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自己却不能再跳到她的坑里去了,如今她的名声,是万万毁不得的。
    姜卉正跟跟权兰婷凑到一处,杨骄正看到了她的目光若有所恩的停在了权兰婷身上,不由暗笑,权兰婷若是没有莲华寺的事,在京城也是头一份儿的贵女了,可惜皇家娶亲从来不把“才”字放在第一位,何况牛恬妃跟郑皇后更亲近一些,怎么可能娶延安侯家的女儿,就算是顾家,也不会同意的。只是姜卉却看不透这些,凡是年纪家世相当的,品貌上乘的,都在她的警惕范围之内。
    “县主有什么话就直说便是,这么喜欢卖关子,”凡是沾到皇家的事,马芯娘就无法保持淡定,左右她年纪尚小,就算是有失礼之处,也没有人真心跟她计较,因此说话就随便了些,“我还等着看权姐姐画画呢!”
    阳泉县主瞥了马芯娘一眼,“噗嗤”一笑,“这个小人儿还真是个急性子,也亏得你年纪小,不然啊,没准儿恬妃娘娘就跟归德侯夫人求了你做儿媳妇去!”
    “县主慎言,我家芯娘当不得这样的玩笑,”马蕊娘见阳泉县主说话轻佻,心下不喜,脸不由沉了下去,而一边儿的马芯娘,则已经泪水盈睫,怒道,“县主你欺负人!”
    自己不过是想请人聚一聚,这还没开始呢,眼看便要闹起来,看着杏眼中已经蕴满泪珠的马芯娘,周蓓儿也一阵儿头疼,这个孩子真是太娇气了,“阳泉姑姑快跟大家说说你又有什么新闻了吧,别揶揄咱们芯娘了,真要引出她的金豆子来,祖母只知道了,该怪我不会待客了,”怨不得这阳泉县主年过十七了还没定下人家,就这不讨喜的性子。
    自己一句话把个小姑娘逗哭了,说出来也挺没品的,阳泉县主摆摆手,“唉,我也是玩笑之语,芯娘万莫放在心上,我跟你们说啊,这次顾贵妃请了皇上的旨意,要在长春宫给昌王新添的小皇孙办满月礼呢!”
    果然来了,前世,她就是在小皇孙的满月宴上,跟李让对上的,杨骄的目光再次在妙雨轩众人面上滑过,于她们这些女儿家来说,昌王的儿子,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有关系的是,那天两宫跟牛恬妃一定会到!
    阳泉县主爆料完毕,心满意足的抱了杯花露歪在红木大靠椅上看着那些勋贵女子三三两两你写诗,我画画,心下微嗤,面上便不自觉的带了出来。
    “你这是何苦来?”李让也没有跟大家一起写诗,而是坐到阳泉县主身边,小声道,“作弄我们,你可解气?”
    “我作弄的是她们,可不是你,你这人,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揽?怎么了?我把这池子搅一搅,咱们不就看清楚了到底会浮上来几条鱼?”阳泉县主跟李让极为亲密,掩口道。
    她见李让仍是一脸的不赞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啊,就是太善了,将来被人吞了只怕还得问问人家有没有硌到牙呢,你看到没,那个姜卉,听到我说老三,脸都红了,还有那个权家的丫头,眸子乱转的,老三虽然没有老二那么得宠,可是人品才学,哪一处不是最好的?若是落到了她人毂中,你可别跟我哭!”
    李让真是恨不得捂了阳泉的嘴,大急道,“你在这儿胡说什么?还不快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这个,那你也别教训我作弄人,咱们啊,各做各爱做的事,谁也别管谁!”阳泉躲开李让暗中拧她腰的手,嘻笑道。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们这些人家,可是你虽然贵为宗亲,不是还得嫁人么?宗亲联姻最多的,不还是我们这些人家么?你现在是宗室女,将来是要做勋贵妇的,何必总是这么愤世嫉俗?难不成你看上了世林哪家的儿郎?”李让见阳泉“死不悔改”,忍不住又要劝她。
    “嘁,谁要嫁那些虚情假义之辈?我跟你说啊,我还有个消息没告诉别人儿呢,你要不要听?”阳泉县主附在李让耳边,低语了几句,而李让已经心神俱裂,险要惊出一身汗来,“你说的是真的?清河公主?”
    虽然李让跟清河公主并不熟悉,可是这样的消息,也太叫人惊诧了,“她只要再熬上些时日,有了驸马,不就当家作主了?”难道顾贵妃的手还能伸到公主府里不成?
