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桂枝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连摸都不敢摸那幅绣品,“真的不是奴婢!”
    “你个贱人,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分明是你粗手粗脚,不将公主的交代放在心里,这么贵重的东西,叫你这么给毁了!来人,将她拖出去!”丁香根本不等桂枝辩解,又一个耳光扇到桂枝脸上。
    “放肆!这酌月殿敢情是丁香姑娘你的天下了?!”杨骄再也看不下去了,“你眼里可有主子?”
    丁香一点儿都不憷杨骄,冷冷一笑回道,“好教杨姑娘知道,奴婢是贵妃娘娘赐给公主的,娘娘将奴婢赐给公主的时候,就是要奴婢替公主管教管教不听话的小宫女们的,这个贱人居然弄坏了公主辛苦数月给皇上备的寿礼,难道奴婢不该处置她?”
    “敢情贵妃娘娘将你赐给公主的时候,没有叫宫里的姑姑教你规矩?不论娘娘是怎么吩咐你的,一定告诉过你,谁才是酌月殿的主子?到现在,公主连一句话都未说,你居然已经掌掴宫人,还下令将人拉下去处置,呵,这长春宫的规矩还真是叫人惊诧,一会儿我到了太后娘娘跟前,可要好好跟两宫请教一下,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到底是仗的谁的势,敢不将自己的主子放在眼里!?”
    杨骄已经火了,嚣张成这样的奴婢,她要是今天能就这么饶过去,就不是她杨骄娘了!
    “公主,你跟臣女走,刚巧太后跟皇后都在前头呢,咱们一起去找两位娘娘评评理,我倒要看看,贵妃娘娘会不会因为一个奴婢,治堂堂大晋公主的罪?!”杨骄一拉清河公主,就要往外头走。
    丁香这下害怕了,就如杨骄所说,今天这事儿闹大了,就算是为了面子,一顿打自己是跑不了的,而且若是因为这个再闹的贵妃娘娘心情不愉,自己更是死路一条,即使自己今天做的事,是奉了娘娘的旨意。
    “公主,公主,奴婢也是心疼公主数月的心血,才急了眼啊,公主您看看,这好好的绣品上,叫那个贱蹄子给挂的勾了丝,这可怎么办啊?公主您哪里还来得及再绣一幅出来?”
    丁香看清河公主只是呆呆的捧着自己的绣品垂泪,心里暗笑,当初自己向娘娘禀报清河公主的小心思,换来的不过是娘娘的一阵冷笑,“由着她折腾,本宫最喜欢看的就是有人好梦成空的那一日!”
    得了顾贵妃的吩咐,丁香每天冷眼看着清河公主又是认字,又是背书,又是刺绣,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心里就乐的不行,前两天清河公主好不容易将景云赋给绣成了,她也一直在瞅机会给清河公主这一击,只是万没想到,今天来了个杨骄,居然撺掇着要清河公主将绣品立马交给靖国公,若真是交到靖国公手里,那她哪里还有机会?
    情急之下,丁香便主动请缨来收还绷在绣架上的景云赋,用事先折断的指甲,狠狠在白绢上划了一道,之后,先发制人,栽到了一向跟清河公主亲近的桂枝头上!
    “公主,公主听臣女说句话,”杨骄将景云赋从清河公主手里拿过来,抖开看了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修修就好了,公主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你胡说什么?这可是要献给皇上的寿礼!”丁香听到杨骄说不是大事,急了,冲过去就要将景云赋从杨骄手里抢过来,最好一下子扯烂了,无法修复!
    杨骄岂会叫她如愿,一个闪身躲过了,挥手就是一耳光打到丁香脸上!“贱婢,你要做什么?哼,是不是觉得这一抢之下,景云赋就彻彻底底的毁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我是贵妃娘娘……”
    “我知道你是贵妃娘娘派来的,就算你是皇上派来的,也是个宫婢!不是主子!”杨骄根本不给丁香说话的机会,“青梅青桔,给我按住她!”
