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娘真是出落的越发好了,”刘氏看到杨骄,眼前一亮,目光从杨骄身上又落到侄女儿马芯娘身上。
    周承辉马上就要十四了,这婚事也要相看起来,虽然有两宫在,但梅氏跟马家都希望能选中她们喜欢的姑娘,而两宫未必这么想,姜家,郑家,可都有年纪想仿的女孩儿,而自己家的芯娘,虽然容色最佳,偏年纪小一些,就像个精致的雪娃娃,气儿大些都有可能化了,连她这个伯母,都觉得嫁出去有些叫人不放心。
    再看看如今高挑圆润完全长开了的杨骄,许久不见,连过去鲁莽的性子都收敛了不少,完全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刘氏耐不住满眼的艳羡,若是宫里愿意再晚上两年,等自家侄女儿长到杨骄这般年纪,满盛京谁还比得过?
    偏这杨骄,年龄又跟周承辉相近,长兴侯府的嫡女,身后还有个祖母郭氏,做侧妃……
    杨骄不知道短短的一个福礼,座上人就转了这么多念头,对于刘氏的夸奖,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赧然一笑,退到马蕊娘身后。
    刘氏自己的女儿嫁的远,并不在盛京,如今归德侯府也只有马蕊娘姐妹两个,一个侄女花落康王府,另一个,说不定也有一段大前程等着,刘氏对她们自然都照顾有加。她问了郭氏跟王氏的身体,并没有多留杨骄说话,由着马蕊娘带了杨骄出来,往自己的院子里来。
    马芯娘的生辰宴设在了侯府的百花厅,因杨骄是马蕊娘的好友,马蕊娘又有话想跟她聊,便拉了她先到自己住的陌阳院里,先见自己的闺友们。
    “我院子里还有几个跟咱们年纪相近的,芯娘请来的那些,都已经在花厅里了,其实我也是借着着给她过生辰,想跟你们玩乐一番,”马蕊娘拉着杨骄的手边走边道。
    等到了马蕊娘的陌阳院,果然权兰婷跟另几位姑娘已经在那里了,马蕊娘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向侧间道,“看看谁来了?我就说了,我跟骄娘现在好着呢,只要是我下了帖子,她一准儿到。”
    以前杨骄跟马蕊娘不对脾气,她们有各自的小圈子,马蕊娘的闺友们,杨骄也不怎么来往,因此屋里坐的,除了权兰婷跟周蓓儿,周朵儿之外,还有绥国公家的小姐蔡毓溶,镇国将军府的秦紫绡,还有富阳侯家的女儿李让。
    这些人中,除了康王府的周蓓儿姐妹,其他都是素日跟马蕊娘交好的,杨骄现在才真正去想这些人背后的关系,绥国公蔡亮,掌着盛京城外驻军虎啸营,镇国将军秦赫,则管着盛京城另外的二十六卫,这些人,跟掌着九门的马家一起,将整个京城守的风雨不透,就算是周琛想做什么,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就算是被顾培正一手推上来的权家,就看权兰婷跟马蕊娘走的这么近,权家也未必打算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周琛身上。
    可是,千算成算,谁又能想到太子府里会出了内乱,囊中物就这么莫明的送到旁人手里,想到这些,杨骄便暗下决心,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她也不能叫周承辉死!
