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宽原本是要在太子府里跟周璨“谈心”的,不过他人去了,太子却称病不见,周克宽无奈之下,只得自己也偷个懒,回府里歇歇。
    谁知道人刚进书房,燕姨娘那边便遣了人来,说是身子不适,偏王妃跟老娘娘在宴客,她不敢惊动,想请王爷过去看看,顺便给请个大夫。
    燕姨娘身子日重,怀的又是自己的老生子,周克宽难免会格外善待她一些,听了名兰的话,换了衣裳便跟着她往内院来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长兴侯府的杨姑娘跟周昧的妾室黄姨娘。
    被眼前这位姑娘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周克宽觉得自己打败仗时都没有这么难堪跟沮丧,真是丢人丢到小姑娘跟前来了,“本王定然会给杨姑娘个交代!”
    到底黄宜恩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要查了才知道。
    “估计这会儿,老娘娘跟我祖母已经到了黄姨娘的院子了,不如王爷叫人将老娘娘请过来,”杨骄看着周克宽,一脸平静道,康亲王周克宽,在外,是保家卫国的战神,对内,却是个糊涂虫,尤其是在知道了他是如何得到丁湘云之后,杨骄真是很难对他尊敬起来。
    虽然周克宽并不愿意听杨骄的,但终究是周家对她失了礼数,自己若是再端着王爷的架子,还不知道这丫头出去之后胡说什么呢,尤其杨骄到底是个姑娘,他也不好跟她多说什么,倒不如请了母亲曲氏过来,大家好好商量了,怎么先堵了杨家的嘴再说,“你说的也对,本王这就叫人去请老娘娘。”
    ☆、第99章 九十九把柄
    九十九、
    看着下头人将周徇安排好了,曲氏跟郭氏直接就冲到了燕来居,虽然心里有数,但看到杨骄安然无恙,郭氏忍不住长舒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你没事就好!”
    “若不是黄姨娘仁义,将实情告诉了我,孙女儿只怕就着了她们的道儿呢,祖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王府咱们来了几次,还真是,”杨骄看了曲氏跟周克宽一眼,后头的话不好再往下说。
    “行行行,咱们这就走,”郭氏向曲氏跟周克宽一礼,“贵府的家事,按说妾身不该置喙,只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要算计到我家骄娘头上,改日还请老娘娘给妾身个说法!”
    算计自己的孙女,也就是在算计长兴侯府,不论有没有成功,其心可诛,如果郭氏不拿出些手段来,以后谁还会看得起杨家?!
    郭氏有多宝贝杨骄,别人不知道曲氏会不知道?何况刚才郭氏还向她示警李让之事,再想想郭氏跟两宫的关系,还有她在女眷中的威望,真要毁了康王府女人们的名声,也是随手的事,自己儿子在前头拿命搏前程,后头的内宅却像个臭泥潭,曲氏想起来也是一阵儿心痛,她扶了身边嬷嬷,亲自过来向郭氏一礼,“香馥,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将骄娘当自己的孙女儿一般,没想到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了这等事,还请你跟骄娘再坐一坐,等我问清楚了,就是拼着这身上的诰命不要,我也要给骄娘一个公道!”
