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周芷若听张无忌句句不离谢逊,对她没有半句交代心中更是不快,只冷冷地道:“张教主莫不是不曾听清空智禅师所言?这谢逊与屠龙刀乃是艺高者得,明日只需张教主技压群雄,自然无人能与你相争。”
    眼见自己的话被周芷若的软钉子一个个地碰了回来,张无忌亦是心淡,最终微微一叹,轻声言道:“芷若,峨嵋派以女子立派行走江湖殊为不易。有朝一日,你若是后悔,便来寻我罢。”
    见张无忌至今都不曾对她说一句抱歉的话,待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周芷若只觉阵阵心寒。眼前的男子,她似乎从未看透,也从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甚至他对自己究竟是爱恋还是冷酷,她都已无法分清。想到此处,周芷若不禁泪盈于睫,硬声追问:“那日你悔婚而去,赵敏这般待你,你可曾后悔?”
    便是冷眼旁观的莫声谷都能瞧得出来周芷若已然意动,只需张无忌柔声安抚两句,他们便可言归于好。怎知张无忌却始终如不动峰般,坚不可摧刚不可折,只一字一顿地缓缓言道:“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何都要救他,何来后悔?”
    张无忌这般冷酷无情,周芷若不禁阵阵发颤。隔了半晌,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慢慢言道:“好!好!张教主既与谢逊父子情深,明日可要拿出本领,勿负你义父所望!”她这几句话语音清朗,犹如风动碎玉、水激寒冰,别有一份冷湛出尘。
    话说到这份上,张无忌不由嘿然一声,竟也不理周芷若,径自大步离去。
    周芷若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一阵,扭头往反方向行去。
    眼见周芷若越走越近,很快便要发觉他二人,宋青书只得硬着头皮先跳出来,无言地向周芷若躬身一礼。
    周芷若眼见宋青书出现在此,登时面红耳赤尴尬不已,恨声道:“宋青书,你偷听?”
    宋青书无辜地眨眨眼,淡然答道:“周掌门,此地乃是少林派并非峨嵋派,凡事总有先来后到。”
    周芷若被堵地一窒,过了一会方咬牙道:“很是!”话音方落,她便自袖中抽出一条白蟒鞭向宋青书扫去。周芷若的这身法鞭法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饶是莫声谷行走江湖多年,亦不曾见识,只觉她手中白蟒鞭犹如灵蛇吐信,进退腾挪,奇诡莫测。
    怎知莫声谷暗自焦急,宋青书却是游刃有余,以太极剑与周芷若相斗二百余招亦不曾显露丝毫破绽。莫声谷亦是武当弟子,自然知道宋青书的这一手剑法吞吐开合、阴阳动静,种种师父往日指点教导的绝诣,武林高手毕生所盼望的用剑巅峰,他已悉数掌握从心所欲。武当武功讲究愈战愈强,时刻拖得越久,越有不败之望。眼见二百招一过,宋青书用剑愈发圆转自如,逐渐占据上风,莫声谷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莫声谷松下心绪,周芷若却是越打越是心惊肉跳。这套鞭法原是源自《九阴真经》,无论招式功法走的俱是奇诡轻灵的路子,周芷若苦练多时自信江湖中能与她一战的除了张三丰便唯有张无忌。怎知当真使来竟连宋青书也不是对手,且她每每出手,宋青书都好似能够猜到她所用招式抢占先机,教她进招愈发束手束脚。他二人交手本是切磋,并无性命相搏之意,然而二百招一过,周芷若自知内力不足,干脆狠下心来,手臂微一晃动,手中白蟒鞭便如灵蛇一般团团缠向宋青书,鞭头直击向其面门,显然是要取他性命。
    宋青书见状,却是不退反进,一剑迎向那白蟒鞭圈起的圆圈之中。
    眼见自己手中白蟒鞭将宋青书的右臂层层缠绕,周芷若不由一声冷笑,只需她稍一用劲便可将宋青书的一条手臂绞断。哪知她尚未及用劲,宋青书手中长剑亦已向她面门疾射而来。周芷若大吃一惊,裙底飞出一腿,即刻便将含光踢飞。然而只这片刻迟疑,宋青书已抓紧白蟒鞭,反向一抖,那鞭身竟有小半截又缠住了周芷若的手腕,将她扯了过来。
    周芷若急忙放开鞭柄,飞身扑向宋青书,提起五指向他的头顶插落。此时周芷若中腹大开,是与宋青书同归于尽的打法。宋青书只需出一招劈山掌打她前胸,便可取她性命自保无虞。然而男女有别,宋青书亦不欲取她性命,只急退数步,肩头一抖,那条白蟒鞭自右臂游至左臂,犹如袖中飞蛇一般又反扑向周芷若右腕,将其手腕牢牢锁死。此时被周芷若踢飞的含光亦已落下,宋青书随手接入掌中,还剑入鞘,手握白蟒鞭紧紧缚住周芷若的手腕,冷声问道:“周掌门,还打吗?”
