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份,今年的贸易活动基本停止了。方毅之带着几个老把式走访了所有民队和定居点,他回来给出了预测数,国人种的地平均亩产约莫一石六斗,土番那批地均亩产能到七斗半。真能有这个收成,这轮晚稻桃源能收米超过六万石,这些粮食够桃源吃到明年五月底,粮食缺口不到二十天。
    转过年春耕,均产量可就远远不止这个数了,已经投入人力开始大规模筑坝建渠。按照把式们的估计,以桃源平原的惊人肥力,这些田地都变成水浇地的话,开垦两年后的熟田一季能产两石四五斗。亩产比老郑家在台南的那些田要高一大截,台南那块平原虽然能一年种三季,但是台南缺水,水浇田不超过两成,其他田地都是要靠天吃饭的。
    粮食缺口这么小,王浩又有些蠢蠢欲动,反正这个月啥活也干不了,不如去搞点人。于是两条两千五百石赶缯另加一条沙船去往福州,人家闽安协十一月就开始问,今年还买不买点疍户,正好趁着船闲去把关系续上。沙船这次干完活就在福州发卖,这条船虽然新,可是使用范围实在太窄,只能跑跑台湾海峡内的港口,船速低的令人发指。
    两条超级赶缯带着十一条大赶缯,载着两个营头出发去吕宋外海抢奴隶。那条鸟船正在造船厂拆解,拆下来的木头正好用来修补巡航船,桃源第二个船坞马上就要建好,这个船坞建成以后马上开建一条双桅纵帆船,大小就按幸运号造。另外许三多在鸡笼开挖一个长四十丈(132米),宽十四丈(46米)的巨型船坞,这船坞全用条石加水泥浇筑,因为投入人力少预计工期要在一年左右。桃源港的水域不够大,将来军船造船场和军港还是要转到鸡笼。
    实际淡水港也相当不错,淡水河口的水文测量已经做了一半,这条河水量充裕,河床足够深,一千八百石的赶缯能朔河上行三十里到达盆地中心。但是淡水是河港有隐患,一旦植被破坏太严重引起水土流失,就有泥沙淤积的风险,另一世淡水港在使用一百多年后逐渐被淤积废掉。再说淡水河谷水土富饶,将来会是经济和商贸中心,军港还是和商港分开的好。
    桃源的行政中心已经搬到桃源乡。腊月十八,据说是今年最后一个好日子。这天王浩和李智建两对新婚夫妇的婚礼在这里一块举行。桃源结婚风俗搞得和别处不太一样,因为连续给官兵举行集体婚礼,所以王浩坚持自己的婚事也按集体婚礼办。有个新建好的两百多人的小礼堂正好派上用场,整个礼堂现在布置的喜气洋洋,从门口到礼堂中心后世应该铺红地毯的地方,有人凑趣铺了一溜红纸,这两对夫妻就在一阵排枪声里踏着红纸走进礼堂。李智建还好,人家娘子是穿欧式裙子带面纱的走起路来完全没压力,王浩这边可不行,他的小妻子头上是按老习俗盖着盖头,这没法走路啊。
    王大人脸皮够厚,他蹲在地上直接背着自己老婆就往台上走,自己的大人这么生猛,差点没把今天充当司仪的方毅之下巴惊掉,旁边座位上的人也一片喧哗。王浩在桃源人的心里地位相当高,大家都对这种新玩法感到不可思议。
    接下来方司仪引导着仪式继续走,先是他代表官府宣布新郎新娘多好多般配,接着按集体婚礼的流程送上给新郎新娘的礼物,前几次集体结婚的礼物一般都是布匹和咸鱼,也给军官送过短柄火枪,今天送给王浩小妻子的是一套基隆最新产的精致瓷器和一个九百九十九个大娘绣的同心环,送给安娜的是一套精美瓷器和一盒茶村刚刚制出来的红茶。这些新颖的礼物引起观众们一阵阵赞叹,小礼堂里充满嗡嗡的声音。后面还有个新郎撒糖的环节,王浩给大家准备的是造币场新鲜出炉的五角银币。这个礼物实在太实惠了,小礼堂里好险没发生踩踏事件。
    集体婚礼就是大家开心聚餐的地方,外面三十几桌的酒宴已经摆好,两个新郎官被大家拥到酒席上,现在是他们的表演时间。差不多半夜的时候,五六个人把王浩架进洞房,他已经醉的像一团烂泥。王浩酒量相当不错可是架不住敬酒的实在太多了,不知道民政是不是哪里搞错,给他准备的酒并没有掺水就是纯纯的甘蔗酒,这东西虽然甜甜的没什么度数,可是架不住量大啊!可怜的刺史大人直到彻底失去意识才被丢进洞房。等大家乱七八糟退出去的时候场面就有些尴尬,新娘子头上还盖着一块红红的盖头呢,这个活是新郎的专利没人能帮得上忙。一整夜王浩都处在昏迷状态,不停的呕吐,迷迷糊糊中他只觉得有人拿了一块热毛巾,给他不停的擦脸擦嘴擦身体。