    “见过县主,”杨骄向侧间众人微微一笑,向过去给周蓓儿行礼。
    周蓓儿得了祖母的话,现在也时不时的随着丁湘云跟张影心出来走动走动,这次接到马芯娘的帖子,自然不会推托,只是她没想到杨骄竟然也会来,连忙扶住她道,“你要是跟我多礼,可叫我以后不敢见你了。”
    周蓓儿因为生母的关系,跟杨骄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尤其这些日子,府里有个快生产的燕姨娘,府外有个马上要进门的黄姨娘,丁氏婆媳没有一个日子过的舒心的,周蓓儿的心情就更好了,看到谁都是一脸的明媚。
    一旁的绥国公府的蔡毓溶,根本没想到马家姐妹会请了杨骄过来,而这里头身份最高的周蓓儿显然也跟马蕊娘更熟悉一些,不由有些泛酸,她轻嗤一声,向杨骄道,“我也是听说你跟蕊娘姐姐走的挺近,却没想到今儿还能遇到你,真是稀客。”
    不论马蕊娘的客人对自己态度如何,她们的长辈只要不是站在周琛一边儿的,就不能算杨骄的敌人,杨骄也不愿意与她们结仇,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还真是头一回到马姐姐府里来,没想到来了还是准备沾沾咱们小寿星的喜气。”
    蔡毓溶虽然以前不喜欢杨骄,但也不是特别刻薄的性子,见杨骄不像以前那样跟她对呛,也不好再抓着她不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会儿倒是好说话的很,”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抬手拿茶碗打了权兰婷了。
    大家自然都听懂了蔡毓溶的潜台词,不由想起了莲华寺里权兰婷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笑意,而权兰婷又怎么会放过诸人面上的神色?偏又不发着恼,忍着气道,“是啊,杨姐姐确实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她现在确实是“好说话”了,因为她改动手了,杨骄看着强忍怒意的权兰婷,也挺可怜她的,权家不像绥国公府,归德侯,长兴侯这些府邸,不论掌不掌权,都是当年跟着太*祖立也战功的,若是论起来,坐下都可以讲讲“当年”。
    而权家则是新贵了,权兰婷的祖父权温原是先朝守辽东的总兵官,当年在先皇万寿节之时,传来了他率众斩杀鞑靼近百人的喜报,皇上龙颜大悦之下,才得封延安侯的。
    虽然杀酋百人在大晋已经算是大捷了,但因此得一个侯爵之位,却真有侥幸之嫌了,后来权温死后,权家也再无人往辽东领兵,而权执中因为巴结顾培正,得到了他的推荐,掌了半城兵力,这样的际遇,对于这些老辈子勋贵来说,根本是不够看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延安侯夫人甘氏才格外重视子女的教养,权兰婷若不是年龄比张影心小上几年,还真有能力跟她争一争第一才女的名号的。
    见杨骄只笑不说话,权兰婷再也压不住心火,恼怒的起身道,“刚才芯娘一直忙着迎客,我还没有好好跟她说话呢,我到前头去,”说罢又向蔡毓溶跟秦紫绡几个,“你们妹子不都在前头吗?要不要一起过去?”
    权兰婷都开口了,大家都不好拒绝她再下她的面子,纷纷起身道,“那我们就到前头看看去,省得那几个小妮子,玩疯了偷酒喝!”
    马蕊娘是周蓓儿未来的弟媳,她原是想留在陌阳院跟马蕊娘和杨骄说话的,奈何周朵儿想到前头去,马蕊娘又没有留她,只得含笑向杨骄道,“过些日子我下帖子请你到王府里去,你可千万莫要推辞,”
    等得了杨骄确切的答复,才满意的随了权兰婷几个往百花厅去了。
    “这个兰婷,”
    马蕊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替权兰婷跟杨骄道歉,权家虽然是明晃晃的顾党,但顾培正并没有态度明确的支持昌王,因此马家跟权家倒也时有来往,尤其是刘氏还动了为幼子求娶权兰婷的心思。
    “才女嘛,骄傲一些也是寻常,”杨骄不以为然的一笑,对于权兰婷这样有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姑娘,反而更容易对付一些,“谁叫咱们做不了她的诗,抚不了她的曲呢?”
    马蕊娘被杨骄这“酸溜溜”的话逗的掩口失笑,“你当好好想想为什么做不得诗,抚不了曲,还不是你懒么?难不成是因为郭老夫人舍不得给你请先生?”