    “我倒觉得这样才一了百了,不过啊,长春宫里那位,什么时候能由着别人算计她?”阳泉县主悠悠的抿了口花露,她对清河公主不怎么看得上,堂堂大晋公主,窝囊成那幅样子,也活该被人欺负!
    ☆、第80章 八十送酒
    八十、
    “骄娘,宫中满月宴,只怕郭老夫人是必去的,你呢?去不去?”
    大晋建国百年,就算是马上征战的勋贵之家,府中女儿也多学诗书,因此真正“赏花听曲观美人儿”的姑娘,没有几个,而周蓓儿初次请客,也没有心思坐下闲聊,张罗着丫鬟们给写诗的奉茶,作画的上点心,最闲的马蕊娘跟杨骄再次凑到一处,捻着市面儿上根本见不着的樱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
    杨骄摇摇头,“还是算了,左右少我一个,也没有人会注意,”
    有了前世的经历,杨骄觉得自己能躲就躲了最安全,听阳泉的话音儿,只怕那天牛恬妃还有相看的意思在里面,她无意于周珩,就不去趟这浑水了,免得真有了自己不可控的意外发生,后悔都来不及。
    “我也不去了,没什么意思,左右去了,也只看见咱们的贵妃娘娘的一张冷脸,”马蕊娘见杨骄知道了周珩要开府的消息,居然还不往前凑,心下讶然,毕竟周珩只要开府,一个王爷是跑不了的,对于杨家来说,一个太平王爷,是最好的选择了,何况周珩本人也很是不错。
    既然杨家没有往皇家送女儿的打算,马蕊娘也不再多问,“我来的时候,觉得这王府气氛不太对,大/奶奶气色了不太好,你可有什么消息?”
    马家跟康王府是未来的姻亲,如果往王府里伸手,万一被发现,就落了下乘,因此马蕊娘就算是打听消息,也多是外头一问既知的,真正的□□,她也想从杨骄这里拐弯打探一些,左右以两人交情跟杨骄的性子,也不会笑话她。
    “还能因为什么?姐姐这么聪明的人,还猜不出来?”杨骄促狭的冲马蕊娘眨眨眼,笑她明知故问,“我们杨家跟王府虽然有些老交情,可也是去年才又开始走动起来了,我怎么可能比姐姐你知道的更多?”
    “你就笑话我吧,你且瞧着吧,有我求我打听消息的时候,哼哼,到时候,我可是要原话奉还的,”马蕊娘从来不是个示弱的,回了杨骄一个坏笑,将头偏在一边,不再追问。
    有些事,马蕊娘不问,杨骄也会将话题引过来告诉她的,她可是要给张影心制造一个一个知己知彼的对手,“也没有什么,就是大/奶奶的表妹黄姑娘,过不了几日便要进府了,大/奶奶亲自到黄府提的亲,这不,现在忙着布置新人的院子呢,气色不好,是累的了。”
    杨骄不相信马蕊娘会不知道这个,她想听的,只怕是“后头”的事了。
    这黄宜恩的事已经定下多久了?若是张影心有诚意叫黄宜恩进府,哪里会等到火烧眉毛了才收拾院子?马蕊娘掩口笑道,“可见这府上的大*奶奶,真真儿是个贤德的,咱们这些平时不爱诗书的,还真是学不了。”
    “可不是么,刚才周姐姐也在赞她呢,没有比这府里大*奶奶更贤德的了,”说着杨骄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有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听说大公子身边的人儿,每天都要去跟大/奶奶禀报大公子一天的去向呢……”
    这下连马蕊娘都惊住了,一个内宅妇人,每天要外院的人禀报丈夫的去向?再结合杨骄说这话时的神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种事杨骄知道,自然是周蓓儿知道了,周蓓儿肯将这事告诉外人,看来对这周昧一房,没有多少善意,未必不是想借着杨骄的口传出去,还好,杨骄只是告诉了自己,“骄娘妹妹,这王府内院的事,咱们外头的人,知道的太多可……”
    杨骄告诉自己,也是为她的将来着想,起码知道的越多,将来嫁到这个府里,才不会两眼一抹黑,不辨敌友,现在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她还要嘱咐杨骄闭上嘴,叫马蕊娘着实些难堪,可不说,真传了出去,损害的可是王府的名誉。
    “这不是跟你说的么?你以为我傻啊,再怎么着,有你,有老王妃,还有蓓娘姐姐呢,我是那种没心眼儿的人?该说什么,跟谁说,我明白的,”杨骄拍拍马蕊娘的手,她如果是理直气壮的要求自己,杨骄反而会小看了马蕊娘,这样强掩尴尬的马蕊娘,才是她愿意结交的那个。
    “谢谢你了,你放心,将来啊,郭老夫人为你寻了可心的夫家,我一定叫哥哥帮着把他祖宗三代房里有几窝耗子都查清楚!”见杨骄如此善解人意,马蕊娘也不跟她客气,只差没有拍胸脯保证要将杨骄的婚事也包在自己身上了。
    虽然心里清楚马蕊娘不可能真的帮自己,尤其是在自己所想要的亲事上,可她现在的真诚杨骄还是看得出来的,“我没有父母亲么?你啊,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就连我这种成天被你说‘傻’的人,都看出来这府里可不简单,以后啊,有你受的呢!”
