王召回养着,朝廷收回宣大兵权,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大殿下还没有议出个最终结果,那边已经有人跌跌撞撞要往殿里冲了,“皇上,皇上……”
    “来人,将这没规矩的我给拿下,”这是什么地方,敢擅闯早朝?秦逢时不由大怒,厉声冲殿前侍卫道。
    这个秦逢时也太嚣张了,皇上在上头坐着呢,他上面还有张明冀,还有他们这些武将,哪里轮得着他在这儿大呼小叫了,“秦相,仔细殿前失仪,这皇城里,只要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来寻死,都知道咱们大晋的规矩!”
    张明冀也对秦逢时早有不满了,皱眉道,“魏国公说的没错,将人带上来,这必然是出了什么急事了,”
    来的是内阁值班的小吏,他被人押到灵佑帝跟前时,还哆嗦着嘴唇呢,“皇上,张相,不好了,刚才兵部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报,”
    “可是鞑子打进来了?”张明冀心里一突,
    “不,不是,是康亲王送来的,康亲王说他们康王府几代忠君,没想到朝里却有人要置他们父子于死地,康王,康王要带着宣大的将士回京,向皇上,向皇上讨个说法!”
    康亲王回京?还是带着宣化大营回京?这是要造反啊,灵佑帝一个机灵,跌坐在龙椅上,“胡说,他胡说,谁要将他置于死地了?没有,朕没有!”
    秦逢时也吓了一跳,他们是要夺兵权没错,但前提是,周克宽要老老实实的交出兵权,回京任他们处置,而不是带兵进京,“那康王人呢?现在到哪里了?沿途的地方官是做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人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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