    被郭氏这么折腾了两个多月,每天还要定时去颐寿院和绵恩院请安,甚至学着给郭氏布菜,服侍她净面,漱口种种,杨骄才知道自己前世在祖母身边的十几年,过的真是太轻松了,由此及彼,想来权兰婷为了这个“才女”的名头,也不会付出的比现在的她少。
    “我看你跟蓓娘姐姐关系还挺亲近,她的亲事订下来了,想来请咱们,也是希望能跟大家多聚一聚,”马蕊娘向来心细,虽然杨骄爽快的应了周蓓儿的邀请,她还是感觉到了杨骄眼中的一丝不愿。
    周蓓儿前世嫁的是曲家,老王妃对自己养大的孙女当然会悉心的挑一门可心的亲事,杨骄嫁过去的时候周蓓儿已经嫁到山东了,听说相公也是个才貌双全的,“蓓娘姐姐养在老娘娘膝下,又有个县主的身份,想来老娘娘给她挑的人家儿也不会差,”曲家后来也因为周昧的缘故败了,杨骄心下冷笑,这一世,她要亲眼看着丁湘云母子的好下场!
    “你还真会猜,蓓娘姐姐可不就是订给了曲家么?虽然山东远了些,可是曲家家风好,又是老娘娘的娘家,自然会不错待了她,”想到周蓓儿的亲事一公开,自己跟周徇的亲事也可以提上日程,马蕊娘米分脸微红,“咱们就等着给蓓娘姐姐添妆就好。”
    “我何止要给蓓娘姐姐添妆,还得给你添妆呢,这蓓娘姐姐若是订亲,没准儿王爷跟二公子都要回来了吧?到时候康王府可真要双喜临门了,”杨骄哪会看不透马蕊娘的心思,想想也好,前世自己跟周徇就是一对苦命的鸳鸯,现在有马蕊娘在,周徇又如愿去了宣化,将来有这对夫妻在,丁湘云跟周昧的日子,只怕也不太好过。
    “嘁,”马蕊娘给了杨骄一个白眼,“我可要最好的,那天在你府里,我看你架上的白玉荷花樽就挺好的,到时候就拿那个来就好,”她才不怕杨骄的打趣呢,杨骄对她的亲事一早就知,她何必在做那惺惺之态?
    “你呢?我若记得没错,八月里你就要十四了吧?我就不信,郭老夫人没帮你物色?”马蕊娘伸手捏住杨骄如脂玉般的下巴,“这位小娘子国色天香,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儿郎去?”
    “哎呀,你真是,”杨骄活了两世,也没有被人“轻薄”过,懊恼的打落马蕊娘的手,“我哪里会像你,成天就想着自己的亲事了,我可是要在家里多呆两年呢,嫁人有什么好?”
    “唉,嫁人好不好,能不能多留,都不是咱们说了算的,”马蕊娘轻叹一声,回身歪到锦榻上,她何尝不想在家里多留两年?可是马家不比长兴侯府,马家所处的位置,一着不慎,就会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是以每个马家人,都不敢也不能掉以轻心。
    “不是说那个黄宜恩过了年就会被接到王府去吗?我怎么没听到消息?难道要推到县主跟二公子都订亲之后?”
    因为见识了孙女儿的“本事”,加之对杨骄又寄予“厚望”,郭氏对杨骄外头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每月还多给杨骄二十两银子“零用”,杨骄从来没有放松过对黄家的监视,知道黄宜恩抱病,婚事往后推的消息,杨骄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叫人仔细打听之下,自然打听清楚了黄宜恩迟迟“未嫁”,其中的蹊跷,而这蹊跷,她是不会坐视的。
    听杨骄问这个,马蕊娘一脸不屑,“还能为什么?张家呗?你以为张影心是傻的,弄这么个搅家精进来,她还能像现在过的这么舒心?她嫁进王府也小半年儿了……”
    细究起来,张影心嫁到周家不足五月,没有动静也是常情,可是有些背景的人家都知道当年她跟沈骊君争昌王妃的事,为什么败下阵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张影心的压力能不大么?这真要是再进来个表妹,她的子嗣之路就更窄了,杨骄看向马蕊娘的目光不由多了份审视,想明白张影心的心思不难,可打听到张家的做法,马蕊娘也不是个普通人啊!