    周克宽看到母亲亲自给郭氏行礼,虽然心里并不情愿,可还是跟着起身向郭氏一揖,“今儿的事,全是贱内的不是,母妃要怎么处置,我都无话可说,还请郭老夫人看在两府的情谊上,宽宥一二,”兄弟阋于墙也算是为人父的大耻了,何况他们还是一母所出,这种事只要传出去,不用郭氏动手,康王府已经是败了。
    “骄娘,你们怎么到的燕来居?”曲氏等郭氏跟杨骄再次坐定,才问道。
    “黄姨娘请臣女往她院子里更衣,可是臣女觉得姨娘的院子距离也太远了,而且姨娘显然也是没有做过这种事的,臣女觉得她言谈之间神色不对,便吓了一吓,结果,姨娘就哭开了,我们说话的时候恰巧被燕姨娘看到了,便作主叫我们先到她的院子里来,后来又去请了王爷,”杨骄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经过交代了,
    “臣女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杨骄惋惜的看着跪在一旁不停抹眼泪的黄宜恩,“听黄姨娘的意思,她也是被迫的,而且终究是没有铸成大错,还请老娘娘网开一面。”
    “你倒是个有良心的,居然为了骄娘,连必亮跟王妃的话都不听,”曲氏冷笑一声,盯着地上的黄宜恩。
    “回老娘娘的话,妾身被抬入王府前,母亲便教导了,要以夫命为天,可是今天的事若是妾身做了,老娘娘跟王爷若是追究下来,那头一个死的便是妾身,妾身家中还有兄长跟多病的母亲,”想想自己一直在家中备受欺凌的母亲胡氏,而自己现在却在生死边缘,黄宜恩哭的倒是情真意切。
    曲氏看了一眼黄宜恩,还好,这丫头没有完全坏了良心,也不糊涂,不然今天毁的可不只是杨骄,还有自己的小孙子,“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今天的事就说是骄娘半路拐了路,你拉不住就是了,”她现在恨极了丁湘云跟周昧,这样一个跟他们母子不一心的人摆在周昧身边,以后有个风吹草动的,自己也好早些知晓。
    “是,妾身记住了,”逃过一劫,黄宜恩大大的松了口气,又重重给杨骄磕了个头,才随着燕姨娘下去,有了老娘娘的话,自己见到丁湘云跟周昧也好说了,大不了就是被怪罪办事不力,比起被人要了命,还是安全多了。
    “郭老夫人已经帮徇哥儿看了,说是泡泡冷水,再歇一天就没事了,可是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再姑息了,不然,祖宗几辈子的心血,都要败在你这一代了!”待黄宜恩走了,曲氏也不避讳郭氏,向周克宽道。
    被母亲直斥为会败家,周克宽不敢再坐,起身道,“是,儿子也十分痛心,徇哥儿跟着儿子在宣化这半年,勤奋上进,儿子看着以后这王府也得靠靠着徇哥儿了,这件事还得早定下来,不然,”周克宽摇摇头,实在不敢再往下想。
    曲氏看到郭氏有些不耐,知道她不愿意掺乎到自己的家事里去,“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命人将王妃跟张氏关了起来,至于后头的事儿,香馥只管等着看好了,克宽常年在外,我们这些女人家,全凭你们这些知交好友照顾,定然不会叫亲人们都寒了心!”
    曲氏的性子郭氏心里有数,她发了话了,郭氏自然不会再纠缠下去,点头道,“妾身信老娘娘的,我们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这就告辞了。”
    郭氏带了杨骄出了燕来居,也不往前院儿去了,直接乘车走人,直到了车上,她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狠狠的给了杨骄一巴掌道,“你这个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不跟着去就行了,何必再跑到燕姨娘那里去,这不是招人恨么?”
    搁郭氏的想法,杨骄看穿了黄宜恩的计策,不跟着去就行了,至于周家内宅的事,小叔子睡在了哥哥姨娘的院子里,由着他们闹腾去!
    杨骄摇头道,“那我不是白白的叫他们算计了一回?”前世的仇,今世的怨,就这么放过那对母子,自己也太亏了。
    “今天的事,往坏了说,咱们抓了王府的把柄,往好里说,王府欠了咱们的人情,不论是哪一种,以后都能用得上的,这样,才不妄了孙女被她们算计一回,”尤其是,这样的事如果不闹出来,康王府没准儿就又暗暗掩下了,周徇吃不吃亏现在她管不到了,可她凭什么再吃一回暗亏?