    “谁说不是呢?”若是周昧的身份没有可置疑的地方,而丁湘云对两个儿子的态度也没有这么大的差异,马蕊娘也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可现在,她想到浓妆精绘也掩不住憔悴的张影心,这个王府,还不定是谁的呢!
    因为今天算不得什么文会,也没有长辈们要看,更没有人要评出个一二三来,所以大家无论是写是画,都十分的轻松,也是因着没有压力,反而颇有几首好诗几张好画,因此不论是写的还是赏的,都兴致高昂,一群人聚在一处,谈谈笑笑,互相评鉴,一团融洽。
    待近午时,周蓓儿着人在妙雨轩的侧厅设宴,又亲自去请曲氏跟丁湘云她们,结果却有消息过来,说是靖国公周承辉到了,周蓓儿也不由讶然,但听说曲氏命她们去见,也只得跟在座的姑娘们说了,领了众人往荣恩院去。
    曲氏人老成精,她才不相信周承辉什么“母妃得了老娘娘送的补品,十分高兴,特意命我过来致谢”,这梅氏有妊,满京的人家都送了贺礼,她送的并不十分出奇,也不是珍贵不可得之物,哪里需要劳动梅氏特意命周承辉来谢?而且还是在多日之后?
    今天康王府唯一跟往日不同的,便是周蓓儿请客这桩事了,这周承辉的目的,只怕在这些姑娘之中了,曲氏怎么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命人将所有来作客的小姑娘都请过来,准备仔细看看,自己这位曾侄孙,瞧上谁了?
    马芯娘听说周承辉来了,心里很是欢喜,从自己那天在生辰宴上不顾而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着周承辉,马芯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周承辉万一觉得她太过跋扈不懂事,不堪为他的夫人,她想寻机会跟他好好解释一番,却又等闲见不着周承辉的人,现在好了,一会儿若是周承辉走的时候,她能找个借口跟他一道儿回去,路上也可以讲话说清楚了。
    曲氏自然没有放过马芯娘脸上半是害羞半是惊喜的神情,心里不由摇头,若是周承辉看得上马芯娘,根本不用跑到自己府里来寻机会见面了。
    “大家都过来吧,承辉在宫里你们进宫的时候也是时常能见着的,在我这里,也不必拘着那么些的规矩,既然知道人来了,不见个礼,人家不该说我越老越不通礼数了?”曲氏直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招手将杨骄她们叫过来,“不说咱们这些姓周的,蕊娘跟芯娘,跟辉哥儿还是至亲呢,都过来坐。”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县主宴客,”似乎曲氏忽然叫来这么一大群女孩儿把周承辉吓着了,他十分羞涩的向周蓓儿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搅了县主的宴席,这样吧,年前我得了几瓶梅子酒,原本是要给母妃送去的,我现在就叫人给县主送来,算是赔礼了。”
    虽然周蓓儿长着周承辉一辈,又是县主,但还是不敢安坐受周承辉的礼,忙起身道,“谈不上搅扰,我们也不过是觉得天儿长了,自己寻些乐子打发时光罢了,倒是偏了承辉的好酒,”
    “不值什么的,”周承辉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杨骄的一个眼神,不免有些气闷,“原本过来,是想着康王爷跟十七叔都不在,我陪老娘娘说说话,也替十七叔尽尽孝心,既然府里今日有客,不如我改日再来。”
    曲氏瞅了半天,也就看到周承辉的目光往马蕊娘方向多看了几眼,可那个地方,除了马蕊娘姐妹,姑娘还有好几个呢,且个个低头垂眸,她愣是没瞧出来一丝端倪,偏这事儿也不能强求,“我前儿还听太后娘娘说,皇上要在万寿节的时候,给你三叔赐府邸,说起来,你小小年纪,开府比他还早两年呢,听说他的府邸,还是你帮着选的?”