    “难道她们还等着黄姑娘‘病殁’不成?”杨骄微微一笑,托腮向马蕊娘道。
    “那可说不定啊,那个黄纲可不是什么善爹,只要给的利够厚,”马蕊娘幽幽一笑,黄宜恩进不进王府,她并不怎么关心,进了,长房乱一乱,对她跟周徇都有好处,不进,也省得开正妻进门未满一年,就往府里抬新人的先例。
    杨骄却不能叫黄宜恩这么“病”着,甚至“病故”,她转着手上的宝石戒子,悠然一笑,“黄姑娘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马蕊娘奇怪的盯了杨骄一眼,她可不认为黄宜恩有什么可怜之处,那天发生的意外,虽然对黄宜恩的名声有损,但毕竟是一场意外,跟黄宜恩本人的德性无关,倒不如因着王府的愧疚,请丁王妃帮着寻上一门登对的人家,以后再与王府时常走动了,还愁日子过不好?何必非要去给人做妾,一辈子不得扬眉吐气?
    一边的杨骄,则在想着如何能“帮”着黄宜恩顺利进康王府,前世她可是给丁湘云和张影心立过“大功”的,这一次,她倒要看看,这三人凑到一起,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齐心协力了。
    周蓓儿一行到了百花厅,却没有见到今日的小寿星马芯娘,不过花厅里与马芯娘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她们也大多认识,大家择席坐了,很快与她们玩在一处。
    而抛下了客人的马芯娘此刻却在马之仪的书房里,她看着周承辉笑道,“我就知道表哥今儿一准儿来!”
    ☆、第74章 七十四堵路
    马之仪看着妹妹新蕊一般的脸上那抹嫣红,心下微叹,他这两个妹妹一母所生,却是迥然不同的性子,大妹妹满心想的是如何给家里添一助力,懂事的叫人心疼,而小妹妹,满心满眼就只有自己这个身份尊贵的表弟了,偏自己这位表弟,似乎对妹妹全无心思。
    “你往太子府靖国公府都送了几回帖子了,我能不来么?”周承辉无奈的看着马芯娘那张精致的脸,如果以前他不明白马芯娘的心思,只以为她跟自己格外亲近,可前不久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许多事,对马芯娘的用意也明白了几分,但这种明显的示好,甚至是纠缠,叫周承辉十分的不舒服,他什么时候可以被个女人左右了?
    “那这个是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还有另一只匣子里的,是我母妃送的,”周承辉一指书案上的两只红木匣子,道。
    马芯娘也不客气,甜甜一笑,向周承辉福了一福,走到案边打开匣子,先看梅太子妃赏的,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面,钗环做的精巧新颖,正适合她这个年纪戴,马芯娘心里满意,脸上的笑容更甜,再看周承辉的送的匣子里,居然是一对翡翠镯子,不由塌下了脸,“表哥怎么又送了对儿镯子给我。”
    “又?”周承辉有些记不起来以前马芯娘生辰他送的什么了,难道也是拿了镯子?“哎呀,那肯定也是觉得你戴镯子好看,你看这翡翠水头多足,跟我母妃送你的头面也配的很,你回去试试,肯定好看。”
    这镯子是周承辉在梅氏那里寻来的,他成天忙的哪有空闲来想给一个小丫头片子送什么生辰礼啊。
    马芯娘看着那对大大的镯子,眼眶一红,眼泪就要落下,那镯子再好,也是一对成人的,她想戴,只怕得等个五六年。
    “好啦,你一个十一岁的生辰,又不是整生儿,何必计较这些?快拿着东西回去吧,你过个生辰,不但靖国公,连太子妃娘娘都是赏赐,已经是旁人没有的光彩了,”
    见妹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而周承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马之仪便知道马家的心思该歇一歇了,他的想法跟祖母和伯母不同,如果没有丈夫的宠爱,只凭家世跟亲情,就算是在深宫里站稳了脚跟,又能算得上幸福?他的妹妹何必要去受那份委屈?
    到这个时候,周承辉尤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木然的看着马芯娘,心道难道自己送的礼太薄了,才叫她如此伤心?“这镯子是宫里赏下的上好的缅玉,外头寻不着的。”
    “哇,”马芯娘再也控制不住了,捂着嘴跑了出去,难道她是嫌东西不贵重么?她是生气周承辉不用心!
    “芯娘年纪还小,叫你见笑了,”马之仪无奈的看着妹妹跑远的背影,叫过书房里服侍的丫鬟,拿了太子妃和周承辉的生辰礼送到百花厅去,一面苦笑着向周承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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