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北瑾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很明显的能感受到他身体很不舒服,说两句话就会停一停喘一喘,就凭这虚弱脱力的身子,他有什么底气说出乐于助人这四个字?
    霍南晔察觉到她的暗中窥视,转过身,让她光明正大的看个明白。
    连北瑾尴尬的收回眼神,心虚的看向窗外。
    霍南晔莞尔,“小小怎么不说话了?”
    “我要回去。”连北瑾下定决心。
    “好,我马上让人给你定最快的航班。”
    连北瑾瞄了他一眼,见他真的把手机拿了出来,心里又有些不安,他怎么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霍南晔按下号码,直言不讳道,“立刻给我定最快回s市的航班,两个人。”
    连北瑾诧异道,“你也要走?”
    霍南晔看着她,“你都回去了,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连北瑾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他的面色虽说不至于前几次那么灰败,但依旧苍白到不见血色,就这样的身体,连续乘坐飞机,怕是就算活着回去也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霍南晔继续道,“最快的航班。”
    连北瑾抓住他的手,软下语气道,“明天吧,明天再回去。”
    霍南晔点头,“好,小小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北瑾转过头,不再对视他的眼。
    霍南晔却是独自找着话,“小小刚刚吃饱了没有?”
    “嗯,吃的很饱了。”
    “那你介意陪我去吃一点东西吗?”
    连北瑾愣了愣,眼角余光瞥见了他满目的期待,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开口拒绝,他会不会索性就不吃了?本来就是在恢复体力,如果再饿肚子,万一饿坏了自己怎么办?
    连北瑾啊连北瑾,你果真就是一个没有骨气的女人,说好了不管不顾,怎么到最后想的最多的人是你,担心最多的人也是你。
    霍南晔抚了抚额,声音有气无力,“大概是一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我现在头晕眼花。”
    “好,我陪你去吃。”连北瑾松下口。
    霍南晔笑逐颜开,“小小想吃什么?”
    “我不吃。”
    “我记得h市的醋鱼很美味,要不去尝尝味道?”霍南晔询问着。
    连北瑾干脆不做回复,这样就免得他没话找话说。
    车子最终抵达了h市最负盛名的大酒楼。
    今天大概是酒楼有酒宴,大门口排起了长长的车队,每一辆车子上都贴着大红喜字,特别耀眼。
    连北瑾一下车就止了止步,那红艳艳的喜色在她的世界里显得那般的格格不入,她甚至有些抗拒这样的喜气。
    霍南晔却是握住了她的手,不退反进道,“走吧,都到了。”
    连北瑾低着头,沉默中进了酒楼。
    酒楼大厅几乎都包给了喜宴,满满五十桌。
    二楼位置,有稀疏的几个空桌。
    连北瑾放下外套,道,“要不还是别再这里吃了,今天有酒宴,上菜肯定会慢一点。”
    “不急,我们不着急办公,慢慢吃,还能沾沾喜气。”霍南晔双目一瞬不瞬的望着布置的浪漫又奢华的婚礼现场,音乐声清脆响耳,嬉笑声经久不衰。
    连北瑾喝了一口水,气氛突然间变得有点尴尬。
    霍南晔自言自语的说着,“当初我也想过这样普普通通的和你举行一场婚礼。”
    连北瑾心口一滞,下意识的看着说的很轻很淡仿佛没有任何音量的男人。
    霍南晔似是喃喃自语,“可是老天爷没有给我机会,我丢了我梦寐以求的新娘。”
    连北瑾又喝了两口水,扭头看向别处。
    “看着别人穿着大红喜衣,笑的一脸幸福美满,我就幻想着我的新娘如果愿意披上这大红喜袍,一定会是最漂亮的那个新娘。”
    “二哥,过去的事,咱们不说了好吗?”连北瑾放下水杯,“时过境迁,说这些不是平白给自己增加烦恼吗?”
    “好,我不说了。”霍南晔双手捧着水杯,笑了笑,“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连北瑾没有回复,她曾经幻想的婚礼,只要有他,就足够了。
    无论是在教堂,还是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他,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呢?
    霍南晔掩嘴咳了咳,“我想过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她藏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去觊觎她的美好,破坏她的天真,褫夺她的幸福。”
    连北瑾倒上一杯水,狼吞虎咽般一口气喝完。
    霍南晔咳得停不下来,急喘了两口气,继续道,“可是我来不及了,我为她建的房子,还没有建好,就塌了。”
    “二哥,别说了。”
    “小小,你说我还有机会再建一个吗?”