    “只是太冒险了,”郭氏听懂了杨骄的意思,如今康王还正查太子府呢,有了这个把柄,于周承辉来说,到底是件好事。
    王府里有一个跟自己有了默契的周蓓儿,还有个已经是自己人的燕姨娘,对付一个黄宜恩,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现在黄宜恩欠了自己这么大的“人情”,更叫她知道了自己拿得住她在娘家的母样,这女人在关键时候,也可以拿来一用,“孙女儿也是赌上一把,我就不信了,康王爷还能杀我灭口不成?蓓娘姐姐去请您的时候,可是大伙儿都看着呢。”
    送走郭氏,周克宽扶了曲氏去了周徇的住的定毅轩,看到已经安静下来的孙子,曲氏到底不放心,又请了府里常用的大夫过来,细细给把了脉,又开了服舒散的汤药,煎好给周徇喂下,看他渐渐平静了下来睡了过去,才算是松了口气。
    周克宽扶着曲氏在定毅轩的正屋里坐下,小心的道,“要么母亲给徇哥儿房里放个人?”
    这种时候,儿子居然在想这个?曲氏不由抚额,“现在你还有心想这些事?徇儿过些日子就要跟你回宣化了,再说了,他亲事还没有定呢,何必叫亲家不痛快?”
    周克宽也只是想着二儿子身边若是有个可靠的人照顾着,兴许就不会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徇哥儿太老实,那两个又是他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才最可怕,曲氏从来没有看上过周昧,也没有将什么祖孙情放在心上。“老大是不能留了,”
    “母亲,这个,湘云她……”杀了周昧?虽然对周昧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有所怀疑,可周克宽这些年还是选择相信了爱妻丁湘云,杀子的事情,他还真的是做不出来。
    “若是他再留着,那要的就是徇哥儿的命了,徇哥儿是个仁厚的,就这么个时时想着害他的兄弟在身边,防不胜防啊,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就是丁氏,帮着大儿子害小儿子,这样的母亲,我也是头一次见!”想到丁湘云,曲氏就恨的咬牙切齿,“就连她,我也不愿意再留在府里了!”
    周克宽已经将今天的事完整的想了一遍,他承认曲氏的看法是对的,可是就这么处理了自己的妻子跟儿子,周克宽还是做不出来,“兴许今天的事,都是那个张氏的主意呢?这文臣家出来的姑娘,心眼太多,也阴狠!”
    “敢情张氏成亲那日的事,也是她的主意?为的就是在自己大婚的时候,看小叔子的笑话?”自己这个儿子打仗没问题,可一扯到人情世故上,就迂了。
    “行了,我知道你狠不下心,老大来历叫人不放心,干脆就彻底叫他死了心,你那个媳妇也安生了,我看你直接上折子请立徇哥儿为世子吧,至于老大,虽然他是个举人,你到吏部活动活动,未必不能给他谋个好差使,叫他带了他媳妇到外任上去,也就是了,还有丁氏,先就这么关着吧,叫她好好想清楚了,这个娘到底要怎么做,等想清楚了,再出来不迟!”知道靠儿子不成,曲氏也不听他的意见了,直接将自己的安排说了。
    这样最好了,在周克宽心里,肯定是周昧想当世子的心太盛了,逼得妻子不得不出手帮他,“我一会儿去看看丁氏,再问问她,这回的事,她确实是脱不了干系,只是将她关起来,家里的事事情……”
    自己母亲的性子周克宽再了解不过,也就是靠着种强势的性格,她才能带着自己在父亲常年戍边的情况下,坚持了下来,加上这次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丁湘云的错都太大了,周克宽自己也无法再帮她说好话。
    到这个时候了,还替丁氏说话呢,曲氏横了儿子一眼,“蓓娘明年就要嫁到山东了,可是到现在,丁氏都没有正经教过她理家,难道等到成了人家的媳妇,叫曲家笑话咱们周家连女儿都不会教导?这样吧,趁我还能动,再请倪天儿媳妇过来照看着,家里的事就交给蓓娘跟朵娘,左右这家里也没有几个人,有什么料理不过来的?”