    青梅青桔眼里从来就只有杨骄,现在主子下令了,根本不带犹豫的,直接过去摁了丁香,抬着头只等杨骄的吩咐。
    “骄娘,你要做什么?”清河公主已经被杨骄跟她的两个婢女给吓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丁香不会说话,冒犯了你,你大人大量饶过她吧!”
    “公主,若丁香只是冒犯了臣女,她是您的宫女,不看僧面看佛面,臣女也不会跟她计较,可今天她有可能犯了大罪,若是就此揭过,那公主,您的心血跟桂枝的性命,就被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杨骄看了一眼茫然的清河公主,叹了口气道,“公主若是信臣女,先叫人将桂枝带回来,听她怎么说,这景云赋,以臣女看,未必是桂枝姑娘弄坏的。”
    清河公主看着杨骄神情笃定,木然的点点头,“将人带回来吧,”
    “其实,我也不想罚桂枝了,左右事已至此,何必再赔上一条性命,”清河公主说着,眼泪再次落了下来,“都是我,若我老实呆着,不绣这个东西,便没有这许多的事,还有你,你打了丁香,将来她告到贵妃娘娘那里,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这个清河,杨骄无奈的摇摇头,“公主放心吧,贵妃娘娘通情达理,万不会做出因一个奴婢,而责罚朝臣的家眷,而且,刚才臣女不是说了嘛,这景云赋,咱们还能将它修的好好儿的,不耽误公主给皇上进献。”
    桂枝再次被拖进来,她在门外已经将里头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因此进来,先给杨骄磕了个头,才道,“公主,杨姑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跟着丁香姐姐从绣架上收绣品的时候,是站在那边的,”她一指杨骄手里的景云赋,比划着,“那个勾丝的地方,奴婢再长的胳膊,也够不到,又如何会弄坏了公主的心血?”
    说到这儿桂枝还怕清河公主不相信,将双手举起来,“公主您看,奴婢每天服侍在公主身边,怕无心伤到公主,是从来不留长指甲的,奴婢连腕子戒子都没有戴,根本不可能勾到白绢啊!”
    “青桔看看丁香的手,”杨骄也不期待清河公主有什么表现了,直接吩咐自己的丫鬟。
    “姑娘,丁香的指甲是断的,还断了两根!”青桔不顾丁香的反抗,在青梅的帮助下,直接将丁香摁爬在地上,举起她的右手。
    “你现在怎么说?还要将罪名安到桂枝头上?”杨骄冷冷看着整个人爬在地上的丁香,“你可别告诉我,这事儿是得了娘娘的吩咐才做的?”
    “你算是猜对了,我就是奉娘娘之命做的,娘娘才不许一个贱婢之女绣的东西,呈到皇上面前呢!”说到这儿,丁香狠狠的瞪了清河公主一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倒要看看,你敢怎么罚我?!”她是顾贵妃的人,若是罚了她,就是打了顾贵妃的脸,这整个后宫,还没有敢下贵妃娘娘的面子呢,丁香也不相信,两宫会为了个根本就不招人待见的庶出,去惹贵妃娘娘不痛快。
    “是吗?那今天本国公就叫你好好看看,你会有什么下场了!”周承辉在外头听了半天了,听到丁香被杨骄抓了证据,还敢这么嚣张,心头火起,厉声道。
    “承辉?三皇兄?”清河公主抬头见周珩跟周承辉到了,忙擦干眼泪,强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周承辉看着眼泪怎么也擦不干的姑母,叹息一声,这个姑母,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立起来?“不是你叫小豆子去请我们的么?”他从杨骄手里拿过景云赋,“小豆子说,你已经将献给皇爷爷的寿礼绣好了,我应了你要帮你装裱在打好的酸枝架子里,自然得过来拿了。”
    “可现在,不必了,”清河公主看着自己两个月的心血,后半生的希望,就这么毁了,将头扭到一旁,“你们都回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周珩已经在外头听呆了,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的异母妹妹过的是这种日子,他虽然日子过的不像周琛那么舒服,可也没有被哪个胆大的宫人踩到脸上过,“二妹,这个丁香不能留,今天的事,咱们找皇后娘娘给你做主去!”
