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柱粗细均匀,在月光下反射着泠泠冷光。叶孤城盯着它,心知卫阳没说假话。还有刚才的轻功,能看出卫阳没使出全力,却几乎比云还轻。但这种事情卫阳大可以不说,留到真正比试时就会是极大的优势。
    “你这是不想占我便宜?从来没人对我这么说过。”他沉声道。
    “这就看你自己了。”卫阳又轻轻一点,冰柱瞬间碎成了极其细小的颗粒,像是一片雾,又很快被风吹散了。
    叶孤城微微眯眼。“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地点?”
    “没错,”卫阳干脆利落地点头,“平南王府。”
    叶孤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自从他知道那个商人是卫阳假扮之后,他就不指望事情不会被知道了——就算卫阳真的只听到后面几句,也肯定能猜出事实真相;太蠢的人可练不成太高明的剑法。
    再来说平南王这边。平南王根本没看出卫阳的易容,他在查出卫阳真身的时候就决定不把事情真相告诉平南王,而是杀了另外一个人对付,为的就是保证自己有最多的选择。
    但卫阳提出平南王府,这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他败,固然没什么可说,但他胜了之后,不仅卫阳会死,平南王也有可能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换句话来说,退路全无。
    “或者叶城主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卫阳故意这么问。他这是激将法,叶孤城肯定也能听出来,但叶孤城没法不接下这激将——他太骄傲了。
    “看起来我没有其他选择。”叶孤城说。他现在已经知道,相比于他了解卫阳的部分,卫阳肯定更了解他。知道他的软肋,才能掐得这么精准。
    “叶城主这么说,我可真是惶恐之极。”卫阳知道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你知道得太多,我就算是想放水,也只能全力以赴。”叶孤城又说。
    “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会放水的。”卫阳顺手给他戴高帽。“天下人都知道,不是吗?”
    叶孤城没笑。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起来你确实不想管一些事。”
    “我已经有很多麻烦要处理了,”卫阳说着,没忍住往下面扫了一眼,“实在不想要更多麻烦。”
    叶孤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夏洛克毫无表情的侧脸。虽然他觉得卫阳这句话大概别有深意,但他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并没深究。“六月十五。”他说。
    “一言为定。”卫阳马上同意了。
    叶孤城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他最后看了卫阳一眼,然后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远处弥漫的夜雾中。
    看见上涨的三颗星,卫阳大大地出了口气。不过他这口气还没出完,就被底下翻上来的夏洛克打断了:“你要和他决斗?”
    “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卫阳反问他。
    “你有把握?”
    “十分把握当然没有,但总得试试。”
    夏洛克顿时就怒了。“我没说话是因为……”他一把把自己这句话掐断,“你不会自己找死,对不对?所以你肯定还有事情没告诉我,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看到他气急败坏,卫阳突然乐了。“而且请允许我提醒你一句,类似的事情你做过无数遍了。”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夏洛克!
    ☆、第90章
    第90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天后,江南春。
    江南春是家酒楼的名字,一面临街,一面从潮白河向河心延展。河心有座不大的岛,烟树隐隐,芳草萋萋。而若是想要看到纤云度河的美景,最佳的地点就莫过于江南春三楼临河的望春台。
    望春台是个八角重檐亭。临江的一面,两根光亮的红漆木柱上挂着两块金字阴刻铜联,上书唐朝杜牧的名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四月底的天气也不错,登高望远正是个好时机。更不用提亭中石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实在再享受也没有了。
    只可惜亭中的三个人至少有两个无心于此。只有卫阳端着酒杯眯着眼,一口一口地抿着花满楼特意招待他的上好竹叶青。土豪朋友请吃饭,简直太幸福了有木有!
    没错,江南春正是江南花家在京城的产业之一。事实上,花满楼正坐在他身边。听见卫阳细微的声音,他不由叹了口气:“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有什么可急的?”卫阳反问。他放下酒杯,又拈了块松子黄千糕,松仁焦糖味淡淡弥散开来。花家的酒楼厨子是苏州人,手艺正宗精妙。
    “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们。”花满楼又叹了口气。“就像是陆小凤,平日里总是没个正形。我本以为你……”他停了停。
    “你以为我在苦中作乐吗?”卫阳问。他已经把糕点吞下了肚,手伸向了顶着个香菇的炖三丝。“有人请吃饭,当然要放开肚皮吃。”他瞥了一眼亭边的夏洛克,“你们再不动筷子,我可就全吃光了!”练功很费力气、饿得很快啊!