    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王浩从宿醉里醒过来,头疼的很厉害,脑子也相当晕。于是他努力抬起上身张望,结果看见新娘子趴在自己大腿上睡着了。另一世王浩女朋友还是有过五七八任的,不管职场女性还是御姐,傻白甜都经历过,不过那都是女友并没有结婚,看看身上这小巧的女孩子以后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他心里泛起别样的暖意不管怎么嫁过来的,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小姑娘趴在那睡得很香,脸盘小小的不算什么大美女,不过脸颊很精致皮肤也很好,虽然不算白不过看着就很娇嫩,这会儿不知道到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眉毛还稍微有点皱起来。王浩有点心疼自家小萝莉,就想把被子给她盖在身上,结果他一动人家小姑娘醒了,于是气氛就尴尬了,那位的小脸立马红起来,看着就像能滴出血来。“来来,到枕头这边来躺一会,昨天没睡够吧。”怪大叔现在使出惯用伎俩了“昨天我喝醉了,都没和你说上话,都是我的不是,娘子不要怪罪哦。”说到怪罪王大叔还假模假样的坐起来做了一个揖。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就这么几句俏皮话就把人家姑娘逗笑了,后面气氛就好了很多。妹子也姓钱,这是废话那是肯定的,闺名叫做婉儿,不但认识字、会做手工而且还能打一手好算盘。果然是商家的女儿,自己这是有福气了,以后家里的账完全不用操心,不过话说回来,王浩穿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吃公家穿公家,也没有私产,所以并无私财可理。
    以后得给自己开份高薪,要不然连养老婆都养不起。桃源结婚给假三天,所以王浩现在也没什么公事可做,他又没什么家长需要拜见,回门子那是第二天的事情。所以聊着聊着王浩有点起了贼心,反正这会脑子也清醒了,身上好像也不那么麻木,不如哄着钱婉儿小姐再睡一会儿,万一可以那啥呢。诡计似乎被人家姑娘看穿了,两人正在床前拉拉扯扯的时候,外面突然有声音传进来“大人您起来了没,下官有事禀报。”
    这谁这么不懂风情,连结婚都要过来谈公事,王浩当时就怒了,张张嘴骂人的话没敢说出来,想了想他还是乖乖穿衣服洗脸走到外屋会客办公。
    话还要说到昨晚,基桃高等级穿山大路基隆段已经开始修建,基建狂魔许大人正在那儿现场指导,这次回来参加婚礼的是桃源营代营官金岁和基隆司司长林文豪。等到婚宴结束,光棍林文豪非要拉着另一个光棍方司观喝茶聊天,虽然分在两地,不过小钱和林文豪都是正经读圣贤书的,说起来方司观还是人家助理出身自然走得近一些。聊天的时候眼见小方情绪低落还偶尔叹气,林文豪就问他到底有啥心事。
    说起来也是公事,小方现在管着财务司还监管土番税收交易,可等他bj回来,发现桃源土番已经有一半被彻底吞并了,看这趋势最晚明后年剩下一半也得这么处理。财务司一直没啥税可收,所以他这个听起来特别重要的司居然没了实务。“今年银子周转不开才造了不到四十万银圆,往宽了算五个点钱息也才两万两收益,还不够买机器建厂房的开支。那个候胖子拉着几百个奴隶搞了个制脑局,随便大山上煮点树杈子今年也卖了一万多两,人家那个还是纯利。”方司观觉得自己一直挺努力的,可是局面不知道怎么就是打不开。
    林文豪一听乐了,其实基隆人口也少,产业很偏只能算桃源分支机构,不过他现在还挺满意“明悟兄你有些想岔了,你看看这两位大人所想所做真不是凡人,一步一步走得很有些意思。”
    这年头没谁会花那么大精力修渠建路搞基建,也没谁居然想三年搞成全民教育,更没谁会把土番当人花费心血把他们也融进来。这些事情林文豪经常思考,虽然不完全明白,不过他总觉得件件都大有深意“积聚人口发展工商,建兵造船这都是为了将来立国,吾辈大有可为。”
    他给方司观出主意得关注未来发展趋势,台湾就是个岛从长远看种地并不关键,工商才是核心。工商国内人口少又没消费基数,还是得靠出口,所以说来说去海关才是真正盈利的地方。再说小方你管着钱,工作得沿着钱展开,卖银圆是王大人的主意,难道你不能再做点别的卖吗,这句话点醒了方司观。