    连北瑾放下杯子,垂眸不语。
    霍南晔尝试着握住她的手。
    连北瑾下意识的缩了回去,她道,“我去趟洗手间。”
    “好。”霍南晔没有阻止她的落荒而逃。
    他再一次目不转睛的望着大厅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欢声笑语连绵不断,好像整个世界都幸福极了。
    连北瑾狼狈的跑进了洗手间,站在盥洗池前,捧着冷水一遍一遍的清醒着自己的意识。
    “听说了吗,今天在这里结婚的那一对是复婚。”一名工作人员走进洗手间。
    另一名工作人员也跟着走了进来,笑道,“当然听说了,而且这还是他们的第三次复婚。”
    “真是把婚姻当成儿戏了吗?”
    “应该不是,虽然是第三次,可是听说是第一次举行婚礼。”
    “那前两次呢?形式上的领一个证就够了?”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看着他们年龄也不大,怎么兜兜转转了三次呢?”
    “这年头年轻人本来就喜欢意气用事,有很多东西当时相看相厌,等到真的要失去了又悔不当初。”
    “所以说,就得珍惜眼下,你是没有瞧见那新郎官看新娘的眼神,那叫一个甜蜜,那叫一个宠溺,恨不得把王冠戴她头上带着她向全世界宣布。”
    “如果有一个男人也这么爱我就好了,可惜了,遇到的不是混球就是王八蛋,一看就是不靠谱的渣男。”
    “你以为谁都能遇到像小说电视剧里那么深情又温暖的男主角?”
    谈话声渐行渐远。
    连北瑾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看着镜子里面无血色的女人,自嘲般的冷笑着,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的占据着她的眼睛。
    霍南晔看着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女人,朝着她招了招手。
    连北瑾走的有些晃,整个人好像都处于混沌状态。
    霍南晔将碗筷替她排列整齐,笑道,“已经上好菜了,多少吃一点。”
    连北瑾却是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霍南晔不明她为何这么望着自己,开口道,“小小怎么了?”
    连北瑾拿起筷子,一言未发,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碗里的饭菜。
    霍南晔替她倒了半杯水,“别急,小心噎着。”
    连北瑾突然放下筷子。
    “小小怎么了?”
    “二哥,你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霍南晔点头,“好。”
    “你都不问问我要你带我去什么地方?”
    “只要是小小想要去的,我陪你一起去。”
    “万一我是让你陪我下地狱呢?”
    霍南晔低头浅笑,“好。”
    连北瑾咧开嘴笑了笑,如同曾经,如同那个不谙世事天真自由的连北瑾。
    车子停在了影楼前。
    霍南晔坐在沙发上,环顾着周围的所有婚纱,每一件都是精美华贵。
    身前的布帘子徐徐打开,入目的是一袭白裙的她。
    连北瑾身材很好,是标准的模特身材,一米七的身高优势,前凸后翘的玲珑身材,恰到好处的女性魅力,一身婚纱,像极了电视里走出来的美丽女主角。
    她回眸,提着裙子转上一圈。
    霍南晔不知不觉看的出了神,他圈养着的小姑娘有朝一日变成了大姑娘,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是一种诱惑,时时刻刻怂恿着他放弃抵抗屈服在她的裙摆下。
    连北瑾走上前,自上而下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她问,“我这样好看吗?”
    “很好看,好看到让我舍不得眨眼睛。”霍南晔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面容,他怕极了这是一场梦,怕自己一触碰,她便如同海上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北瑾低头浅笑,“我以前也幻想过这样风风光光的嫁给你,全城瞩目。”
    他捧着她的头,“真好。”
    “二哥,拍一张照片好不好?”
    “好。”
    两人站在摄影棚内,灯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像暖洋洋的太阳,似乎一切都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她的笑容里有星辰在闪烁。
    他的笑容里有幸福在荡漾。
    咔嚓一声。
    照片定格。
    夜,渐渐深了。
    酒店套房内,袅袅水雾氤氲散开。
    连北瑾坐在窗台上,打开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酌喝的酣畅淋漓。
    “叮……叮……”手机铃声响起。
    连北瑾不以为意的拿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按下了接听。
    听筒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连北瑾吗?”
    连北瑾看了一眼号码,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陌生电话,她道,“我是连北瑾。”
    “我是霍林宁。”女人亦是自报家门。
    连北瑾眉头轻蹙,霍家四小姐也算是和她不相上下的年纪,当然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
    霍林宁开门见山道,“我刚刚和我二哥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你们住在一起吗?”