    周芷若见自己连宋青书也不是对手,已是面无人色。隔了半晌,方才轻声问道:“为何不动手杀了我?”
    宋青书闻言只是微微摇头,随手收回那条白蟒鞭团成一团扔还周芷若。“《九阴真经》博大精深,若是只学外家功法不练内功心法难免堕入邪道。周掌门身负振兴峨嵋的重任,凡事应当循序渐进,请勿自误。”这番话,宋青书上一世时也曾与周芷若提及,只是那时周芷若心心念念要在屠狮大会上扬名,半句也听不入耳。如今再劝,宋青书也不过是白提一句,心中实不曾盼望她会受教。
    周芷若自知自己为了《九阴真经》冤枉宋青书只在不久之前,如今听闻宋青书这番劝解,不但对她毫无芥蒂,更是字字句句皆是金玉良言。她心中不由一阵莫名翻涌,只颤声问道:“你为何……宋青书……何苦……”
    宋青书好似知道她要问什么,急忙退后两步,神色冷淡地道:“周掌门,无忌待你,原是一片真心。”
    提及张无忌,周芷若又是一声冷笑,恨声道:“莫非天下男儿的真心只是如此?那可当真便宜地很了!”
    听周芷若这般所言,宋青书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只是自失一笑。隔了一会,他方才缓缓言道:“周掌门,你既盼望丈夫铮铮铁骨顶天立地,那他便永远也不可能为了你伏低做小任打任骂。鱼与熊掌兼得,也未免太过贪心了。”
    宋青书此言一出,周芷若登时若有所思,好似意动。隔了半晌,她方才醒过神来,顿觉羞不可抑,她本该大骂宋青书“无耻”,赏他一个巴掌扬长而去。可忍了许久,她竟只幽幽挤出一句:“你是他师兄,自然帮他说话。”
    宋青书见周芷若有所松动,便是微微一笑,朗声道:“我若帮他说话,那便唯有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
    “无耻!无耻!”周芷若只气得七窍生烟,无奈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终是掩面飞奔而去。
    周芷若离开后不久,莫声谷便已自藏身的木棚中走了出来,望了宋青书片刻,方才叹道:“巧舌如簧。”顿了顿,又问。“你当真信无忌待她一片真心么?”
    宋青书如何会信?上一世的张无忌忠厚老实,不知灵蛇岛真相,可也最终选择了赵敏。更何况这一世的张无忌耳聪目明心智坚定。只是既然这一世张无忌要天下不要美色,他要为了人望娶周芷若,周芷若自己又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宋青书又何苦介入其中?“不过是求仁得仁。”
    “竟是这般冷酷无情!”莫声谷怒道,“不但张无忌如此,你也不遑多让!”
    宋青书哑然失笑,只道:“七叔当初还怨我对周姑娘恋恋不舍,当真没出息。”莫声谷闻言即刻无言以对,耳边只听得宋青书音色冷淡而倦怠地低声言道,“上一世,我正是因她而死。这一世若仍要不计前嫌,帮她追求真爱,那才真是没出息。”
    莫声谷心头一跳,忽而问道:“青书,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曾恨过她?”
    宋青书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没有爱,何来恨?”
