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浑身剧颤,指着钱李氏,牙关咯咯地响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钱李氏吓坏了,隔着木栏替她顺胸口:“姐姐,掖庭疫病,也是沈芩想了许多法子,保住了女监所有人,还救出了一些男囚。”
    李寡妇扬起手大巴掌就要忽过去,好歹想到妹妹还没出月子,只拍了一下头:“她就是个假惺惺的狐媚子,不过就是想给自己搏个好名声,她现在是掖庭医官了!”
    “一孕傻三年,我看你是真糊涂!”
    钱李氏看着姐姐,隐隐觉得有些陌生,悻悻地回答:“姐,掖庭地震以后,掖庭郎中都撤走了,男监强占药材却不会用,死了好些人。”
    “是她想了很多法子,进了男监,才救了十几个人出来。”
    “姐,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男皂吏贪生怕死封门,本来很多人可以不死的……沈芩带人进去了,整个女监都忙起来,我也想去的,魏大人说月子里不要瞎忙活……”钱李氏这些日子想通了许多事情。
    “姐,生死关头,做好人是不会冒死进去的,沈家莫不是……哎哟!”
    “知道为什么吗?她这是赎罪!”李寡妇冷笑着。
    一直窝着听壁角的沈芩,气得站起来,头顶和钟云疏的下巴狠撞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闷哼,咬牙切齿道,“你放开!”
    钟云疏化成人形封印锁住沈芩,用格外平静的嗓音反问:“被疯狗咬了,你还反咬回去吗?”
    沈芩牙根痒痒的哼哼:“被疯狗咬了,我不会反咬回去,但我会拿棍子打死它!”
    “有人巴不得借你的手和棍子打死它,最好都斗死了,耳根子眼珠子都清静了。”钟云疏没有哄她,只得说事实。
    “然后,有人就会用这件事情大作文章,我这个暂代就会落个罪名,魏轻柔和花桃也会受到牵连……一拽到底,有官职我们尚能自保,没有官职就是板上鱼肉,我们只能来生再见了。”
    “……”沈芩知道钟云疏说的句句在理,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放开我。”
    “答应我,不动李寡妇,”钟云疏很坚持,“今晚花桃会夜审,明天一早就会有不错的消息。毕竟,钱李氏已经想通了,李寡妇这么愤怒的人藏不住话。”
    “好,我答应你!”沈芩原路退回,直奔食堂。
    “陈大人,今晚单挑!”沈芩扒在食堂门前,掏出匕首。
    陈虎硬着头皮站起来,顾不上理睬赵箭的神贱眼神,不停地在心里默默祈求诸天神佛保佑,保佑他今晚不要挂彩。
    与此同时,收到钟云疏暗号的花桃和魏轻柔走进牢房,将钱李氏和李寡妇紧握在一起的手掰开。
    “姓名,年龄,祖籍……”花桃正色道。
    李寡妇冷笑:“请问这位大人,我犯了何罪?!怎么就变成女囚了呢?!”
    “辱骂上官,目无法纪,犯了这两项,掖庭可以收审,不用大理寺批。”花桃看着李寡妇,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只是说了事实,沈家的判决全大邺都知道,沈芩是罪女,人尽皆知。她凭什么当掖庭医官?!”李寡妇捂着胸口,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无非就是狐媚子功夫换来的!这谁还不知道?!”
    “姐!”钱李氏急忙制止,“你没有亲眼看见,不能这样说!”
    正在这时,魏轻柔让李二狗站到了李寡妇牢房的木栏外。
    李二狗慌了神:“大妹子,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呢?!我的命,还有那一干兄弟的命,都是沈姑娘救的!”
    “男监皂吏那帮黑了心肠的,就把我们关在里面,不给药不给水,看着每天不断有人死掉!要不是沈姑娘带着人进去,我也死了!”
    “你不知道,沈姑娘进去冒了多大危险,我们当时连遗嘱都写好了!”
    李寡妇笑了,笑得阴森森:“李二狗,你当初对我掏心掏肺,无非就是看上我这身皮囊,进了掖庭,看到姓沈的贱货又生了其他心思,尽给她说好话!”
    “我真是看清你了,李二狗!”
    李二狗的眼睛瞪得快脱眶了:“大妹子,做人要讲良心,整个狗爬地的人,从牙缝里挤出口粮给你们,我下山找活计,也是为了养活你们!”
    “是,我娘当初也是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她是活活累死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我是看孩子瘦得皮包骨,想到我小时候,才这样照顾你们,你竟然这么说?!”
    “写话的时候,我请大人写,如果我回不去了,我家的房子和那点地都给你们,你们不用改姓,我自愿的。”
    “我告诉你,沈姑娘和钟大人清清白白,看上沈姑娘,我二狗子根本不敢想!我今天也算是看清你了!”
    李寡妇又笑了,笑得歇斯底里,指着每一个人,最后指着钱李氏:“连我妹妹都这么说,姓沈的好,姓沈的妙,那你们告诉我,因为疫病假药赶工……丰阳黄羊村和我家死绝,我该恨谁?我该找谁去报这个仇?!”
    钱李氏怀里的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得哇哇大哭,钱李氏哄了孩子哄不了姐姐,也急得眼泪直流。
    牢房里一片静默。
    李寡妇想去哄孩子,可又不敢上去,看着妹妹怪异的眼神,全身疼痛再次袭来,靠着木栏慢慢滑下去,蹲蜷缩在角落。
    魏轻柔和花桃互看一眼,李二狗惴惴不安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没人回答,也没人敢回答,更加没人说得清。
    钟云疏从暗道里走出去,大步走到女牢前,问:“我来告诉你,应该恨谁,应该找谁报仇?再告诉你,像你为了报仇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更容易变成走狗!”
    李寡妇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木栏,目光炽热又带着些许疯狂:“谁?我要找谁?”
    “黄羊村的黄染纸,在大泽河泛滥时,到底做了多少出来?供给了谁?你们明知道,符纸对疫病没有半点效果,为什么一做再做?!”
    “为什么沈石松大人直言符纸无效,你们村还有人冒充病人去打砸药铺和赈灾药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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