    曲氏顷刻间已经安排好了,周克宽还有什么好说的,颔首道,“就按母亲的意思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有人禀报,说是周蓓儿跟周昧过来了,听到周昧过来了,曲氏满心的不适意,“叫他们进来吧,”
    ☆、第100章 一百死心
    一百、
    周蓓儿替杨骄送完信儿后,就看着曲氏跟郭氏走了,之后再也没有见人回来,她按着曲氏身边嬷嬷的话,装作无事将今天请来的朋友一一送走了,又听说杨骄跟郭氏已经走了,便急匆匆的往荣恩院里赶,可到了荣恩院之后,却听说曲氏跟周克宽往定毅轩去了。
    去了周徇那里?周蓓儿心中一动,联想今天黄宜恩的异常,大概已经猜出了丁湘云跟周昧的计划,不由一阵儿冷,哥哥为了世子位算计亲弟也够黑心的了,亲生母亲也如此,就真的叫人胆寒了。
    没想到正遇到丁湘云身边的陈嬷嬷跟周昧在荣恩院外窃窃私语。
    周昧看到周蓓儿过来,如同遇到了救星,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府里,有丁湘云,张影心跟黄宜恩帮着,都没有算计到周徇,现在好了,母亲跟妻子都被关了起来,自己连重华院都进不了,唯有希望这个在曲氏跟前得宠的妹妹能替他跟母亲说说话,起码得先将母亲放出来,他还想着叫丁湘云进宫去见顾妃呢。
    周蓓儿也急切的想知道曲氏她们到了黄宜恩院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了一眼陈嬷嬷那老泪纵横的脸,心中一动,别人还罢了,这个陈嬷嬷才是丁湘云真正的心腹,当年丁湘云的陪嫁中,最得信任的就是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的陈嬷嬷。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母亲怎么就被祖母关起来了?可是有什么误会?”周蓓儿换上关切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啊,这不陈嬷嬷跑来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唉,咱们快进去吧,”周昧只是摇头,这些事,周蓓儿不知道最好。
    曲氏看到兄妹两人进来,也不理会周昧,只问周蓓儿道,“人都送走了?可跟阳泉她们解释了?”
    “祖母放心,阳泉姑姑她们都是自己人,听说家里有事,也都没有多问,”周蓓儿向曲氏跟周克宽行过礼后,在曲氏身边坐下,“刚才走的时候,卉娘的马车车轴坏了,刚好阳泉姑姑邀了李三姑娘同车,李三姑娘便把自己的车叫卉娘用了,孙女已经叫府里的匠人去修姜家的马车了,等修好了,给姜家送回去。”
    李让坐了阳泉的车,现在李家的车里坐的是姜卉?周昧觉得自己简直是背到家了,可现在就算是借口出府,只怕也赶不及给昌王送信儿了,一时心乱如麻,呆在那里出神。
    “你过来有什么话要说?可是给你母妃和媳妇求情来了?”周昧的神色自然躲不过曲氏的眼睛,若不是碍于物议,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将这个来路不明的孙子直接送到庄子上关起来,在府里谋害自己的亲兄弟不说,居然还将手伸到了三皇子的婚事上去,今天分明是他在外头要谋算富阳侯府的姑娘,这就是给康王府结仇来了!
    “怎么了?想什么呢?没话说你就回去吧,从今儿起你就住到外院去,这阵子你母亲跟媳妇都病了,你就不要出门了,老实在家里呆着吧!”见周昧不吭声,曲氏拍了拍身边的炕几,道。
    “啊?祖母,今天的事跟母妃没有关系啊,祖母误会母妃了,是孙儿我处事不周,想着跟二弟是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忌讳的,看他醉了,刚好我又准备往宜恩院子里去,便叫他一同过去了,想着我们兄弟抵足而眠,也好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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