    宋青书这般轻描淡写,莫声谷只觉阵阵心寒,半晌方咬牙道:“你可知,那日你在杭州说出上一世,我对你恨之入骨。”
    宋青书眼也不眨一下,只道:“七叔慢慢便会淡忘了。如我,如周芷若,忘恩负义、绝情狠毒,根本就不值得。”
    莫声谷心头巨恸,苦涩地道:“我竟不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宋青书闻言,忽而扭头向莫声谷轻轻一笑,这一笑宛若雪落霜枝刀锋湮月,极冷、极狠。“七叔,我曾对芷若爱愈性命,不惜为她挡死;我也曾恨她入骨,甘愿与她同归于尽。只是,那又如何?”不能如何。痴迷爱恋,终究成灰,不过如此。
    莫声谷沉默地望着宋青书缓缓远去,许久方才低声一叹,只在心头暗道:青书,你比周芷若聪明百倍,为何上一世死的那个人竟是你?你原是我自幼看着长大,不想你千般伶俐,一旦惹上情爱皆是笨拙。
    作者有话要说:
    青书:为什么每次女人跟张无忌吵架最后都来打我?赵敏这样,周芷若也这样?
    导演:谁让你是炮灰男配呢?
    青书:导演,我才是主角!你专业点好吧?
    导演:宋少侠,这是你逼我的!我只好实话实说了!这一切只因为你还有一个属性——感动中国好GAY蜜!
    青书:…………
    明天更一章前世番外,算是把青书上辈子在屠狮大会前后发生的事进行一个补完。据说很虐,所以,其实跳掉不看也是没问题的。当然,我写了5000多字,好辛苦的!TT
    ☆、第151章 一生所爱
    贝锦仪还记得那是在掌门人只身返回峨嵋的一个月后,一直不理俗务潜心练功的掌门人忽然召见派中弟子,说是有关系门派兴衰的重大决定宣布。贝锦仪随着同门匆匆赶往正殿,入眼便见着着一身简朴短打的宋青书正立在掌门人的身旁,不由微微一怔。她还记得在半年之前,宋青书来峨嵋打探掌门人行踪时的模样,好似明珠在侧光华耀目。如今再见,他不但黑了瘦了,以前那副身为名门弟子的风流自赏更是荡然无存。眉宇间刻着深深的郁气与疲惫,好似一条被主人赶出门来,许久未曾吃过一顿饱饭,又不曾好好睡上一觉的野狗。
    见到宋青书,一众同门的面上皆有些不好看。不过是两个月前,武当派已将宋青书弑杀师叔、欺师灭祖的罪行通传武林,宣布将他逐出门墙。这等丧德无行的小人出现在峨嵋派,难免污了峨嵋的清静。而待掌门人将她准备将宋青书收录峨嵋门下的决定当众宣布,更是满场哗然,反对声此起彼伏。
    然而掌门人虽说年纪尚幼,性子却是颇为坚毅,眼见她冷下脸来似乎是要出言呵斥,一直沉默不语的宋青书竟在此时忽然做声。只听得他缓缓言道:“芷若,我是武当弟子,绝不能改投别派。”
    贝锦仪不知宋青书这一句究竟是言出肺腑还是只为掌门人解围,可他显然不懂女子心思。我瞧不上你是一回事,你瞧不上我却又是另一回事!他一语既出,同门师姐妹几乎没把他骂地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可他却只要紧了牙关不肯点头。
    掌门人自幼深受师父赏识宠爱,宋青书又一向对她千依百顺,见他不肯答应归顺峨嵋,掌门人自然十分恼火,只冷声言道:“你如今早已不再是武当弟子。”又道,“你若不肯拜入峨嵋门下,我是绝不能传授你峨嵋派武功与《九阴真经》。”
    听到《九阴真经》这四个字,正殿内登时一静。掌门人归来后不久,便已当众宣布师父临终前将失传已久的《九阴真经》传授予她。这《九阴真经》乃是武林中至尊绝学宝典,掌门人能够坐稳掌门的位置,也多半仰赖《九阴真经》之功。不想她竟答应将《九阴真经》传授给宋青面沉似水瞧不出半点喜怒,依然摇头。
    掌门人见他好似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由更是焦躁,只恨声道:“当初你在丐帮还不是低头受了那六袋弟子……”掌门人话说半截,宋青书忽然仰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只这一眼,掌门人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贝锦仪心中正觉诧异,只听得宋青书又道:“芷若,我什么都能依你,唯有这一件事……不行!”他这一句说得平静又冷淡,甚至还隐隐有些嘲讽,贝锦仪却是忍不住微微一叹。
    就这样,宋青书只这么身份不明地在峨嵋派客居下来。贝锦仪与掌门人私交不错,不久便问出了留他在峨嵋的真正缘由,原来掌门人竟曾亲口答允他,待得杀了张无忌,洗雪弃婚之辱,便即下嫁于他。以此为条件,哄得宋青书为峨嵋出力。宋青书对掌门人的一念情痴贝锦仪自是心知肚明,只是她见掌门人对张无忌由爱生恨如痴如狂,一颗心牵牵念念只是张无忌,又哪里还容得下宋青书呢?