    连北瑾放下酒杯,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他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难道在洗澡?也不对啊,我都打了半个小时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接听?”
    “你可以继续拨打几遍。”
    “我知道他和你一起出差了,应该也会住在一家酒店吧,麻烦你过去瞧瞧,我二哥是从医院逃出来的,你应该不想他突然休克死翘翘吧。”
    连北瑾踌躇片刻,还是从窗台上爬了下去,嘴里却是说着,“我会替他叫服务员过来看看。”
    “这样多麻烦啊,虽然你们现在没有什么瓜葛,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也不至于对他不管不顾,我二哥身体不好,昨晚上还高烧不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着上飞机的。”
    连北瑾徘徊在套房外,有好几次想要敲门,又急忙收了回来,语气强硬着,“他是成年人,理所应当知道量力而行,不说了,我要睡了。”
    言罢,她直接挂断了通讯。
    连北瑾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她趴在门口处,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像连走动声都没有。
    难道真的如同霍林宁所言他晕倒了?
    连北瑾等不下去了,更加用力的敲着门,“二哥,二哥。”
    “咔嚓”一声,房门弹开了。
    连北瑾的手还保持着敲门时高高举起的动作,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眨了眨眼,看着里面穿着睡衣好像是被打扰了睡眠的男人,嘴角痉挛似的抽筋了两下。
    霍南晔靠在门边,问,“小小有事?”
    连北瑾尴尬的缩回自己的手,顾左言右道,“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吃点宵夜。”
    “不用了。”霍南晔闭了闭眼,“如果小小没事,我关门睡觉了。”
    连北瑾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谨慎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霍南晔捏了捏鼻梁,“被吵醒了,头有些晕。”
    连北瑾咬了咬唇,自责道,“我不应该打扰你的。”
    “你喝酒了?”霍南晔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
    连北瑾心虚的移开目光,“有点睡不着,就想着喝一点酒麻痹麻痹自己。”
    “酒多伤身,别喝了。”霍南晔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屋子里。
    连北瑾诧异道,“二哥,怎么了?”
    “不是想吃宵夜吗?我让人给你准备。”
    “不用了,我现在不是很饿。”连北瑾被他拽到了沙发上,刚想起来,又被按了回去。
    霍南晔打开手机,直接拨出一串号码。
    连北瑾坐立难安,她觉得自己在霍二哥眼里,肯定就是一个饭桶了。
    “大概要等半个小时左右。”霍南晔放下了手机,坐在了她的对侧。
    连北瑾点了点头,“好,我回房间慢慢等着。”
    霍南晔看着她,“就在这里吃吧。”
    “你不是要睡觉吗?”
    “已经被你吵醒了。”
    连北瑾对了对手指头,“我以后一定不会贸贸然的来打扰你。”
    “没什么,我去趟洗手间。”霍南晔起身。
    连北瑾身体本能的想要抓住他的手,正一接触到他的手臂,还没有怎么用力,这个男人便朝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
    霍南晔压在了她的身上。
    连北瑾一脸惊慌的眨了眨眼,“二哥?”
    霍南晔喘了喘气,呼吸出来的温度像火焰一样滚烫。
    连北瑾摸了摸他的额头,掌心下的高温如同一块烧红的铁,烫的她心口一紧,她慌乱道,“你发烧了。”
    霍南晔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尝试着站起来,却是强弩之末动弹不得。
    连北瑾扶着他的腰,“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没什么,我吃过药了,现在去洗个澡就会降下来了。”
    连北瑾瞧着他东摇西晃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趔趄了一大步,这下倒好,直接磕在了墙上。
    霍南晔趴在地上,啼笑皆非。
    连北瑾蹲在他面前,“还逞能吗?”
    “麻烦扶我一下。”霍南晔无助的伸出自己的手。
    连北瑾将他搀着坐回了床上,看了一眼床头处的药盒,好奇的拿了起来,一盒十片,一片不剩。
    霍南晔按了按疼的厉害的额头,“好像吃完了。”
    “你吃了多少?”连北瑾仔细的看了一下用量,一天之内不能超过五片。
    “不知道,晕的难受。”霍南晔靠在枕头上,“这个药效果不好,明天得换一换了。”
    “你不要命了?”连北瑾强硬的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霍南晔,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小,你在说什么?”霍南晔明知故问。
    连北瑾将药盒扔在床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霍南晔忍俊不禁道,“你胡说什么?”
    “二哥,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霍南晔抱住她,轻声安抚,“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不想活?”
    我只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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