    “大人,大清国去年改了钱法,他们缺铜所以铜钱从一钱四分重改到一钱重,制钱原料也改成铜六铅四。咱们桃源贸易铜量很大,铅从南洋各国买回来便宜的很,属下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方司观拿出一叠纸,上面是他连夜召集手下写出来的计划书,还挺详细包括原料采购,厂址建设,人员投入和毛利预算,为这几张纸财政司诸位一晚没睡。王浩一拍脑袋,这事确实能干,曹寅在福州进口那么多高价铜,不就是拉到bj造钱吗?这么远铜拉回bj做钱再往各地分,这样户部都有钱息赚,那台湾干嘛光卖原料呢,造成成品再出口不是赚的更多。
    再说和福州谈好了年后钱庄启动,这些假钱可以直接放在钱庄里发卖,连下家都不用找,连批发到零售的利润都赚口袋里。这条贸易链条可够短的,台湾造铜钱拉到三百里外福州换成银子,银子运到台湾造成银圆又回到福州,整个链条连商品都没有,全是钱赚钱。
    “清朝造铜钱是浇筑的,这东西有技术含量吗,咱们能不能造?”说干就得干,趁着大陆钱荒最厉害时候,王浩打算狠狠挣一票。结果方司观早有准备,他马上喊进来一个人,正是给桃源伪造全套琉球大印的孙圩。孙主管老家是jx人,打明朝起家族就是做铜器的,兼职造假钱。顺治年间家门不幸让人给告发了,才十几岁的小孙趁乱逃了出来,靠着家学的渊源再加后天勤奋,在福州的假文物制造领域,那是大拿一级的存在,结果被求贤若渴的情报司给弄回台湾。
    这当孙主管正在一张大纸上画造钱的流程图,受两位大人影响,桃源这地方汇报工作时能画图的就别写字,能说数字的千万别说大概之类的。“大人您看,先拿纯铜手工雕出来铜钱,这个叫做钱母。然后拿个木头盒子,里面填上活好的黏土和细碳,把这个钱母一排一排摆好。”孙主管拿手比划一下“上面再扣一个填上黏土细碳的盖子,打开就是一个钱模,钱模里面提前留好洞眼,把铜和铅烧化了灌进去就行了。”
    这工艺这么简单跟造个锄头镰刀差不多,王浩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不是随便谁在家都可以造?”孙主管脸上一红,实际上他家里,原来就是在家里挖个地窖造假钱的。他赶紧解释“大人,雕工还是挺考验手艺的,现在桃源就我和另一位王主管还有个佛郎机人能雕的出来。这钱铸出来,后面还得把钱模之间留下的残铜剪下来然后搓边磨光,就算造好了。”
    其实王浩出门的时候,桃源已经用这法子造了五十万铜子在市面流通,所以方司观对造钱流程有过一次梳理,这会儿他插话说道“钱母雕刻和做版要一些技术水平,后面剪残铜和磨边那些都是粗活,可以拿给民户或者土番外包。”
    他也考虑过民间假造问题,这问题在中国历代就没解决掉,因为工艺实在太低端。“大人远见,咱们桃源自己将来造的铜子都是拿机器压出来的,一般人仿不出来,不过为了避免有人毁钱私铸,最好咱们发的钱和出口的钱把材质区分开。”
    这问题好解决,既然清朝钱是铜加铅搞成黄铜造钱,那台湾钱就用铜加锡做成青铜就行,正好和大炮是一样的材质,以后废炮可以拿来融铜做辅币。前面还好发行的黄铜铜子不多,回头慢慢收回来就是了。
    既然大清朝造钱只造一钱一个的,那王浩大笔一挥决定假钱做大点,这样民间更爱接受流通起来快。三个人趴在那儿拿笔算了算,做成一钱二分的样式,毛利还有百分之二百五。这利润已经太疯狂了,毕竟这不是货物而是直接换银子,于是王浩决定桃源只占三成利,剩下七cd留给合资钱庄那头,这样的话那些合作伙伴估计要开心死,钱庄里面按照协议桃源也占着三成股份,两头合起来,桃源还是占了整一半的利润。
    这个假钱可是利器啊,年底时候桃源库里留着不少银圆没敢动,因为fj钱庄那儿要出十五万两当股本,这一大笔银圆一冻结,广州那边的合资钱庄就没敢启动,毕竟资金还不够充分。gd那边从潮汕到合浦,沿海一大片疍户(有些地方叫海户)可比福州多不少,这事明年有钱了也可以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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