    他三人之间的爱恨情痴,贝锦仪无能过问亦无心过问。她入峨嵋多年,武功平平,不过混日子而已。如今掌门人一心扬眉吐气振兴峨嵋,日夜督促弟子加紧练功,贝锦仪辈分虽高,资质不高,显然颇为辛苦。那日她一人在清音阁外练习剑法,有一式剑招如何都使不得法,正一筹莫展,宋青书竟碰巧经过,只随意扫了她一眼便道:“震四巽五。”
    只因宋青书不曾拜入峨嵋派门下,平日里弟子练功他都主动回避,如今听他提点,贝锦仪却是有些半信半疑。怎知按他的指点试着演练一遍,这剑法果然使地流畅了许多。贝锦仪见猎心喜,又忍不住多问了两句。有些招式需宋青书跟着练上一遍才能说出要点来,可更多的却是贝锦仪方一问出口,他便已得知问题所在,一针见血直指要害,贝锦仪习武多年所累积的藩篱块垒轻易便被他一语道破,心中只觉豁然开朗。
    两人正聊得投机,不想竟被静迦、静慧、静念等几位师姐撞个正着,误以为宋青书偷师峨嵋派武功。贝锦仪不想宋青书被人误会,百般解释,静慧却只冷笑着道:“贝师妹,你年纪尚幼,哪里知道这人心险恶?能做下犯上弑叔这等恶行的小人,偷师几招武功还不是轻而易举?”
    静慧师姐此言一出,宋青书尚未有何表示,贝锦仪已是面红耳赤,自觉无地自容。打人莫打脸,骂人不揭短,静慧师姐这句话的确太过了!宋青书转身要走,可终究还是被静慧师姐扯住闹到了掌门人的面前。贝锦仪一力为宋青书澄清,可一众师姐妹竟是谁也不信她。或者说,竟是谁也不信宋青书。最终,掌门人只无奈叹道:“宋少侠,你虽客居峨嵋,可终究非我峨嵋弟子。门派之别,你心中有数,平日言行举止,还请稍稍避忌。”
    出得正殿,贝锦仪万般颓丧地向宋青却只稍稍侧身,不肯受她一礼,反而低声问道:“贝师叔,方才贝师叔所演练的剑法,可否告知在下是何名字?”
    听闻宋青书忽然又唤她“贝师叔”,贝锦仪心头竟是微微一颤。当初他仍是武当弟子时,便是这么叫她,客居峨嵋派许久,他早已改口只客气地称一句“贝女侠”。贝锦仪当即答道:“别离,别离剑法,乃是本派祖师郭襄郭女侠见识了神雕大侠的黯然销魂掌之后所创。”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原来如此。”宋青书轻轻一叹,眉宇间的怅然教贝锦仪望着不由一怔。贝锦仪自幼习武,不曾读过多少诗书,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只是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幼年时曾见过的牡丹,无论盛放时有多少灿烂,大雨过后便即萎顿零落,无从挽留。
    贝锦仪虽明知掌门人记挂的只是张无忌,却仍旧不愿因为自己使得宋青书与掌门人生隙,不久便寻了一个机会,将当天练武之事原原本本地向掌门人和盘托出。岂料,掌门人听完贝锦仪所言,神色却是惊疑不定。隔了许久,她方才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无论剑法掌法,只要他看过一遍,便知其中关窍,此话当真?”
    贝锦仪也是万分感叹,只道:“宋少侠这般资质,当真是武林中少见的人物。可惜,可惜……”
    贝锦仪话音未落,却见掌门人已然怒气勃发,随手便将案上的茶具书册全都扫了下去,恨声道:“好!好!好一个宋青书!好一个武当弟子!”
    贝锦仪被吓了一跳,许久方才挤出一句:“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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