    “不用了,三皇兄,没事的,”找了又有何用?两宫眼里根本看不见自己这个公主,若是她再给她们添麻烦的话,将来吃亏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自己的生母。
    “小豆子,官保儿,押着这个贱婢,咱们到前头去,这个公道,我讨定了,”周承辉狠狠的瞪了清河公主一眼,现在这个时候,再弱下去,就是将皇家的脸面,扔到地上,叫人踩了。
    ☆、第87章 八十七认错
    八十七、
    前头正殿里宴席马上就要开了,姜太后看到周承辉气哼哼的进来,讶然道,“辉哥儿怎么跑这儿来了?快来,到曾祖母这里坐!”宝贝孙子肯定是想她这个曾祖母了,才专程跑来的。
    “太后,皇祖母,辉哥快气死了!”周承辉人还没有冲到姜太后身边,已经两眼通红,满满的都是委屈了。
    “哎哟的我乖孙,是谁给你气受了,胆子也太大了些,”姜太后看到曾孙委屈的小模样,心都碎了,狠狠瞪了一眼他身后的周珩,“怎么回事?你是他亲叔叔,总不至于叫侄儿受气!”
    周珩已经习惯并且接受了两宫的偏心,一脸无奈的拱手道,“刚才孙儿跟辉哥儿去了清河皇妹的酌月殿,遇到些事儿,”他叹了口气,声音放低了些,“莫说辉哥儿委屈的很,就是孙儿,也着实吓了一跳,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奴才?”
    姜太后这才看清楚,周珩跟周承辉身后,还跟着清河公主,杨骄,一群宫女,太监,乌泱泱一大群人,不由沉了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贵妃看到被两个小太监押着的丁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丁香是她的人,肯定要保了,掩口笑道,“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清河那孩子,一时糊涂冒犯了辉哥了,好辉哥儿,今儿是你三弟满月的大喜日子,待过了今日,本宫叫清河跟你赔罪好不好?”
    “清河皇姑对我好着呢,为什么娘娘您要叫她给我赔罪?您哪只眼睛看到她得罪我了?今天三弟满月,皇爷爷赏了东西,还赐了名字,不都高兴过了么?”周承辉从来没有将顾贵妃放在眼里过,左右他们差着两辈儿呢,怎么折腾,庶祖母跟嫡孙的官司,只要打起来,顾氏一个不懂事是跑不了的。
    周承辉站起身,看着满席的宾客,“小爷我今儿受了委屈了,不对,是我们姓周的,在大晋的皇宫里,受了委屈了,有道是,主辱臣死,你们还能吃得下饭?觉得我不该讨个公道的,只管站出来!”
    杨骄再一次被周承辉的战斗力给折服了,这是什么人哪,到底你有几张脸?
    今天长春宫里座满了盛京城里数得上号的诰命夫人,可无论你出身怎么显贵,也没有人敢说,周承辉不该为姓“周”的,在大晋的皇宫里,讨个公道,大家都正襟危坐了,准备看周承辉如何来讨公道。
    周承辉自然不会叫她们失望,连说带演的,将酌月殿里发生的一幕幕“奇景”重现了一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丁香这贱婢弄坏了清河皇姑给皇爷爷的寿礼,还说是贵妃娘娘指使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自然有太后娘娘跟皇祖母来处置,我现在就想问一声,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当众喝斥皇家公主,是贱婢所出?!”
    说到这儿周承辉一脸天真的看着郑皇后,“皇祖母,我知道清河皇姑的生母只是个才人的位分,可论才人,还是贵妃,不都是皇爷爷的嫔妾么?难道就可以被一个宫女骂为贱婢?那是不是除了我父王,德阳皇姑,还有孙儿之外?其他人,都是‘贱婢’所出?”