    花满楼更加无奈。“我请你们吃饭,难道会让你们吃不饱?”他挥了挥手,边上等着的掌柜立刻会意,低声吩咐厨房再做点菜色上来。
    “我就知道花满楼你不会小气的。”卫阳赶紧致谢。人在面对美食的时候心情总会愉快几分,他也不例外。
    但总有例外,比如说夏洛克。他听见卫阳这句话,终于没忍住开了口:“这个月就要过去了,剩一个半月。”
    “我当然知道。”卫阳回答,眼睛却盯在碗里。汤是乳白色的,不浓不淡,火候正好……
    “你知道外面的情况吗?”夏洛克又问。
    “你说叶孤城?”卫阳喝完汤,拿起筷子。“他不是回飞仙岛了吗?至少肯定离开京城了,而且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夏洛克简直要恨铁不成钢了。决战在即,正常的想法当然是认真练功,最好再弄出什么秘密招数出来,毕竟谁都不想输。可卫阳倒好,直接告诉叶孤城了不说,还一点儿都不着急,唯一的计划就是等半个月再启程去五羊城。路上时间一个月,是不是太慵懒了一点?
    但就算夏洛克再着急,也不能改变这件事,所以更加上火。“不止。”他硬邦邦地说。
    “那你就是说赌局?”卫阳把筷子伸向了油汪汪香喷喷的东坡肉。“只可惜我名气不够大,大家都认为叶孤城赢定了,要赌都赌不起来。”他十分遗憾。
    “你想赌?”夏洛克瞪他。
    卫阳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赔率这么高,难道不该买一把大的试试运气?只不过其他人都不玩,我一个人也玩不起来。”
    夏洛克被这种态度噎住了。以他的判断,当世没有人能有十成把握胜过叶孤城,卫阳当然也一样。而和叶孤城决斗,就必然会死一个。他当然希望卫阳赢,为此他可以帮忙。
    但卫阳死活不让他插到这件事中间——说实话也插不进去——所以他异常愤怒。这本不该发生的!早知道他就该在卫阳答应之前阻止!
    可就算他也想不到,向来谨慎的卫阳会愿意冒这么一个大风险。他没能阻止,所以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就算是他也束手无策。
    夏洛克突然眯了眯眼,下一刻就从亭边消失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花满楼听完了全程,也知道夏洛克已经离开。“我看得出,无名想帮你。”
    “可这是我和叶孤城的事,谁也不能参合进来。”卫阳放下筷子,看着夏洛克消失的方向。“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你……”花满楼突然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他现在明白了,卫阳和夏洛克其实都在为对方考虑。说句实话,以卫阳和夏洛克的相处时间,这关系进展有点快了。但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两人一见如故。“所以你真要和叶孤城比?”
    “消息都传出去了,哪儿有做假的道理?”卫阳回答。“而且你应该知道,叶孤城一生中说出的话,就没有改变过。”
    花满楼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这点,而且知道卫阳其实也一样。“虽然现在问已经太晚,但我还是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原来说的很大的麻烦,应该不是和叶孤城比剑吧?”
    可能影响到花家的麻烦,当然不可能是一场单纯的剑客决斗,这点两人心知肚明。“我只能向你保证,我和叶孤城比完,不管胜败,这麻烦都解决了一半。”卫阳说。
    花满楼皱起了眉头。“一半?”这不就是说,还有另一半需要解决?总不能还是场决斗吧?“你觉得是你惹到了这麻烦,所以才不要其他人插手、自己解决?”
    “没错。”卫阳点了点头。他不能夸下海口说他能把叶孤城和宫九的事情全搞定,但他至少能保证自己尽力。对于叶孤城,他现在已经摸出了一点门路;宫九就暂时先放着吧,要知道他和变态的脑回路永远不在一个维度上,刷到好感纯属偶然。“而且我保证我不会去送死。”他又补充道。
    花满楼终于也点了点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陆小凤?”
    “现在离六月十五还早得很,就算陆小凤现在西北,也肯定来得及看这场热闹。”卫阳说。其实他觉得,相比于陆小凤,西门吹雪才是问题。
    花满楼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方向。“西门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说,望向卫阳的方向,“你们是朋友,你觉得他会不高兴吗?”
    这回轮到卫阳叹气。“从我不答应他比试的角度来看,生气大概不至于,但肯定也不高兴。”他话锋一转,“但从别的方向来说,他说不定很高兴。”
    花满楼明白卫阳的言下之意。都学剑,都追求剑的最高精义,对于两大剑客的对决当然求之不得。“看起来西门不久又要出门了。他说他一年最多出四次门,这一下就用掉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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