    周珩虽然有个位列四妃的母亲,但牛恬妃早已不得建安帝的宠爱,确切的说,建安帝信奉黄老之后,基本不再流连后宫,他愿意说说话的,也就顾贵妃一人而已。
    为了能将其拉回来,姜太后跟郑皇后还特意大选过一回,结果也没有什么收效,因此周珩封王开府,其实早就该办了,偏建安帝听信了宫里仙师的话,说什么周珩出生的时辰不好,要拖上两年才对他于国有利,因此一直到现在,昌王周琛的儿子都生了,建安帝才有了给三儿子封王的意思。
    而曲氏说的府邸,里头又是一桩公案,建安帝不问后宫之事,虽然宫务还在郑皇后手里,但她却拿比她更经常见到皇帝的顾贵妃没有办法,而顾贵妃又是个看不得人好的,当年周璨被册为太子的时候,她还没有得宠呢,现在自然不乐意看着大晋再多出位王爷来,何况牛恬妃常年无宠,周珩又一年见不到皇帝几回,干脆给顾培正送了消息,说要将周珩的王位再拖上一拖,开府可以,叫礼部跟工部也要“慢慢儿”来。
    还是周承辉得消息的早,直接跑到建安帝那里,一通撒娇之后,说自己年纪大了,可以为皇爷爷分忧了,叫建安帝分些差使给他显显本事,建安帝被闹的不耐,便叫周承辉说自己能干什么,结果,周承辉便说自己听说三皇叔要开府了,可是府邸的事情一直没有着落,而他自幼便在盛京城里横行,对皇城一片儿再熟悉不过,管保能帮三皇叔先一个好府邸,甚至连修缮的事情都包了,算是自己做为晚辈的孝心。
    “皇爷爷既然交了差使给我,我自然要做好才是,所幸二皇叔王府不远,还空了两座先头的公主府呢,我请了三皇叔过去看了,选了一座出来,如今工部已经安排人在里头修缮了,老娘娘也是知道的,三皇叔本来就喜欢书画,于园林上也通熟,我索性就躲了个懒儿,三皇叔定好了,跑趟腿儿去皇爷爷那里卖个乖,抢个功劳,”
    周承辉抿嘴一笑,目光再次落在杨骄坐着的方向,可又没有见她抬头,不由有些气馁,将头一低,抿着嘴不吭声。
    这个顾氏也太嚣张了些,而这位曾侄孙,偏又聪明的叫人害怕,这收买人心做的真是不落痕迹,就算大家看穿了,也得认一个“此子仁厚”,
    曲氏看向周承辉的目光里不觉便带了满意之色,“你三叔开了府,这亲事也得赶紧定下来了,唉,就因为那牛鼻子的一卦,把珩哥儿给误了,等他的亲事定了,下头啊,就轮着你了,我们皇家啊,这两年还真是喜事不断呢!”
    周承辉装作没有看懂曲氏探询的目光,腼腆的一笑,“我年纪还小,母妃又有了身子,这事怎么也再等个一两年,不过那个时候,三皇叔只怕已经为皇爷爷添了小皇孙了,还是能应了老娘娘的话,我们皇家要喜事连连!”
    “哎哟,你这张巧嘴儿啊,怨不得太后娘娘一日不能看不见你呢,你回去吧,代我问你母妃好,跟她说,有什么事儿只管来寻我便是了,这盛京城里,可不止两宫疼她,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呢!”曲氏再次试探又是以失败告终,周承辉根本没有表现出去婚事的急切来,难道她猜错了?周承辉真的只是过来陪自己说话,恰巧遇到了孙女儿宴客?
    马芯娘听周承辉说他的婚事要再等个一两年,已经激动的有些坐不住了,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现在听到周承辉要走,就想站起身来说自己不适要早回去,这样的话,做为表哥,周承辉就可以“顺道儿”送她回去,路上,她就要把压在心底的话都告诉周承辉。
    可她人还没站起来,就被身边的马蕊娘狠狠压住了胳膊,疼的她眼泪都要下来了,可又不能喊叫出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丁湘云送了周承辉出去,“姐姐你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如果今天你站起来,以后就不要再说是我马家的女儿!”马蕊娘敢不得扒开妹妹的脑袋看看,这里头长的是不是都是草?!
    马芯娘被马蕊娘一瞪,吓得也不敢再闹,半天才闷声道,“我只是头有些疼,想着要不要告辞先回去,我不想在这儿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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