    这脸打的太狠了,杨骄偷眼望去,十几张紫檀大园桌旁坐着的贵妇们,都低下了头,相信她们现在,宁愿在这长春宫里消失。
    “周承辉,你胡说什么?”顾贵妃已经变了脸色,她堂堂贵妃,居然被这小子装傻充愣给骂了,“是谁教你的这些话?小心我告诉皇上,治你的罪!”
    “好啊,贵妃娘娘,咱们一起去见皇爷爷吧?我也正想问问,为什么清河皇姑身边的宫人,敢当着我跟三皇叔的面,骂大晋的公主是贱婢所出,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娘娘您教的?王才人虽然是宫女,但先前是服侍敏贵妃娘娘的,之后为皇爷爷生下清河皇姑,敢请贵妃娘娘教教本国公,这个‘贱’字从何而来?!”
    周承辉搬出了已经去世的阮妃,顾贵妃立时没了先前的气焰,她再得宠,也不敢跟死后荣封敏贵妃的阮氏相比,若是到了建安帝那里,被周承辉拿着阮氏说事,她只有被训斥的份儿,“你胡说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教丁香这么说了?”
    周承辉完全不憷顾氏,只眨着眼睛望着姜太后,“太后,曾祖母,老祖宗,您可得跟辉哥儿一块去,不然,贵妃娘娘手长的很,老是偷偷拧辉哥儿!”
    “好,哀家跟你去,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动我的心肝儿宝贝儿一指头!”姜太后想起当年小小年纪的周承辉,举着通红的胳膊说是顾氏偷偷掐的时候,心里恨意又起,一拍桌子道,“来人,将这眼里没主子的贱婢给我拖出去打死!现在就打!”
    郑皇后被自己孙子那句,除了自己生的,其他全是贱婢所出的“童语”,逗的心情大好,她可不像自己这个年事已高的婆婆,心里永远将周承辉当做几岁的幼儿,恨不得还像以前一样,成天拢在自己怀里,才能安心,郑皇后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孙子,远不像在慈宁宫里表现的那样“天真懵懂”,只是他们的大靠山姜太后喜欢这样的曾孙,他们投其所好便好。
    “唉,今儿本宫才知道,原来清河在顾氏这里,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郑皇后疼惜又愧疚的摇摇头,亲自下了凤座,在姜太后面前跪了,“臣妾枉为嫡母,居然相信了顾氏的话,以为她会好好对待清河,万没想到,这都是臣妾的罪过,请太后娘娘治臣妾失察之罪。”
    郑皇后是失察,那顾氏是什么?苛待?姜太后的目光从殿中央站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尤其是看到清河身边的杨骄,同样都是应该娇养在深闺的女儿,杨骄气色红润,艳如骄阳,而自己的孙女,却凄楚可怜的站在满朝命妇面前,甚至还在瑟瑟发抖!她可是大晋的公主!
    “你起来吧,这事儿也不能说你没有责任,不过,最委屈的是咱们清河,清河过来,到皇祖母这里来,辉哥儿说你给你父皇特意绣的青词,拿来哀家看看。”
    清河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迟疑的看了杨骄一眼,得到她鼓励的眼神,才犹疑的往前走了几步,却始终不敢再往前走。
    这下,连郑皇后都有些心酸跟难堪了,郑家的庶女,也不会像清河这样,畏手畏脚,“既然是准备装成屏风的,自然幅面不会小了,骄娘,你帮着清河,展开叫太后娘娘先看看。”
    杨骄应了一声,福身之后,扶着清河公主走到姜太后跟前,两人将那幅景云赋慢慢展开,虽然已经皱了,但丝毫不能掩盖字里行间,那精湛的绣艺。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绣艺,咱们皇家的公主里,你也算是头一份儿了,”姜太后颔首赞道,“刚才辉哥儿说,骄娘能将这勾丝的地方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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